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一声,过年加更可能要看缘分了,毕竟跟家人团聚是更重要的事。
还是希望大家看文愉快=3=
第九十三章
和珅口中并非虚言, 他的手艺的确自和琳身上磨砺出来了。
一旁的婆子战战兢兢, 只等着随时冲上前抢了锅铲, 却没成想,半炷香的功夫不到。一碗面便出来了。
雪白的面条,上面撒了翠绿的葱花。
鸡汤的香气裹着些许葱花的清香, 送入了黛玉的鼻间。
这是最为简单的阳春面。
但却是黛玉见过最宝贵的一碗面。
母亲在时, 自是不会亲手为她下厨的。而父亲更不必提, 甚至有因公务忙而忘却的时候。
从前总是乳母为她做长寿面,久熬的汤汁浇在面上, 会更香。但黛玉脑子里关于面香的记忆,很快就被跟前这碗面替代了。
她抬头望着和珅,正四目相对的时候。
一旁的婆子却突然窜起身, 恭维道:“和侍郎的手艺好啊, 这面我闻着都香啊,没想到和侍郎还会下这样的功夫啊……”
叫她这样一搅, 黛玉便只有哭笑不得地垂下了目光。
“走罢,进屋去吃。”和珅道。
黛玉点头,伸手便要去接那碗面。
“我来, 碗底烫。”
黛玉闻言, 忙要去拿食盘将之托住。
“不用, 我的手不怕烫。”
“哪有不怕烫的道理?”
和珅翻过手掌给她瞧,黛玉这才瞥见他的手指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瞧上去倒也不难看,反倒让人生出他那双手极为有力的错觉来。
黛玉忍不住抬手碰了下:“怎么生的?不疼么?”
“不疼, 握弓剑,握缰绳的时候多了,自然就有了。”
黛玉突地想起来去年,他送她走马灯的时候,他的手上就有了伤口。黛玉忍不住去寻,却发现瞧来瞧去,已经寻不见痕迹了。
“面要凉了。”和珅道。
其实不是面要凉了,而是黛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手指上,让和珅几乎有些端不住那碗面了,只觉得指尖都烫起来了。
黛玉这才收起目光,轻咳一声,走在了前头为和珅引路。
院儿里这会儿没剩下什么人,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鸟儿扑簌翅膀的声音。
二人做贼一般的进了屋。
和珅将面放在桌上,自己抬手将茶壶里的水换了热水,然后斟了杯茶,坐在一旁,便慢悠悠地看着黛玉吃面。
黛玉原本还有一丝紧张。
但等将筷子握在手中,真低头去吃的时候,便什么都顾不上去管了。
面尚热,一口吃下去,香气就溢满了口。
那热气氤氲而上,黛玉的双眼变得模糊了起来。
熏得眼眶发热又发酸。
父亲此时当在做什么呢?
他是否记得今日该是她及笄的生日呢?
“姑娘。”雪雁的声音突兀地自门外传来,蓦地打断了黛玉的思绪。
雪雁并没有急着进门来,许是隐约猜到,里头应当还有个和珅在。
“姑娘,前头在找人了。”雪雁又道。
黛玉心知不可再多留,便只好匆匆用了这碗面。暖汤下肚,腹中霎时变得一片温热起来。
“去罢。”和珅道,“你先行一步,我再回厅中。”
黛玉点头,起身往门边走去,只是等走到门边时,她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正撞上和珅的目光。黛玉收了视线,这才走了出去。
他们的脚步声很快就远了。
和珅慢吞吞地将那杯茶喝完,这才起身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前厅,重新坐入席间。
不多时,他们便散去了。
而女眷们当然会留下来,继续瞧瞧杂耍、听一听戏。
和珅将贺礼留下后,便大方离去了。
因为他知晓,纵使史湘云再蠢,再没有脑子,再不擅说话。这会儿,史湘云也不敢再迈进同一个坑了。
待天色晚下来后,贾府里便搭起了台子。
贾母挽留下了和亲王妃,有她坐在席间,气氛便自然要紧绷两分,丫鬟婆子们小心极了,生怕哪里出了错。
但这对于黛玉来说,反倒是最为放松的时候。
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再口出恶言。
黛玉如此想着,便瞥了眼史湘云的方向。
史湘云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三春并不与她说话,宝钗坐得便更要远些了。
唯有一个丫头翠缕跟在她的身边,只是瞧着也与史湘云一般,神色灰暗,瞧不出半点喜色来。
黛玉也不大在意,她并不缺这些人的祝福。
黛玉将头转过来,心下反倒松快许多,面上也不自觉有了几丝笑意。
和亲王妃回头瞧见了黛玉的模样,都不由叹道:“林姑娘的相貌,真是万里也难挑出一个来。”
纵使夸的是黛玉,但贾母也笑了起来,低声与和亲王妃攀谈起来。
今个儿寿星是黛玉,那点戏的册子自然就送到了她的手边。
黛玉想着宝钗寿宴时,她想正经听戏,却生生叫人毁了……这会儿不由勾了下嘴角,一口气选了好几出自己想听的戏。最后才将册子给了贾母。至于旁的人,又与她何干?
