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不由一脸讶然,她倒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变故。
虽说他们对他不好,但好歹是血脉至亲,胭脂也不好说报应不爽之类的。只能礼节性的表示下惋惜,“竟成了这样,虽说他们待你不好但到底是你的血脉至亲,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他闻言神情有些黯然,片刻后眉眼染了一丝伤怀,看着胭脂的眼睛意味深长叹息道: “夫子,我怕是真的天生的不详,他们都一一被我害死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胭脂见他这般像是入了死胡同,非要把这些事都怪罪到自己身上,她忙道: “与你有什么干系,是他们待你太过该是他们的报应,不干你的事,你莫要胡思乱想。”
叶容之闻言微微一笑,低声道:“是阿,是他们报应。”
胭脂见他这般,也知这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反正他也要在她家中住上几日,便想想法子帮着把心结解了,她心中既有了安排并对叶容之道:“我先去把大夫那处,过会儿接了那姑娘一道和你回去。”
“好。”叶容之见胭脂看着端着盘子去了堂前,他缓步走到了门口,看着门外的马温顺乖巧立在那吃草,哪有半点受惊的模样。
马夫见他一人出来,连忙跳下马车来到来到他跟前,言辞恳切道:“公子已如先生的意思会客栈等您,只是不知先生何时能够过去,这次的事太过棘手,公子才会按耐不住来寻先生的,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这位的性子可真不是好的,表面斯斯文文的但若是开罪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偏偏他的性子又不好相与,一个不小心就会开罪。
就刚头这番话他已然细细斟酌了好几番,他一个武人还要这般费尽思量已是极限,公子未经他同意便来寻他是公子自己的意思,只求他高抬贵手别迁怒于他。
尤十一一脸祈求的看着叶容之,只是对面的斯文败类权作没瞧见。
叶容之面上缓缓笑开,也不接话头只上下打量他一番一派玩笑道:“刚头你扮马夫扮的极像,这场面话说的也漂亮,以往可是学过唱戏?”说话间他抬起手做了个戏角儿的怒指正对着尤十一,刚还一派散漫悠闲的模样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眉眼如浸了刀剑的耀眼锋芒,凌厉逼人。
尤十一见状背脊僵直,浑身绷紧看着他一脸警惕如临大敌。
片刻后,叶容之又对尤十一笑了笑,尤十一见他笑了忙松了口气,才怎么会儿功夫他已是大汗淋漓,刚想开口说话却又见他缓缓张唇,“捻花芙蓉面,堂中女儿娇~”调在他口中打了个转儿才出来,却是一番勾人的好听。
旁人或许不懂叶容之的意思,但尤十一是懂的,他这唱腔手势是雪梨园的旦角儿一枝梨花的拿手好戏,他平日若得了空也是常去捧的,而雪梨园的那种地方的名角儿向来是达官显贵的玩物。
他今日这般只是点了点他,否则可就不是这么来了。
尤十一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他的意思,这以后未经允许再向公子透露他的行踪,他便有法子送他去雪梨园当个角儿,想来一个玩弄戏角儿的成了被玩弄的,其难堪程度可想而知。
如此这般直到胭脂出来,叶容之才略作收敛,而尤十一心中跌宕起伏好几番,当初他三夜不睡苦战数十匪类都不曾这般劳累过!
现下若能让他来选,他宁愿大战边城十大死士,也不愿意与叶容之这样的人周旋一刻!
马车到了屋前,胭脂先将沈绾扶进屋,让她躺下好生休息。
沈绾刚躺下便拉住胭脂的衣角,满目感激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沈绾日后必定报答!”
胭脂闻言心中惭愧,暗道傻姑娘,自己可是剪了你的姻缘呢……
只是这些她永远不会知道,胭脂替她盖好被子,顺道坐在床旁的木凳上对她温和道:“救你的可不是我。是我那弟子将你背了回来,他自幼就是个心善的。”
沈绾闻言一脸惊愕:“弟子,他是你的弟子?!”沈绾细细看了胭脂,又往窗外看了眼叶容之,回头对胭脂道:“我看你们这般相配,还以为你们二人是夫妻,没想到你这般年轻竟收了个这这般大的弟子。”
胭脂拂了拂衣袖笑道:“我年纪可比你大多了,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沈绾闻言不由直起身奇道:“我瞧你看着与我一般大,至多也不过双十年华吧?”
胭脂暗道按年纪你祖宗都该唤我老太太了,这般一想按人间的年纪来说她还真是垂垂老矣,“阿容六岁就认我做夫子了,你看他现在这般大了,也该清楚我有多大了吧?”
