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假面的盛宴
时间:2018-03-03 15:02:34

  “回来了好,多在村里住一阵子。如今村里变了许多,书院里也变了许多,这书院当年还是你一手创建的。”
  说着,薛俊才叫过一旁两个孩子,对薛庭儴道:“这是我的一双儿女,老大叫邦儿,小的叫娟儿。快叫堂叔,这就是爹经常跟你们说的,那个读书很厉害,做官也很厉害的堂叔。”
  “堂叔。”
  薛庭儴一模袖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准备见面礼,只是汗颜笑说之后给补,又叫来了自己的三个儿女,与薛俊才见面行礼。
  宁宁、泰哥儿和邦哥儿、娟姐儿差不多大小,四个小的手拉手出去玩了。薛耀弘没有离开,作为长子陪在爹身边。
  又坐了会儿,薛金泉见薛庭儴面露疲态,便忙对大家说薛大人长途跋涉回来,还是先安顿了再说,便把人群驱散了。
  
  薛宅十分宽敞,前后三进,里面的物件都是崭新的,一尘不染,看得出平时打理得很用心。
  打从安顿下来后,宁宁就不落家了,每天都是带着人四处乱跑着玩。而对于薛庭儴和招儿来说,却是陷入无尽的忙碌之中。
  每天都要见许多人,薛庭儴是,招儿也是。
  薛庭儴见的大多都是认识的村民,附近的乡绅,乃至夏县现任的知县,平阳府的知府及地方卫所的将领,都络绎不绝前来拜访他。
  他不过是回个乡,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无奈,他只能挂出回家祭祖,不见外人的牌子,这些上门拜访的人才少了些。
  当然,这般忙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例如,夏县的知县便主动给薛耀弘及王葳大开方便之门。明明已经错过这次县试,可他却重给两人单独考了一场。
  题目与县试时一样,薛耀弘和王葳还专门去了一趟县衙赴考。
  考罢,卷子便直接送往平阳府,以知县之名保送入这次府试。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一些高官家的子弟大多都有秀才之名,有些是靠真本事,有些则是下面人给办的。
  像这次,就是下面人给办的。
  薛庭儴虽是无奈,但他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没道理别人能走后门托关系,他这送上门的后面就不能走了?
  两个小辈的卷子他也看过,以他六元及第的眼光,哪怕没有顶着他薛庭儴的名头,两人过这场县试也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就在这些琐碎的事一点点过去,余庆村的人都以为薛庭儴不会久留,哪知他们一家人却在村里住了下来。
  