她是不会拿这样的时候,来讨好别人的。
自己痛快便好了。
贾母暗道黛玉还是差了些工夫,忙将册子递给了和亲王妃选戏。
和亲王妃却没甚兴趣。
她活到这个年纪,什么样的戏不曾听过?那些个班子,可比荣国府里头的唱得要好。她又何必与寿星来争呢?
和亲王妃笑着道:“让林姑娘选便是了。”
贾母噎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反倒是自己做了无用功。和亲王妃竟是半点也不接纳这样的讨好。
黛玉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又将册子握到了手中,只是她没有再点,反而是放到了一旁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谁敢来碰那册子。
有眼红的,心下自然暗暗道黛玉做派小家子气。可和亲王妃都不曾说什么……他们便也只有暗地里腹诽两句了。
待瞧过了杂耍后。
便有小旦们依次上了台子。
上回那个说是长得像黛玉的小旦已经没了影儿,但也不知是否是她多了心,黛玉瞧了瞧,竟是从里头瞧出来一个长得像史湘云,还有一个长得像宝玉的,再瞧瞧,竟是还有像宝钗的,三春的……
黛玉这下也无法觉得,乃是自己的错觉所致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隐约猜到了这是谁的手笔。
只怕和珅正等着这一出呢。
就瞧还有谁敢指着台上的小旦,说他们的眉眼与谁相似。
若敢开了口,这荣国府里上下的脸面可就都没了。
黛玉不由转头去瞧史湘云,史湘云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黛玉心头冷笑。
瞧吧,这人啊,唯有当那事儿砸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觉得疼。砸在别人头上的时候,便觉不痛不痒,甚至还要开口嘲讽两句。
其实莫说史湘云了,这会儿见了几个小旦,贾母瞧了好一会儿,方才瞧出来不大对劲。等想通前后关节,贾母的脸霎地便沉了下来,连面颊上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和亲王妃也是惊讶的,她低声道:“这几个小旦,瞧着倒是眼熟……”
贾母只能勉强笑一笑,却无法出声应和。
和亲王妃到底为荣国府留了面子,没有明着讲出来。
但她心底却已经疑惑了,这明眼只要一瞧,便晓得是谁动了手脚,刻意叫荣国府颜面扫地。那会是谁?
和亲王妃心底也隐约有了个人选。
而这头贾母的心已经彻底沉下去了。
若说前头和珅的种种举动,都不过是为彰显他待黛玉的重视。
那么今日这一手,便是在明晃晃地威胁他们荣国府了。能够肆意将养在荣国府里头的小旦,换做旁的人,甚至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寻来几个眉眼与宝玉等人相似的……这里头所花的功夫之巨,并不叫和珅看在眼中。
却叫他们心下一紧。
贾母心下有些畏惧。
但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后,贾母又不由有些恼怒。
他们荣国府是什么身份?如今元春封妃,便只有更抬高的道理。哪里容人这样欺负?
贾母一面想与和珅交好,但一面又不想荣国府受他桎梏。
心下想了想,贾母决定还是过两日与王夫人谈会儿天。如今他们荣国府要给予荣妃娘娘更十足的支持才是。
这几出戏总算唱完了。
黛玉听得满足,可说今日再没什么遗憾了。
王夫人叫了丫鬟将今日的贺礼送往她的院儿中去,黛玉便告别了贾母等人,转身回潇湘馆去了。
贾母瞧着她疾步走远的身影,扶着身边婆子的手,叹了声:“玉儿与我,到底不如从前亲近了。”
今日生辰,却不见黛玉与她如何亲近。
只像是普通的祖孙一般。
黛玉回潇湘馆的路上,撞见了宝玉。
宝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黛玉心下嫌恶,便皱了下眉,绕过他匆匆走了。
比较起站在这里任宝玉瞧,她更想快些回去瞧瞧和珅送了什么玩意儿给她。
第九十四章
十八日。
春闱毕。
这与侍郎府有关系的, 没关系的, 都难免凑上来问候一二句。
暗地里自然有人盼着, 和琳名落孙山才好。
否则这一门就出两个进士,任谁来瞧,都晓得这将来是要光耀满门的。
黛玉也不免挂念一两分。
便让人去了信儿, 询问和琳如何了。
只是在谁也瞧不见的地方, 和琳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 手边便有两个丫鬟给他剥果子,又给他泡果茶, 还将那些个点心切割成更小块儿,好让和琳躺着也能含进口中去。
优哉游哉。
半点没有紧张的情绪。
待和珅跨进门来,和琳才忙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兄长!兄长吃果子!兄长吃糕!”