沈绾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凑近胭脂,伸手摸了摸胭脂的脸,“还真是半点看不出来。”
“夫子。”叶容之在门外唤她。
胭脂转头应了一声,又转身扶沈绾躺下对她道:“你先躺下好生歇息。”便起身出了屋子。
叶容之正站在院子里等她,见胭脂出来,他温和问道:“这大半天功夫都未曾用饭,我想去镇上买些食材回来,夫子可要一同去?”
现在住在他家中已是诸多麻烦与他,连吃食这些东西也要教他负担未免太过,胭脂几步走到他跟前对他道:“一道去吧。”
胭脂与他一道走出院子,她有些好奇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做什么营生养活自己的,她如此想着便问道:“家中没有长辈,你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
叶容之眉眼温润道:“在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手下做事,替他料理料理些家务事,日子倒也过来了。”
“这个我晓得,是做管事对吧,这个倒是条好路子,若是做得好再往上走便可以做管家了,言宗家中也有位大管家,家中所有的大小事务他都管的井井有条很得人敬重。如今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中的后辈们也争气,他日子过的可是极舒服了。”
胭脂这般想着,也希望他能如那位大管家一般,虽说不用像那位大管家这般厉害,管着李府上下大大小小一百多号人也是有条不紊的丝毫不出大错。但也希望他能小有所成,好歹不用再过以前那样子的日子。
叶容之闻言一笑,继而摇头道:“他家兄弟太多个个都是人精,为了族业争夺不休,家中姨娘更是计策百出,恐怕做不到井井有条毫不出错。”
胭脂不由疑惑道:“若是如此,为何不分家,家中产业每人一份各自经营岂不更好?”
叶容之听得这话像是在心中勾画了一番那景象,看向胭脂的眉眼都染了笑意,故作无奈道:“他们可分不了家。”
怕也是长辈在不分家的原由,胭脂见他这般无奈,也有些好奇: “你说他家中兄弟极多,到底有多少位?”
“先不说他家中姊妹,光兄弟便大大小小就有十几位。”
饶是胭脂见多了世面,也不由感叹道:“这般多养的过来吗,一两个可就累的慌了。”
叶容之闻言叹息道:“管生不管养的多的是。”
胭脂不由想起他少时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她心下感叹,他家中长辈倒是管生也管养了,只是把他当狗一般养来使唤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尤十一:“求死。”
丹青手:“先忍忍,现在还不是折腾胭脂的时候只能先折腾折腾你。”
尤十一:“还要多久?”
丹青手:“看叶变态的心情吧。”
尤十一:“求死,求速死!”
第16章
到了镇上的集市,胭脂停在鸡摊:“这鸡怎么瘦的跟麻杆似的?”
摊主闻言连忙笑嘻嘻道:“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啊,这可是咱们这有名的高脚鸡,跑起来可快了!”
胭脂仔细蹲下仔细端详了笼子里的鸡,她看了一眼老板,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便一脸十分严肃问道: “照你的意思这鸡吃之前还要让它跑跑才能下锅?”
摊主:“……”
叶容之闻言失笑,弯下腰在胭脂耳旁道:“夫子喜欢吃吗?”
胭脂端详着笼子里的鸡,摸摸鼻子道:“倒也还好,不过跑的厉害的鸡倒是没吃过。”
叶容之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摊主,“劳烦挑只肉嫩的。”
“好嘞!”摊主忙伸手进鸡笼子里认认真真挑起了鸡。
胭脂极少来集市,等摊主杀鸡的功夫便四下逛了逛,一会儿工夫便买了一堆东西,顺道带了串糖葫芦回来。
回到原地,叶容之正站那处看摊主杀鸡,那手起刀落间动作又快又干净。
胭脂走过去将糖葫芦递到叶容之面前,笑道:“刚头街边有卖糖葫芦的,我见你少时喜欢便买了一串。”
叶容之看着眼前这串糖葫芦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嘴角微微弯起,“夫子,少时是少时,阿容现下已然不喜欢这甜腻的东西了。”
胭脂虽没想到他现下已不爱吃糖葫芦这样东西,但他长大了口味变了,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他现下有些不对劲,可细细想来却又抓不到哪里不对了。
“让二位久等了,这鸡好了!”摊主将鸡递了过去。
叶容之提过摊主递来的鸡,走到胭脂身旁提过提手中的一堆东西,对胭脂问道“夫子想吃什么?”
胭脂闻言摆了摆手道:“够了够了,我刚才买了一路 ,这都不一定吃的完了。”手上还拿着串糖葫芦,叶容之不爱吃,她对这甜腻的东西也不大感兴趣,但这随手扔了也未免有些不地道,便打算带回去给沈绾,戏里说过女儿家是尤爱吃这糖葫芦的。
是以胭脂便拿着糖葫芦走了一路,待到了院子便直奔屋里,进屋一看沈绾正躺着发愣,一副无聊到想要扣脚趾的模样。
见胭脂进来忙抬起头看向她,“你们回来啦!”
