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怀念米莎, 还是在怀念我?
对于某个人的感情并不会因为太久不见,而减弱, 而消逝。
时间久了, 或许不会在想起, 但仅仅是因为没有真正的触碰到你这一块的记忆。一旦重新触碰到, 你会发现,它们从来都埋藏在你心底,丝毫未曾减弱。
正如现在。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以探长的皮囊, 带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表情, 在他还没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愧疚,害怕, 难过, 想要逃避……
所有感情在对上他双眼的一瞬间,再次重新向我袭来。从杀了他的那天开始,这些感情就逐渐被我埋藏在心底,德拉科的可爱与纠缠让我暂且将这些都忘掉。
我以为都忘掉了, 现在看到他,才发现,原来这些感情只是被我埋藏到了心底,至今翻出来依旧那么强烈熟悉。
我从未忘记。
“好久……不见。”
我站起身来,干巴巴的给予回应,不止是因为太久没喝水的原因。
甚至可以说,我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割了口子然后浸泡在海水之中。
“你变了。”
汉尼拔抬脚走向我,他双手插在口袋两侧,就像是在散步一样悠闲自在,慢而优雅。
五米的距离,即使他走的再慢,几秒后也走到了我的面前。
在他离我只有两步远的时候,没能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我情不自禁的向后又退了两步,但一想到自己身后是躺着的夏洛克,又生生制止住了自己那双想要逃跑的腿。
此刻它们已经麻了,血液倒流至双腿,这是人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但事实上当人害怕时,又会十分冲突的站在原地僵直跑不动。
汉尼拔走到我的面前,与我非常贴近,他伸出双手按住我的肩膀这让我整个人僵住忍不住微微发抖。
“冷吗?”
直到他将我的大衣拎起并问出这句话,我才知道他是想要帮我把大衣脱了。我顺从的配合他将大衣脱掉,这一刻他的动作与神情全都与当初重合,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他帮我穿大衣,带我出门散步运动,严格执行他的规划表。
一切都没变。
如果能将他身上的那套带血的大衣也换掉的话,就更像了。
“你看起来很糟糕。”
我的大衣被他拿在手上掂量了两下,而后当做垃圾一样丢在了一旁地上。空出了双手的他,将右手放在左手上摩挲,双眼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重新停在了脸上。
惋惜地摇头再次发出感慨:“你没有再按照我给你定制的规划生活。”
汉尼拔的话听起来非常可惜。
“你看起来不如以前好看了,米莎。”
原来他所谓的‘变了’是指的这些,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没能发出声音,咳嗽了一下清了嗓子后才能说出话。
“你也变了。”
我调整好了心情扬起脖子看向他,探长的个子并不如他以前的真身那么高,我不需要像以前看他时那么费力,现在只需要稍稍仰起头就行。
“我知道你在,我也知道探长有问题,但我不知道的是你竟然就是探长。”
既然不能逃跑,既然我没有任何可以反抗他与他抗衡的武器与能力,那么我不如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都问出来,就算是不小心死在他的手上也可以死个明白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之间联想到一起,为什么你会出现,为什么你会变成探长,难道……”
我问了他一大串问题,还没等我将猜测说出口,就被他不耐烦的挥手打断——这个动作我记得,在刚来到贝克街第一次遇到他跟夏洛克时,他就是用这个手势赶我走的,十分不耐烦,懒得听我说话的样子。
“我给过你许多次暗示,米莎。”他我从我的身边绕过去,走向了夏洛克,“你太笨了。”
汉尼拔走到了夏洛克身边,依旧保持着右手搭在左手上放在腰前的动作,但他摩挲的动作与打量夏洛克伤口和面部的眼神意味着他正在思索着什么。
但我没有因他的贬低而产生出任何生气或恼怒,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洛克身上,紧紧盯着汉尼拔的一举一动,他像是也注意到了我这个古怪的反应,抬头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带着些嘲弄的意味嘴角勾起弧度。
我连忙将视线从夏洛克身上收回,又看向了他。
“我本来就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再说了,即便我不聪明,你也曾经被我欺骗过不是吗?”
我打岔,并向后退了几步将我跟夏洛克之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汉尼拔没有理睬我的挑衅,将视线重新转回了夏洛克身上,抬起脚。
而后,狠狠地踩在了夏洛克的胸口处,重重的用脚在上面踩住并扭了两下!我看着他的举动没忍住倒吸了口气,皱眉看向汉尼拔。
“你在干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我企图制止他的行为。
汉尼拔的举动让我感到担忧,此时的举动并不像是曾经的他会对一个死人做出来的,这不符合他的行为,我总觉得他发现了什么!
“福尔摩斯。”他走向了我刚才特意留出的那片空地上,对我耸耸肩,语气中带着不屑,“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汉尼拔的话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应他才好,只见他接着就微微低下头与我对视。
“你觉得你可以骗我第二次吗?”
他的话让我头皮发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你在说什么?”
