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顿夫人本来强装若无其事已经是极限,被布莱克这么一问,顿时又红了眼圈:“好孩子,别问了。这不关你的事情。”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情,或许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如果这涉及您的隐私的话——”
“不,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私了,至少我们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了。他们有的、有的居然还祝贺我,可我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好祝贺的。”伯顿夫人别过头,伸手擦了下眼睛,“我的儿子,被戴维斯先生看中了。”
布莱克再怎么孤陋寡闻,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西十六区投资部部长,戴维斯先生。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新闻和报纸上的名字,从这个名字的口中,人们可以听到本大区未来的发展走向,财富即将流入哪里,在哪里变多或者变少……布莱克对此并不是很懂,但是至少知道这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作为一个小镇私人诊所里的小助理,这个名字布莱克只需要用耳朵听,连用嘴提的必要都没有。
从正面来说,能够被戴维斯先生看重,本身就说明了伯顿夫人儿子的优秀。而有了西十六区的投资部部长的背景,前程则不可谓不远大。但是,想要这份前程的前提是,成为戴维斯先生的人——即成为戴维斯先生的骑士。
天底下优秀的人这么多,你如果不是我的死忠,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份辉煌的前程?
现在伯顿夫人的心情布莱克可以理解:让儿子成为戴维斯的骑士,从此前程似锦,不可限量,代价就是从某种程度上失去自由。如果遇上个好的贵族,只当是签了一个终身制合同,好好出卖劳动力就行了;但如果遇上个不可言说的,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不管多么不符合自己的三观,只要主人下了命令,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去做,否则下场凄惨。
可如果不让儿子成为戴维斯的骑士,那麻烦可能立刻接踵而至。这种级别的人物能够看上你,就是你的运气来了。如此不识抬举,前程还有没有不需在说,想要维持现在的平静生活怕是也不能了。就算戴维斯先生本人不生气,他身边有的是有人为了讨好他而给伯顿一家人小鞋穿。再严重一点,你不想成为戴维斯先生难道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是有别的效忠对象,还是你对贵族这个群体有意见——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后果都足够伯顿一家吃不完兜着走。
“曾经有人劝过我,如果不想班将来成为贵族的骑士就让他收敛一些。”伯顿夫人抽泣着,“可是每每看着他因为受到表扬,或者赢了什么奖项神采飞扬的样子,我就不忍心束缚他。我见过太多优秀的孩子因为被迫藏拙最后对人生失去信心失去希望的模样,我不想看见班变成那个样子。”
布莱克想起中餐馆里遇见的那对夫妇,那是一个处于社会中下层的小市民家庭,但是即便是这样,在爱护孩子方面也有着独属于他们的朴实智慧。
“伯顿夫人,我确实不能给您什么帮助。但是我觉得您的孩子既然这样优秀,他对自己的人生,对他未来要走的路一定有自己的思考和规划。您不防问问他自己意见,或许这会对您有所帮助。”
伯顿夫人有些讶异地看着布莱克,脸上的神色有了些变化:“对,对,你说的对。我需要问问班自己意见。他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他或许对他的人生有自己安排也说不定。如果他愿意……那便算了,如果他不愿意,我,我就算拼尽全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不好意思地看了布莱克一眼,不知道是不想让他这个外人牵扯进伯顿家的家事,还是害怕他知道了什么透露出去。
“噢,差点忘记了。”伯顿夫人匆匆回去,拿了一本书出来,“今天我的脑子全被这件事情占住了,完全没有空余去想别的事情。看完了下次再来换别的。亲爱的,你是个好孩子。”
布莱克接过书,很礼貌地向伯顿夫人道谢和道别。
让伯顿一家忧虑重重的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担忧一个不起眼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儿子是否会接受自己的邀请。邀请函是他的秘书小姐群发的,对象包括小伯顿在内的西十六区里居住的五百多个对象。
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即便是再优秀,也还不至于让西十六区的经济部部长会纡尊降贵亲自收做骑士。即便是对秘书小姐自己来说,这样一个前程看起来美好却也有着很大不确定性的少年都没有收做骑士的价值。邀请函上的说法,不过是一个美好却虚妄的许诺,目的不过是让这份邀请函看上去比较温柔礼貌,至于照顾受邀人心理的作用反而是其次。
发过邀请函的秘书小姐正心情不错地坐在自己的男朋友的对面,享受着格调高雅的餐厅中的音乐、鲜花、烛光和晚餐。
“工作到这么晚,很辛苦吧。”男朋友体贴地说,一边为她切好牛排。
秘书小姐品了一口红酒,慢慢回味着唇齿中荡漾开来的香味,脸上流露出愉悦的表情:“是有些累。不过也很值得,我很想知道这次邀请函发出去后,又有多少家庭会找到我,想方设法把他们的亲人从名单上抹掉。”
“这次你发了少人?”男朋友把牛排盘子放回她面前。
“五百六十个。”秘书小姐叉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花了我不少功夫才找出这么些个人——本身有些才华,家庭里有钱,但是有没有什么权势的,就算暴露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戴维斯先生这次打算要多少人?”
