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我又冲连大眼仔都害怕的男人怒吼。
阿恒额上的青筋突然暴起,他目呲欲裂,说话的同时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我不懂?!我他妈比谁都懂!!”
他平熄着自己的火气,沉声问:“你家在哪儿?”
我着实被他刚才的模样吓住了,缓了一会儿,我捂着掉泪的眼睛,把李树池的恶行吐露,又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回去,他依然会用更多的暴力对待我,那个没有温度的地方根本不能称之为家!我早就不算有家了,我早就受够了一切,我要脱离苦海,自力更生,哪怕是在外面做洗碗工,我也不要回去!”
我埋在膝盖里断断续续地哭,阿恒缓缓吐了一口气。
我抽噎着补充道:“更何况,你以为陈秋白就这么放过我了吗?不,他是个小人,他会找到我,在没有你的地方,他会狠狠弄死我!”
阿恒已彻底无话可说,他淡淡道:“在铜雀门做服务员,能胜任吗?”
我哭脸转瞬变为笑脸,“能!”
“一下哭,一下笑...。”阿恒懒懒地抽出车钥匙,并让我下车。
他给我安排了一份脚踏实地的工作,也安排了人注意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经由阿恒的安排,我在铜雀门做服务生,下午开始上班,一月工资大约几千,住宿较差,七八个女人挤在一间宿舍。不用再回到那个充满噩梦的家,我对眼前的生活暂且满足了。
平常偶尔能见到阿恒,再见时,他已经冷漠如初,仿佛他帮我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向岛常来找我玩,他总是小可爱小可爱地叫我,甚至邀请我去看他飙机车,即使我拒绝,他也不会生气,对待女人这一点,他和阿恒一样好。
而我挂了阿恒的名号,大眼仔没敢来找我麻烦,他起初找过,被阿恒暗中安排的人挡了回去。
我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白日,我大多在宿舍里看书自补功课,我不喜欢上学,不代表我不想看书,我讨厌它,但是我会克服它。
有时候我也会去找苏珊聊天,和她呆在一起,隐隐约约有家的感觉。
找苏珊的次数频繁了,我也发觉她的日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光鲜亮丽,我时时撞见小姐们冷嘲暗讽地挤兑她。
苏珊的名字原先没有这么西洋化,好像叫张翠红来着,几个小姐常在背后嘲笑她以前的名字土,有时会刻意叫她张翠红,然后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巴说,哎呀,我忘了,你的名字已经改成苏珊了。
苏珊从不计较这些,她仍然会温柔地对大家笑,笑得仿佛能暖化世间一切的丑恶。
因为苏珊出台的费用高,找她出台的人几乎都是大老板,所以她成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小姐们嫉妒的对象。
“张翠红...哎呀...错了错了,苏珊,把你那个香奈儿的口红借我用一下,快点。”刘晴美用理所当然的态度问苏珊借东西,这人在后台的地位像个小大姐,她常和大眼仔玩SM,很讨那人欢心,所以地位也就和一般的小姐不太同。
“衣服我可以借你...口红就算了吧。”大家都知道,苏珊对化妆品有洁癖,从不跟别人一起用,而且她这些名牌货都是大老板送的。
我坐在苏珊的身旁看着刘晴美,她的表情瞬间变差,将手里的眉笔使劲甩到了梳妆镜上,尽情发着她的坏脾气,“张翠红!要不要这么小气?一个口红罢了,啊...忘了,你有洁癖,可是...你很搞笑哎,都能忍受把身体给男人共用,对化妆品就不能忍受了?装什么干净女人,就是抠门不想借我用,抠门就抠门,有必要装洁癖?!”
苏珊的脸色微微变白,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温和地微笑,认真解释道:“是真的...有洁癖...你想用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刘晴美的表情像一年四季的季节,她这会儿又笑了起来,乐呵呵地来拿苏珊的香奈儿口红。
在她伸手的瞬间,我抢先将那价值不菲的口红夺走了,语气毫不退步,“凭什么给?借人东西就是这种态度吗?”
刘晴美瞪着黑不溜秋的浓妆电眼,凶恶地说:“你算老几啊?以为劈腿大眼哥,红杏出墙地榜上了恒哥,就能跟我嚣张?你要是得恒哥欢心,能在铜雀门当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拿来!”
苏珊轻轻碰了碰我的后背,低声道:“给她吧,一个口红罢了,有人还会给我买的,不要惹她。”
我转头看向苏珊,恨铁不成钢道:“苏珊姐,这不是一个口红不口红的问题,她们偷拿你的化妆品还少吗?”