  今年京里热得早,还没入五月,天就热得像蒸笼。
  内阁大堂里,一众阁老、舍人们汗流浃背,直骂这天抽了疯,这才几月,竟是热成这样。
  别看这些阁臣们人前体面威风,实则在宫里办差,一切都得遵循宫里的规矩。上面没发话给内阁送冰降暑,哪怕家家府上冰窖里都装满了冰,也没人敢带进宫来。
  只能熬着。
  吴阁老刚从乾清宫回来,之前还因着乾清宫里的冷气,而显得清凉干爽的躯体,早就因这一路上的暴晒,变得热气腾腾。
  不过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入了内阁大门,就笑着对迎上来的一位舍人道:“陛下说了,下午就让内务府给内阁配冰。”
  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人,五年的时间也足以改变吴阁老。
  他少年得志,中年入阁拜副相,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临到老却在一个黄毛小子面前栽了跟头。
  嘉成帝的厌恶,冯成宝的另起炉灶,又因他同意设立市舶司之举,早已被下面许多人背弃。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境地竟落得如此艰难。
  不过他既能一步步爬上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在告诉费迁顺大流才是趋势的同时,何尝不也是动了心思。
  随着时间过去,敢与嘉成帝做对的大臣越来越少了,逢迎和顺从的声音越来越多,这其中又以吴阁老为之最。
  吴阁老变得很听话,变得嘉成帝说什么,便是什么。
  也许一年两年,嘉成帝并不会对其改观,可若是三年四年,一如既往呢?
  每个帝王都难逃刚愎自用,当曾经最大的对手,匍匐在自己脚下,为自己歌功颂德,大抵所有人都会沉迷于这种成就感。
  而吴阁老就是靠着这些,一点点又重新站起来的。也许许多清流都会对其不屑一顾,甚至没少爱之切恨之深地唾骂他,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屹立在权利中央。
  “阁老擦擦汗,多谢阁老替咱们下面人着想,下面两房中书都记着阁老的大恩。”
  吴阁老接过巾子随便擦了擦,便放回此人的手上,笑眯眯的:“这是什么大恩,于人于己都方便,陛下记着内阁,就是日理万机,难免想不到这些琐碎事上,我不过是提个醒。”
  说完,吴阁老就回自己的值房了。
  这叫钟群的中书舍人,这才捧着巾子回了诰敕房。房里的人见他进来,虽是嘴上没说什么,脸上都带着似笑非笑,此人也不去看,反倒轻哼了一声。
  值房里,吴阁老在大案后坐下,冯青端着茶走上来。
  吴阁老接过茶盏砸了口,才道:“今天陛下问起薛庭儴,吏部还没收到他呈上的述职书?”
  冯青摇了摇头。
  吴阁老哼笑一声:“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
  与此同时,乾清宫里。
  嘉成帝放下折子,疲惫地揉了揉鼻梁:“这薛庭儴是跟朕怄上了气。”
  哪个官员接到圣旨,不是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京,生怕拖延了惹来上面的猜忌。可他倒好,先是回乡祭祖,如今倒在老家里住上了,俨然一副没打算回来的样子。
  这能是什么?自然是和嘉成帝怄了气。
  至于为何怄气,天知地知,薛庭儴知,嘉成帝也知。
  说白了,还不是自己薄待了人家。
  嘉成帝也不是没有良心,这些年薛庭儴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了多少事。国库丰足,再也不愁没银子赈灾,没银两做军费,朝堂上下一片和谐,大昌海晏河清,此人厥功至伟。
  而他倒好,红白不说就把人叫回京,叫回京后怎么安排也不说,也不怪对方会生出鸟尽弓藏之感。
  郑安成走上前来,先奉上一盏茶,才轻声道:“做臣子的哪能与君父置气,薛大人这次做得不应该。”
  嘉成帝一摆手,道:“不怨他,他年轻,气盛,敢做,敢为,有能力,有傲气,又会办事,说起来是朕不该听信那吴阁老之言,就猜忌上他。他若真生了不臣之心,又哪会住在老家就不回京了,说起来还是年轻了。”
  嘉成帝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奈,却又有些宠溺的笑。
  近十年的君臣,虽是神交居多,可到底意义不同。
  之于徐首辅,嘉成帝是敬重、信任;之于林邈、陈坚等人,嘉成帝是理所当然;之于吴阁老之流,嘉成帝是居高临下,带着一种戏谑的鄙夷。
  一个帝王这一生中,身边会有太多太多的臣子,每个臣子都是一个不同的角色。大抵这世上再也不能有一个臣子,能像薛庭儴这样让嘉成帝感觉如此复杂。
  是一种夹杂着信任、赏识、忌惮,却又充满了亲近感。就好像曾经是一个战壕的袍泽,那种不是情义却似情义的感觉,大抵能记一辈子。
  “朕难道就是如此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嘉成帝低声喃喃。
  殿中一片安静。
  这一次,郑安成却再不敢插言。
  半晌,嘉成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些日子,见你和吴阁老走得挺近?”
  郑安成的脸当即僵住了,他低着头赔笑:“吴阁老是阁臣,奴婢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难免有所交集。可若说走得近,却是并不曾。”
  嘉成帝并未有任何表示,似乎就是顺口一句话,可这句话却在郑安成心中引起惊涛骇浪。
  这个服侍了嘉成帝一辈子,却至今未堪透帝王之心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他权势滔天,却如无根之萍,一切只能寄托在嘉成帝身上。
  嘉成帝的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他揣摩许久。
  在还没摸透陛下到底如何想的时候,他不该搀和进去。此时,郑安成深深的这么懊恼着。
  “罢了,有才之人都傲气,朕乃天下之主,当有容人之量与广纳贤才之心。朕来口述,你来记着,等会儿发去内阁,再派个人去山西,把他给朕叫回来。”
 
 
第228章 
  “吴阁老,吴阁老!”
  太监独特尖细的嗓音,在吴阁老耳边响了两遍,他这才回过神。
  李辉笑眯眯地道:“陛下吩咐让内阁照着拟道旨,再挑个人去一趟山西。”
  吴阁老下意识看向那道草拟的口谕,有些犹豫道:“可这太子少傅,要知道如今太子未立,何来少傅?”
  李辉也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吴阁老,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问题问得有些蠢。
  谁说了没有太子,就不能有太子少傅?
  中枢有三公三孤,乃是皇帝辅臣,地位十分崇高。后三公沿袭为虚衔儿,作为加官或者增官,封授给有功之大臣,生者为加,死者为增。而三孤则成了东宫辅臣,又分少师、少保、少傅。
  其实说白话点,就是太子的老师,负责教导皇太子的人。
  虽如今储君未定,但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一直未停歇。此番嘉成帝封授薛庭儴为太子少傅,实则就是一个信号。
  一是嘉成帝已有立太子之心,二是薛庭儴此人前途无量。
  这才是吴阁老怔忪的真正原因,他没有想到嘉成帝在下旨召薛庭儴回京后,会给对方这么一个位置。
  太子少傅。
  皇帝早有殡天的一日,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太子少傅的地位显而易见。
  换句话说,哪位皇子做了薛庭儴的学生,就是太子了?
  “老臣这就去办。”吴阁老笑得有些难看道。
  李辉这才赶忙出了内阁,回去复命。
  