胭脂点点头走近将糖葫芦递到她跟前,“买了很多吃食,一会儿烧好了便叫你起来吃,先吃这糖葫芦垫垫肚子。
沈绾忙接过糖葫芦,她是极爱这糖葫芦的,她忙咬了一颗放在嘴里,对胭脂含糊道:“你怎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便是这玩意儿。”
胭脂暗道,那是青衣唱的戏里讲的,戏里都姑娘都爱吃糖葫芦,书生给姑娘买了串糖葫芦便能让姑娘爱上他,胭脂听这戏的时候翻了整整半场的白眼,以至于下半场眼皮一直抽个没完。
沈绾正吃着忽然又想起了另一茬,她忙低下头,“我这般是不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对我这么好,给我治伤收留我,还给我吃糖葫芦,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们了。”
胭脂闻言瞧了眼外头,又转头对沈绾笑道:“这话可真不该对我说,你若是要谢便阿容吧,我也不过是客居几日,也是白吃白喝的份儿。”
“那我岂不是更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待我伤好了,我便去找些活干,将这钱挣回来还你们!”
她这话正中胭脂下怀,她正盼着他们之间有来有往,“这我可管不了,你若是要还便找个空闲与他商量商量。不过我想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要你的钱。”
沈绾连忙道:“那我也得给的,可不能因为他性子良善便占他便宜。”
胭脂见此也不再说话便笑着点了点头,这红线牵到这处已然够了,她若是在强拉硬拽这事必然不美了,余下的便看他们的缘分了。
叶容之端着一碗药踏进来,他将手中的碗递给胭脂:“这是刚头出去时煎的药,趁热给这位姑娘喝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胭脂伸手接过碗递给沈绾。
叶容之闻言一笑,视线却落在了沈绾手中的糖葫芦上,眼里闪过一丝凛冽,面上的笑却半分不减,他看着沈绾手中的糖葫芦,“这药极苦,好在有这串糖葫芦,否则必是难以下咽,想来还是夫子想得周到些。”
沈绾正端起来一饮而尽,现下苦得说不出话,忙皱着眉头咬了口糖葫芦解苦,她边吃边对叶容之点头示意他说的极对。
若不是这串糖葫芦,她只怕连舌头都要苦掉了。
叶容之面带微笑极为认真的看着她吃,仿佛刚头看摊主手里杀的那只鸡一般。
“歪打正着罢了。”胭脂见他二人一个吃,一个看着对方吃,便觉这头开的极好,她笑着拿回沈绾手中的碗。
叶容之见状伸手来拿,胭脂连忙挡过,“我来收拾吧,都耽误你一天功夫了,便先去歇息歇息吧,饭菜我来张罗便是。”
胭脂拿着碗出了屋子,这会儿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这个院子,前院正中间摆着木桌,边上搭了个毛草棚子下头有个灶台,木架子上摆了些瓜果蔬菜,茅草棚子旁是一口古井。
棚子正对面靠墙边有一棵大榕树,树下摆着一张躺椅,夏日里在树下乘乘凉倒是极舒服的。
叶容之跟着出了屋子,他到井边打了盆清水放到灶台上,胭脂便将碗灶台上,又将青菜叶子别好放入水中清洗,那绿叶青水衬的柔荑白皙纤细,叶容之瞧了眼问道:“夫子这些年连做菜都学会了?”
胭脂闻言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暗道做菜用得着学,不是炒炒熟填饱肚子就好了吗?
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免得劳烦他亲自动手,随口道:“言宗府中有专门的厨娘。我倒没怎么学,不过多少还是会一些的。”
叶容之拨了一些干净的柴往着台下放,“说来怎么不见夫子的徒弟,现下虽是太平盛世,但姑娘家一人在外还是有些危险的。”
“他去拜师,我觉得这事枯燥乏味的很,便一个人四处看看山水也比呆在客栈里来的自在。”
“可是季傅?”
胭脂停下手中的话,看向叶容之一脸错愕:“确实是季先生,不过你怎会知晓?”
叶容之将木柴堆好打了火苗,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柄折扇,轻轻扇着,“不过随意猜的猜,先前听闻过季傅辞官回乡。”他看着火苗慢慢大起来,“不过他名声在外且又传闻他想收弟子,那些听闻了风声来拜师的人极多,夫子的徒弟若想要拜他为师,恐怕要费些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沈绾:“所以……现在是要轮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