顾梦里看了眼苏幕,又看了眼软绵绵的胭脂, 二人衣发皆也有些凌乱,胭脂更盛,那模样一瞧就没少遭罪,她不由面上烧红了一片, 一时又羞又怒。
顾云里闻言怒不可遏,看着苏幕仿佛想要撕碎了他一般,恨声道:“你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苏幕嗤笑一声,翻身上马, 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顾云里,意味深长缓声道:“可惜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他看向苏安,淡淡吩咐道:“将他送到陈府,让陈大人帮我好生招待招待。”
苏安闻言忙应了声。
午间日头高挂,从大敞的窗透进来,半空中轻尘微扬,屋里弥漫着淡而不觉紫檀香,微风从大敞的门漫进,檀木珠帘轻动,屋外偶有几声鸟啼清鸣。
苏府的仆从早已来来往往忙碌起来,孙婆子端着刚熬好的药,一路进了屋,昨个半夜里,公子爷带了两个姑娘回来。
一个让苏安绑着进到了别处,另外一个便是她现下伺候的这个,公子爷是一路扛进了自己屋里,又将人剥得只剩件里衣,一下塞进了自己被窝里。
这可真是叫孙婆子开了眼界,自家公子爷最不喜旁人近他的床榻,那榻上锦被每日一换都是俗成的规矩,却没成想能让这狼狈的小姑娘上了榻。
孙婆子看着苏幕打小长大的,如何琢磨不出这里头的意思,自然是要打叠起心思伺候的。
胭脂眼睫轻轻一颤,微微睁开眼,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让她颇觉几分刺眼,忍不住眯了眯眼,待微微适应了才睁开眼。
床头垂着浅青色绣竹纱帘,微微起身见身上盖着整面绣麒麟瑞兽的暗青锦被,胭脂默了一默,还真没见过那个在被面上绣这么一大只的,实在有些说不出莫名古怪。
胭脂不由转头看向外处,却被巨大的蜀绣松柏屏风挡住,只隐隐约约看到屋外间人影晃动,屋外仆从轻声走路,小声打闹的细微声响。
这屋子宽敞明亮,布置大气雅致,一看便知是男子住的屋子。
胭脂微微一咳,只觉胸前伤口一阵闷疼,身上只剩了件单薄里衣,微微一抬右手,倒是没有断,只微微有些疼加之使不上力罢了。
胭脂一想起是在苏幕手上晕了去,不由眉心轻折,强撑着坐起身。
脚一动便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脚腕上像是带着什么东西,她忙抬手掀开锦被,细白的脚腕上拴着一条极长的细金链子。
胭脂微微错愕,不可置信地拉起那条金链子顺着看去,细长的链子栓着她连在大床柱上。
这简直就是把她当做畜牲一般拴着,胭脂只觉羞辱到了极点,顾不得身上的伤,拉着那条链子在手中绕了一圈,使了内劲狠狠一扯,那链子声响倒是大,偏偏半点没见断。
外间的孙婆子听到动静,忙绕过屏风进来,一见这模样忙笑着和善道:“姑娘醒了啊?”
胭脂闻言猛一抬头,满面怒气,看向那婆子也不接她的话,只气急败坏怒道:“那孽障呢,让他过来!”
孙婆子闻言也没半点意外,昨个儿公子爷还亲自寻了条金链子将这姑娘栓到了床榻上,她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姑娘八成是自家公子从哪处硬生生抢来的,现下自然也料到这姑娘醒来会有一场闹腾。
胭脂一时气急连着胸口直疼,她忙伸手捂住胸口轻轻喘气,太阳穴那处一阵阵地抽疼。
孙婆子忙上前安抚道:“姑娘稍安勿躁,公子爷还在外头办事,待到晚间便回来瞧你了。”
胭脂微微缓过气来,想起顾氏兄妹,便急问道:“和我一块儿的人你可有看到?”言罢见孙婆子一脸错愕,胭脂便晓得她必是不知道的。
胭脂一时只觉头痛欲裂,顾氏兄妹情况未明,她又这般伤重根本对付不了苏幕一二,好好的局越结越深,简直弄得一团糟!