  在余庆村住的这阵子,别人也就罢,宁宁可是十分快活。
  她在村里结交了许多小伙伴,每天用了饭,就跑出去疯玩,让招儿不禁摇头叹息和薛庭儴说家里养了个疯丫头。
  实际上也是宁宁打小玩伴少,大哥和表哥要读书,每天陪她的时间很少,二哥是个懒的,宁愿陪着娘打算盘,也不愿陪她。所以来到余庆村后,见村里这么多小子丫头们,宁宁可算找到了玩伴。
  起初,大家都不愿意和她玩。
  村里人人都知道薛家有个大官,如今大官回乡祭祖,宁宁就是官家小姐。他们一群乡下的土丫头土小子的,哪敢跟官家小姐玩,若是碰伤了摔着了,卖了他们也不够抵。
  所以最开始,宁宁说要玩,都是大伙陪她玩哄她玩,她说干啥就干啥。
  可这般年纪的小娃子,哪里能一直记住这个。玩到兴头上,才不管你是不是官家小姐,再加上薛大人一家上下都平易近人,久而久之也都不计较这些了。
  这天,宁宁和二丫、大柱儿几个在村里玩捉迷藏。
  这次轮到大柱儿当鬼,宁宁和二丫几个便去藏起来,让他找。
  “算了,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起藏吧。就你们这样,下盘还是要当鬼的。”拖着鼻涕的狗栓道。
  宁宁穿一身深蓝色的棉布衣裤,乍一看去像个乡下丫头,唯独就是白净的皮肤不像乡下人。
  她嫌弃地看了狗栓一眼,道:“狗栓,快把你那鼻涕擦一擦,脏不脏!”
  “我就不。”
  狗栓古灵精怪地对她一做鬼脸,便把鼻涕吸进鼻子里去。那鼻涕本已是拖到嘴边,随着他的动作快速回到鼻腔,可把宁宁给恶心的,拉着二丫就跑了。
  “咱们离他们远点,狗栓太脏了。”
  二丫连连点头。她比宁宁大不了多少,是个有一对大眼睛的小丫头,皮肤黑黑,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个身子康健的。
  “那你说我们这次藏哪儿宁宁,我可不想下盘再当鬼了。”
  “这我怎么知道,村里还是你熟,我才来了多久。”
  这倒也是。
  二丫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那地方没人去。”
  “行,那咱们快走。”
  两个小丫头一路小跑,二丫领头,宁宁在后。
  来到一个有些破旧的院子前,这院子看似破旧,实际上一看就不是普通地方。
  经过二丫的解释,宁宁才知道这里是以前薛氏一族的宗祠。只因建了新宗祠,所以这地方就荒弃了。
  “这里住了个疯婆子,大柱儿他们都不敢来这儿,我还是有一次找大白,才知道这地方有一处能进去。”
  “疯婆子?那我可不进去。”
  “没事,那疯婆子就是脏了些,不打人的。再说了,说不定她在睡觉,大白自从那次在这里下过一次蛋后,每次都偷偷跑这里下蛋。我娘让我寻蛋,我来过几次了。”
  见二丫这么说,再加上现在再找地方也来不及了,宁宁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正打算往里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打算藏哪儿?”
  却是狗栓不知何时跟来了。
  “狗栓,你吓死我了。”宁宁拍着胸脯道。
  “你们到底打算藏哪儿,快进去吧,大柱儿现在肯定找来了。”
  闻言,三个小家伙再不敢耽误,忙往里面跑进去。
  祠堂这地方建的和普通房子不大一样,房子高大,什么都是高高大大的。可这里因为可能长久无人来,里面阴森森的,十分破败,明明外面是大日头,却是照不进来,给人感觉十分阴凉。
  “就这儿吧,别再往里去了。”宁宁说道。
  见此,二丫点头,三人巡视了一番,才找了一个大水缸后面躲起来。
  四处一片安静无声,宁宁有些害怕却不好意思说,便找着由头和二丫两个说话。
  谁曾想两个认真,就是不理她,反倒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宁宁十分无奈,只能不说话了。
  一阵风吹来,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话。
  三人本是吓了一跳,想着莫是大柱儿找来了,可再细听这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像是什么人在哭笑,神神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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