“啪!”
刘晴美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捏着拳想还手,她半坐在化妆台上,扯高气扬道:“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偷?化妆品大家一起用怎么了?而且是苏珊自己送给我们的,你这小丫头太不懂事了吧?”
慧姐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劝了刘晴美一句,“行了,你少说点。”
刘晴美轻哼一声,她肆意将苏珊的化妆品包全倒了出来,一悠一悠地挑拣名牌货,挑衅地冲我们笑。
在我快动手的时候,苏珊将我扯到她身后去护好,然后,她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掌掴了刘晴美!众人已经呆了,包括我,包括刘晴美。
这是待人和气的苏珊第一次打人,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生气。
苏珊温和的眼眸逐渐变得锐利与坚定,她一字一顿道:“欺负我,可以,欺负我妹妹,不行。”
我心中好似有一条浩荡的长河在奔腾。
反应过来的刘晴美怒火中烧,她高高地扬起手,想要继续打人。
李树池打我,他是我爸,我不能还手。大眼仔打我,他有势力,我没办法还手。
可是刘晴美只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坐台小姐!
我已经做好为苏珊打架的准备了!
我和苏珊一齐抬手阻拦刘晴美,苏珊的高跟鞋又细又高,她站不太稳,踉跄地后退几步,就快要跌倒了!
在同时,有一个男人搂住了苏珊的芊芊细腰,并且捏住了刘晴美的手腕。
花美男的中分头在那瞬间被自来风吹得飘起,他那张好看的侧颜也被苏珊盯得一瞬不瞬。
我偶尔回想起十六岁的这一年,如果他们没有俗套的英雄救美,我亲爱的苏珊会不会很幸福?
“妈咧,你什么名字,敢欺负我老大的小可爱!和这个长裙子温柔美眉,你下得去手吗?你的心是恶毒皇后的心哦!?”向岛不太会骂女人,他的语气还算温和。
恶毒皇后使我联想到白雪公主里面的巫婆皇后,向岛说得大概是这个。
刘晴美抽了抽嘴,恶人先告状,“不好意思,你口中的温柔美眉刚刚给了我一巴掌!”她又撇嘴道:“你们认识的男人多,你们有理,我甘拜下风。”
我替苏珊辩解,“是你先打我的!是你先偷苏珊的化妆品!是你先骂人的!”
向岛撸了一下灰色的袖子,面露憎恶,且岔岔不平,“岂有此理。”
刘晴美翻了一个实足的大白眼,她扯过毛呢大衣,撩了一下黑直发,屌屌地走人,“是是是,我先,什么都我先,你们清高,你们善良,你们美丽。”
“我听你这个女人说话,就很想打人,怎么办?”向岛瞅着刘晴美的背影,坏坏一笑,他从衣包里搜出一千多块摇了摇,“谁赏她一巴掌,这些钱归谁喔!外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岛哥帮忙,我一定帮。”
四五个地位不错的女人追上去打人,其余站不稳脚跟的小姐没敢上。
我尾随出去看,刘晴美被她的塑料姐妹围住殴打,我浑水摸鱼地在外围揍她。
法不责众,刘晴美的火气发不出去,只好闷闷地理头发,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离去。
另几个小姐与我说说笑笑,待我很不错,我知道是因为向岛的那句“敢欺负我老大的小可爱。”
没进门,我们就堵在门口看热闹。
苏珊弯腰斜腿而坐,她的长发倾斜了下来,掩了小半张脸,卷发搭在她一边肩膀上,也扫在优美的锁骨上,显得她迷人美丽。
苏珊的脚裸处略微发红,向岛正在帮她揉脚,她有些害羞......
见门口堵了人,向岛立马笔直地站端,大家这才围过去讨奖励,第一个掌掴刘晴美的女人得了一千块和一个人情,经不住姐妹们的炮轰,向岛答应她们一人得一个人情。
他从女人堆里挤出来,兴致昂昂地对我说:“小可爱,我今天又要去山崖飙车,你去不去?反正你休假也没事啦。”
我不喜欢飙车那种东西,但是的确没见过,也想看看鲜。
苏珊看着我们,我记起来今天要陪她去检查妇科,于是婉拒向岛,“不行,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向岛好像有点失落,闷闷不乐道:“又不行哦?你今天有什么事,改天是多久?”
“改天就是除了今天啊。”
向岛勾起我的小指拉钩,他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那说定了,下次我找你,你必须要去。”
他走之后,苏珊问我,“你怎么不去?”