胭脂默了许久,正要起身脚还被死死锢住,不由怒上心头,气得狠狠一捶床榻,又死命拉扯那金链子。
那链子极为牢固,无论胭脂如何使劲都扯不断,一时怒极抬脚踹向了床柱,连着床榻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便越发不管不顾死命狠踹,想要将那大床柱踹断了去。
孙婆子见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便忙开口劝道:“姑娘可要小心身上的伤,这链子不急,等公子回来了,你好生与他说一说,自然会给你解了去。”
胭脂充耳不闻,猛踹那床柱许久,依旧纹丝不动,胸口的伤越发疼得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一阵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垂死模样。
孙婆子见状忙道:“姑娘,你可别乱来,叫公子爷看见指不定要怎么……”
胭脂闻言眉心一跳,尖利着声儿怒道:“别跟我提那畜生!”心头气结至极,又拿起榻枕狠狠往地上砸去,见了眼前碍眼的纱帘又抬手一把扯掉,整个人活脱脱像条脱了水的鱼,死命蹦哒。
孙婆子给这模样唬得不轻,忙快步退了出去。
胭脂发泄了好一阵子,身上的伤实在撑不住了,才靠在床榻上拼命喘气。
孙婆子守在门外等到天黑,才见自家公子爷进了院子,她忙迎了上去,“公子爷,您可是回来了。”
“怎么样了。”苏幕边往屋里走边问道。
“午间的时候醒了来,药也没喝,饭也没吃,闹腾了好一阵,现下累得睡着了。”孙婆子忙快步跟上。
苏幕绕过屏风一进屋里,脚下一顿,看着里头微一挑眉。
可真能耐啊,榻上一片狼藉,纱帘给拽得七零八落,枕头落在地上,床上的锦被被拆的七七八八,里头的棉絮散满了床,些许落到地上。
胭脂侧躺在床榻上,黑色及腰长发散落在身旁,一张小脸欺霜赛雪,软嫩的粉唇,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现下正安安静静睡着的乖巧模样。
白色单薄的寝衣微微有些凌乱,细嫩的脚腕上拴着一条细金链子,链子下一道道红痕,微有破皮,一看便知是用力挣扎时落下的。
胭脂听得脚步声猛地弹开眼帘,见苏幕正往这处来,她慢慢坐起身一眼不错看着他。
苏幕近得榻前,随手抓了一把榻上棉絮,缓声淡道:“脾气倒是不小,将爷这榻糟蹋成这样。”
“把链子解了。”胭脂强忍着太阳穴抽疼,懒得再接他的话直接说道。
苏幕一身白衣衬得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好模样,瞧着和善温润的谦谦君子,听得此言却一点都不温和,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胭脂的脚,猛地拉到身旁。
垂眼看了看上头的伤痕,又用手指勾了勾上头的金链子,缓声讽道:“怎么能解开呢,我瞧着这链子很衬你,你要是不喜欢,便再让人多打些,送来给你挑挑。”
胭脂闻言脸色一沉,猛地伸手为指戳向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胭脂:“这被子真的很……他这一世的审美估计也……”
孙婆子:“姑娘别嫌弃了,这可是公子爷最喜欢的图案,大盛绣庄整整绣了一个月才赶出来的,你要是得了公子欢心,以后这被面图案就是你做主了,往后多得是兽给您选,”
胭脂:“=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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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手:“我一定要死死忍住不剧透!忍住忍住啊”
第118章
苏幕微微后退, 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折, 将人一把按在床塌上, 胭脂闷哼一声, 皙白的额间布满了冷汗。
一旁站着的孙婆子吓得不轻, 一声尖叫死死卡在喉头不敢发出。
胭脂疼得一阵阵冒冷汗,整个人都发颤起来, 这手只怕要被他弄脱臼了。
苏幕神情淡漠, 看着胭脂淡淡斥道:“再敢使这些恶毒的阴招, 莫怪我不留情面。”
胭脂闻言突然冷声笑起, 强忍着身上的疼,言辞尖利讽道:“再恶毒又如何比得上你,残害无辜连眼睛都不眨!”
苏幕默不作声看了她半响, 才面色不好看地松了手,朝孙婆子伸出手, “锁匙拿来。”
孙婆子忙将锁匙掏出来,上前递上来。
胭脂不可置信看向孙婆子, 若是早知道这锁匙在这婆子身上,她一早就脱身了,何须再跟苏幕纠缠不休?
胭脂顿时一阵气血上涌,他身边的人果然没有好人!
苏幕刚头被这般一刺, 自然没了好脾气,伸手一把拽起胭脂的脚。
胭脂被这骤然一拉,上半身猛地倒在床榻上,心中一阵戾气渐起, 若不是看他有解开这链子的意思,只怕又是一阵阴招百出。
胭脂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强忍身上的疼,垂着眼睫默不作声等着苏幕解开链子。
苏幕握着她的细白脚踝看了她一眼,见着一副怯生生的软嫩乖巧模样,才解开了链子上的小锁。
脚上的金链子刚一解开,胭脂眼神骤变,突然使了内劲狠狠踹向了苏幕腹部。
苏幕像是早有防备,往后退了两步,轻松避过。
孙婆子见状吓得“哎呦”了一声。
胭脂无暇顾及旁的,忙站起身从床榻一步跃上了窗边的黄花梨几案,正要跳窗而逃,苏幕已然从后袭来,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往后一拽。
胭脂被拽地一下跪到在案上,她忙用手撑在几案上,才不至于磕着,又强忍着胳膊上的痛,一脚往后使尽全力狠踹向他。
苏幕眼神一凛,不顾胭脂踹他,手上一使劲,猛地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
几案“轰隆”一下应声倒地,胭脂被一下拽回了屋里,一只脚腕被他高高拽起,重心不稳,只能用面朝下双手撑着地,勉强支撑住了身子。
胭脂见挣脱不掉,越发气恨起来,手掌一拍地面,借力整个人半空翻转踹向了苏幕。
被他后仰避过,胭脂半空翻转一圈落了地,他的手还跟钳子一样拽着她的脚踝不放,胭脂眼神越发凶狠,“给我放手!”