和珅将他献殷勤的一双爪子推到了旁边去。
和琳笑了笑, 问:“兄长觉得过几日, 待到放了榜后,我去荣国府作客, 如何?”
和珅抿唇一笑:“去罢。”
和琳这是存了心地要去气宝玉。
和琳年纪较他小,莫说取得进士及第,哪怕仅仅只是通过了会试, 得个同进士出身, 便也要叫荣国府眼热不已了。贾宝玉又如何能忍下这般对比后的屈辱?
而贾政喜怒易变, 他越瞧越觉不痛快,随后便会将怒火撒到宝玉的身上。
却不等放榜。
迎春便该要出嫁了。
大房对此时并不如何积极,而贾母眼中也从未瞧进过迎春这个孙女,自然便也只是象征性给了些添妆, 随即便将此事全交给大房了。
还是王熙凤揽了挑子。
她本就是个喜好弄权揽事的,这会儿不论为迎春将婚事准备得如何,这其中她总要捞些钱走的,这大权在握的滋味儿,也令她欲罢不能。
而赶在迎春出嫁之前,连家却先得了个喜讯。
原来宫里头几个娘娘,都瞧上了他们家与众不同的胭脂水粉,便点了名地要。而这其中还有太后太妃出言要了。乾隆是个大孝子,当即便拍了板,令户部日后采买,便选在了连家铺子。
连家铺子因而鸡犬升天。
头上便落了个皇商的名头。
这摆在满是勋贵的京中自然不起眼,但却也不可叫人小瞧了。
于连家来说,也更是大造化了。
君不知多少做大了的皇商家中,几乎富可敌国。这钱财累积到一定的地步后,威势权利便也都有了。
若说原本连家对那迎春还多有不满,觉得她家中亲人待这门婚事实在怠慢,那么这会儿也没什么挑拣的情绪了。
又有连正兴在旁哄劝,连家父母便也就丢开了不快,只等着新娘子过门那日了。
很快,便到了迎春出嫁这日。
大房倒是极为殷切地邀请了和珅、和琳二人往荣国府去,一心想着与侍郎府交好,气死二房才好。
和琳抬起手指弹了弹那请帖,道:“做得实在简陋,待兄长成亲那日,请帖我来为兄长写!我明个儿就去拜个书法大儒。还有好几个月呢,正赶得上。”
和珅:“……”
和琳惊讶道:“难不成兄长要自己写?”说完,和琳又忙道:“还是不要了,若是手酸了,那成亲时抱不起新娘子,可怎生是好?”
和珅斜睨了他一眼。
和琳忙闭了嘴。
和珅这才慢悠悠地出声道:“可惜了,这满清中,唯有二人书法卓绝。这一个,如今在江宁做知府,一个却遭卢见曾案牵连,发配乌木鲁齐戍边去了。”
和珅说的这二人,一个正是大名鼎鼎的刘罗锅刘墉,他书法造诣颇深,是清朝时有名的帖学大家。而后者正是同样名满天下的纪晓岚,这人的书法雍容贵气、苍劲多姿,造诣同样颇深。
和琳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兄长真的考虑过让他从书法大家,学一学。
“那不如兄长教我罢?”和琳道。
“哪有那个闲工夫。”
和琳像小时候那样,鼓着面颊笑了笑。随后将那请帖放在桌案上,转身去换了衣裳。
和珅心下也略有些遗憾。
他确实是有些忙碌,不然便可自己动手来教导和琳了。所幸和琳脑子灵活,聪颖向上,如今学得不说如何天才,但是可以轻松甩开两个宝玉的。
待二人都换了衣裳,便坐了马车往连家去了。
他们若是骑马前往,瞧着便像是刻意欺负人去的了。毕竟二人身量都高,骑在高头大马上,自然威势慑人。
今日便不是贾政来迎人了,却也并非连正兴父子来迎的人。而是贾赦笑得双眼微眯,忙将和珅迎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