我把她受伤的脚踝抱到怀中揉按,“不是要陪你去看妇科吗?”
她说,其实她可以自己人一个人去的,陪不陪无关紧要。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苏珊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她的笑容里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在我眼里她是最像天使的一个女人!
美好...美好的不食人间烟火...
医院的长椅上,我陪着苏珊等里面的医生喊号。她若有所思地问:“苜蓿,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最帅?”
“不打女人的男人,都帅!” 我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最帅?”
她回答,“开飞机的男人最帅。”
“那你去开一个嫁飞机的好了...啊呸,你去嫁一个开飞机的好了。”口误使我们捂腹低笑。
苏珊顿了一会儿,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缓缓说道:“我想嫁,别人也看不上我,我以前是那样认为的,开飞机的男人很帅,可是来了铜雀门以后,我觉得啊,保护女人的男人最帅。”
我忍不住和她握手,“英雄所见略同。”
苏珊的检查结果我也好奇,毕竟我穿过她的内裤,她出来后,我第一时间去看她的单子,没什么问题,只有炎症。
我松气的同时,她轻敲我的脑袋,一语道破我的心思,“如果我有会传染的妇科病,也不敢把内裤借你穿。”
我羞涩地嘿嘿笑。
☆、你是我的人,兄弟们也是我的人
我的下一个休息日,向岛来宿舍接我去看飙车。
从铜雀门附近出去,我坐在向岛的机车后面,看见了开着汽车的阿恒与我们擦肩而过,他戴着黑色墨镜,侧目看我的那一眼,他眉头紧锁,抿着嘴。
左耳边全是机车的嗡嗡声,右耳隐约能听见一点,我说:“向岛!你老大刚刚开车回家了!”
“哈?车子声音太大,听不见!”
我提高了音量,“你老大刚刚开车回家了!”
向岛回了一下头,“不一定!我老大事有很多,有时候我都几天见不到他,他应该要去办事。”
我问什么事,向岛好像没听见。
今年冷得早,十月份的天气已凄凄然,更别说坐在机车上被冷风直吹,那种感觉就好像没穿衣服在冬日里裸.奔。大风穿过了衣缝钻进我骨头里肆意穿梭。
寒意彻骨,我的牙齿在打颤。
伴着噪音的机车开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车火速越过了我们,汽车突然横挡在旷野无人的破路前,向岛急踩刹车,骂了一句干!
等他看清车上的人是阿恒后,就讪讪道:“我干我自己啦。”
车门打开,一身休闲服的高大男人迎面向我们走来,他那直挺挺的腰板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直,阿恒利索摘了墨镜,眼神冷冽,他对向岛说话的样子没有半点嬉笑,“不要带坏中学生。 ”
“带她去见见场面,又不是带坏,况且苜蓿已经不是中学生了,她以后要见的东西,肯定很多啊,每次去别人都有女生助阵,我今天好不容易带了一个美眉去,老大放我一马吧。”向岛拉关系似的拍了拍阿恒的肩膀,并抛了一个电眼。
阿恒顺势折了一下他的手,向岛便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阿恒向我发号施令,“下车。”
虽然阿恒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是拒绝了,“不...我去看看鲜,不会学坏的,我又不是你的谁,你管我去哪儿。”
下一秒,阿恒将我扛到了他肩上去,他的语气很平淡:“不是我的人?那你回大眼那里好了。”
“不不不,我是你的人。”
我被阿恒丢进了副驾驶,他开车走人,留下独自在冷风中凌乱的向岛,向岛在车后惊天动地喊,小可爱!!表走!!你怎么能酱紫啊!!
我把头探到窗外去,无可奈何地回应,“老大不让我去,我能怎么办?”
阿恒开窗点了一根烟抽,他将烟气吐向窗外,拿烟的手也搁在外面,“你是我的人,向岛也我的人,我的手下都是我的人,所以...你只是挂了我的名号混日子,懂?”
他好像在撇清我们的某种关系,我喔了一声,清楚地告诉他,我懂。
“那我要叫你老大吗?”我撑着下巴,注意着他冷酷的俊脸。
阿恒嘴角微勾,“随你。”
“我可以叫你阿恒吗?”我又问。
他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了出去,“嗯。”
“真的?!”
“嗯。”他看起来不太想理人,开车的模样也是那么深沉,从我视线看过去,他的鼻梁是一道很好的风景。
“阿恒。”
“什么?”他回应了我的调皮,稍微侧头看向了我,因为要开车,他的视线很快转移到了车前方。
我莞尔,“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看看你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