苏幕越发用力捏着她的脚踝。
胭脂吃疼,便伸手为掌击向他,待苏幕伸手过来,她又中途换道,转掌为指戳向他的双眼。
苏幕狠一眯眼,快如闪电来抓她的手腕。
胭脂这才提劲猛地踢向了他,力道之狠让苏幕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了几步,在孙婆子的惊呼声中撞倒了后头的大屏风。
“砰”的一声巨响,屏风倒地掀起极大的风浪,震得一旁珠帘猛烈晃动。
力是相冲的,胭脂这处也没好到那里去,被自己的力道硬生生撞飞到床榻上,后脑勺磕到榻里的墙面上,疼得差点没一下晕过去。
孙婆子站在一旁,见状吓得呆若木鸡,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公子爷这么个见不惯就处理掉的性子,还能和个姑娘死磕到这个地步。
胭脂还没缓过劲来,苏幕这厢已经慢慢站起身,面色微沉,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古怪,瞧着竟有些病态,再加之白衣墨发,容色出挑,斯文有礼的温润模样反差着,倒让人越觉诡异。
片刻后,他脚下微动往这处而来。
胭脂微一蹙眉,只觉难缠至极,强撑着起身一步跨下了床榻。
才一下榻,苏幕这厢已至跟前猛地伸手袭来,胭脂忙抬起另一只手硬接了他一掌,掌力顺着胳膊震到了胸口的伤,胭脂面色骤然一白,后退一步嘴角溢出了血。
下一刻便被苏幕按在了床榻上,坐在她身上,半点不留情面,抓住她受伤的胳膊往上按住在榻上,疼得她直冒冷汗,加之如此姿势让胭脂越发气苦,死命喘气咬牙怒道:“给我下去!”
苏幕闻言眼神一狠,手上越发使劲,胭脂只觉手骨都要给他捏碎了,一时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动弹不得也说不出半句话。
苏幕俯身锢着她的手,呼吸微有紊乱,居高临下看着胭脂,慢条斯理语调危险道:“再敢跟胡闹妄来,信不信我把你的腿砍掉?”
胭脂看着苏幕眼神越发冰冷,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嘲讽道:“怎么不信,你砍人跟砍豆腐块似的,厉害得很!”
苏幕不怒反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嫩滑的脸蛋,意味深长调侃道:“讨厌爷?
可惜你再讨厌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爷压榻上摆玩。”
胭脂闻言怒目含煞,看着苏幕眼里都能喷出火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如今看他百般不顺眼,又如何肯在口头上输了他,便又冷声刺道:“苏幕,你有本事等我伤好了再来比过,这般趁人之危,也不嫌得胜之不武!”
苏幕会上当才有鬼,他管你受不受伤,他要真像表面上看到这般君子模样,会讲公平讲道理,胭脂那还需要如此费劲?
是以胭脂听到回答是自然一声嗤笑。
胭脂越发气苦,恨自己将一半精力花在唱戏上,她若是早知今日,必会没日没夜的练武,也不至于落个这般受制于人的狼狈下场。
她是真有些吃不消了,苏幕这条破裤子比她想象得还要缠脚,才昨个儿到今,她已经从头到脚皆受了伤,一时越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本想先缓一缓,却没想到本还正常的苏幕突然收了笑,面无表情掐住她的下颚,眼神狠厉至极,“说,和那奸夫成事了没!”
胭脂闻得此言,只觉侮辱到了极点,这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竟然把顾云里和她联到一起,她是这般淫.乱弟子的畜生……胭脂想到此突然卡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幕,她可不就是个畜生……
她越发恼羞成怒骂道:“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旁人都像我们二人这般苟且?!”
苏幕静看了她半响,突然抬手拽下了垂落在一旁的纱帘,三下五除二将胭脂困成了麻花,那动作粗鲁的跟捆猪没个区别。
胭脂越发气急败坏叫骂道:“孽障,你放肆!竟敢这般对我,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狗屎!我真真后悔当初没一掌将你拍死,让你活到今日这般不可理喻的地步!”
苏幕愣是充耳不闻,眼帘都没抬,待捆好了便站起身将胭脂打横抱起走到外间,当块抹布一般扔在了外头的榻上。
胭脂在榻上滚了一遭又被裹着动弹不得,只拿眼怒瞪着他,眼神像是要杀人。
苏幕走到桌案旁的凳子上坐着,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孙婆子到底年纪大见多了风浪,早已回过神来,现下见二人消停了,忙唤了丫头进来将屋里收拾干净。
外头的丫鬟进来,瞧见了胭脂被捆成个粽子,如何能不好奇,皆忍不住拿眼偷瞄。
胭脂面上一阵阵发青,浑身上下又没一处是不疼的,便闭着眼睛不去看苏幕,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