我警觉地瞪着他。
与我面对他的紧张不同,他的举动与语气都越来越轻松,而我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一切动作一切情绪变化都在他的眼中,因为但凡我有些情绪上的起伏,他就会向我投来嘲弄的目光。
糟糕了,我平时用的那套,都是从汉尼拔身上学来的,可短短一个多月他所交给我的大概不及他自身的十分之一。上个世界中之所以我可以在跟他的比赛中,赢得他,杀了他。
不过是因为他太过大意。
自信让他失去了谨慎,我的虚情假意蒙蔽了他的观察力,他对于米莎的愧疚及被我激怒使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冷静。
可那些用过的招数这次不可能再成功了,汉尼拔只会犯一次错,同样的错误不会再在他身上出现第二次,就像是现在。
他绝对不会再相信我了。
汉尼拔低头朝我靠近,像是想要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但我的内心过于排斥与他有近距离接触,能够站在他面前不逃跑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我撇开头,错开了他的动作。
他的身子一僵,然后将头抬起再次挺直身子,做出了一个伤心的表情。
“哦……米莎,你的举动可真让我伤心。”
表情伪装近乎完美,如果忽略他那带着古怪语气令人只犯恶心的话语,只看表情的话,我或许真的要相信汉尼拔被我刚才的举动伤到了心。
可他此时表情的伪装只是在戏弄我,因为如果汉尼拔真的想要伪装伤心的话,就不会故意说出这么夸张带着咏叹调的话。
“你的伪装……一如既往的完美。”
我真心实意的称赞他。
他挑眉接受了我的称赞:“谢谢。”
“哦,夏洛克,幸好有你的侦破。”感激,如释重负。
“信件里面的内容特别诡异,而且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门口,太吓人了。”害怕,胆小,嗓音颤抖并略微发尖。
“哈哈……没事,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个化名,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听你的口音像是美国人,欢迎来到英国,贝克街……欢迎你。”体贴,带着一些尴尬与刻意,像是一个老好人。
这都是他曾经在我面前不同的语境说过的话,即使此时没有人物环境衬托,他依旧可以收放自如。
语气,表情,动作,无一不能用‘完美’来称赞。
最可怕的是,我的记忆非常好的,他现在的每句话都与曾经丝毫不差,甚至连脸部表情的每个弧度都控制的非常好。
在他表演的时候,那个时常胆小偶尔暴怒盲从夏洛克的探长形象,再次展现在我眼前,就像是探长本人又回来了一样。可在他将这些话说完之后,表演收住后,那个汉尼拔,又回来了。
“你是在说这些吗?”他用鼻子挤出笑声,“我可是有多次放水,故意露出‘马脚’,但令人可惜的是,你不仅伪装一如既往的漏洞百出,连观察力也没有进步。我给你的提示够多了,可为什么,你就是没能猜出来呢?”
“甚至连你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后,一个假死,就轻松的将你对我的所有怀疑全都打消。”他又一次摇头,这似乎是今天第三次对我摇头了,他看起来真的非常失望。“不过我教给你的那些行为表情分析,你倒是用的很熟练。对了,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对于这个分析的不信任与嫌弃是不是也表现的特别好。又或者是我开始表现的太好,才让你刻意忽视了我留给你的提示。”
他再次提到了曾经漏给我过许多‘马脚’,汉尼拔频频暗示,我禁不住开始回忆起曾经感受到的所有诡异奇怪的地方,与我想不通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在我分析过后,夸赞我时刻意停顿。
为什么他会在夏洛克指出我是假名后,毫不惊讶,还帮我贴心的开脱解围。
为什么我会觉得有奇怪的视线在盯着我看,回头后却只看得到他跟警员,而那视线也在他回到车上后,彻底消失不见。
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就将案子交给我处理。
还有那瓶11月23日的酒……
那些古怪的事情现在想来,在汉尼拔就是探长的前提下,终于全都可以被解释清楚,他们就像是被汉尼拔这条线串联起来了。
汉尼拔存在于夏洛克的世界,而且他不是独立于平行空间的另一个汉尼拔,他带着对于我的所有的记忆。
可他又不是没有被我杀死,重伤复活,因为我曾经调查过探长的资料,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贝克街,他有亲人甚至有妻子与孩子。
还有什么是我遗漏的,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关键的决定性问题?
……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测。
“你也是……玩家对吗?”
我用词模糊,但如果他是,一定就能听得懂我的意思。
我想到那个决定性的证据——为什么他会知道雨一晚上停不了,那明明是只有系统知道的事情。
除非用他也有系统才能解答。
在来到岛屿后,明明所有人的手机没有了信号,但我听到过两次手机震动的声音!
一次是在刚进岛时说服了我跟夏洛克没有回程,一次是他赞同所有人一起去外面勘察。
这两次之所以会想,其实是因为完成了任务后,手机的震动,而不是因为信号。
再想想我的刻意出名他为什么毫不阻拦,或许这些都是观众要求他这么做的也说不定?夏洛克原本不打算来这个岛上的,也是因为他将信件拿到了221B才会改变了夏洛克的注意的。
并且这个推断在我看到汉尼拔一闪而过的惊讶后,便确定了。
“果然是这样!”不需要他的语言回答我便继续说道,“所以那天晚上你会撞上我是因为接到了任务,破坏我的行动对吗?破坏我想要保护安德鲁的计划,根本不是碰巧撞上或者说是来保护我,你是特意站在那里等我的。”
“对,你终于想到了。”
他说着,又连着对我露出了三次惊讶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滑稽,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刚才汉尼拔在我说话后的惊讶表情并不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而是他刻意做出来耍我的。
汉尼拔的表情控制能力几近逆天。
那,难道我猜错了?
不,应该没有猜错,如果我猜错的话,一切都无法解释了!
“我教给你的你都没忘。”汉尼拔欣慰的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言语中带着戏谑:“曾经我不想在你面前伪装,但不代表你真的能用我教给你的来分析我。”
“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我的一切任务在你出现之后,几乎都与你有关。”他低低地笑道,“在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出你了,还没有感谢你当初对我做的事……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不会接触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反话,此时我已经无法在对他做出任何判断,刚才发生的事情让我有种感觉,从他身上观察到的一切都不能用来分析,因为那都是他刻意表现给我的。
只要是我能察觉到的,全都是他想要表现给我看的,但凡他不想让我察觉,那么任凭我再细心,也不可能发现异样。
我只好沉默,听着他说话。
“我的任务是只要获得一万金,就能获得重生用当前世界的身份生活下去,我很好奇……你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