“最多二十个人。”秘书小姐的叉子卷起一团意面,“你以为戴维斯先生什么人都要?虽然是有些人不识抬举,但是想往经济部部长身边凑的人可是多得很。他们不想去,有的是人想去!”
“那是当然。不过那些不在名单上但又发了邀请函的人如果想来,你这次打算怎么打发?”
“老借口。部门审核未通过。”
“这理由未免太老了吧。”
“可是好用啊。”秘书小姐又叉了一块牛排。
“戴维斯先生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男朋友向前凑了凑,关心地问。
“他才不做在意这些,只要我把他交代下来的事情处理好了就行。这一点小钱,只当是给我发奖金了。再说了,他身边有的是人打着各种名义捞钱,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就进账几万十几万的,哪里还需要像我这样辛辛苦苦地查资料查背景。”秘书小姐仿若无意地对着灯光晃了晃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我一个可怜的小秘书如果不想点办法,连这个圈子都站不住脚。”
“若是觉得辛苦,早点嫁给我不就好了。”男朋友伸手握住那只带红宝石戒指的手,“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秘书小姐半是娇嗔半是嘲讽地说:“你的心,我是知道。若不是我占了这么好一个位置,你那势利眼的父母会答应你和我交往。你之前的女朋友可是比我漂亮温柔多了,哪里需要你像现在这样,约个会还得等女朋友有了闲。”
男朋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干嘛老是提些旧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结婚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再不提了。”秘书小姐难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捏捏男朋友的手心,“你上次跟我提的那件事情,我已经跟跟戴维斯先生吹过风了。过几天他心情好,我再提一提,想来问题不是很大。”
“真的?!”男朋友兴奋地搓搓手,双眼放亮地看着秘书小姐,“噢,亲爱的,你真是太棒了。”
“先别急着夸我。如果这件事成了,别忘记了我的那份。”秘书小姐眨着眼睛。
“绝对不会忘记。”男朋友神采飞扬地满口答应,“我的那份也给你买礼物,你喜欢什么只管跟我说。”
伯特.戴维斯取下手腕上昂贵的手表,随手放在大理石浴池边沿,他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跨进去躺下。
大理石的花纹淡雅美丽,好像是白百合上青色的经络,纤细而有力地撑出一个个弧线,让人感觉到生命的贲张和来自大自然的美学。里面的水清澈透明宛若水晶,温度高低恰到好处,足够让沉浸在其中的人每个毛孔打开后得到最美好的抚慰和滋润,又不会让人感觉到燥热或者寒冷。
伯特.戴维斯捧了一捧水扑上面部,闭着眼睛舒服得发出一声哼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差不多了,伸手在浴池边沿摸来摸去,不想没有摸到他的手表,却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个穿着黑色女仆服装的陌生年轻女孩坐在浴池边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
伯特.戴维斯如同老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大量着对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躺在浴缸里而感觉到尴尬。他相信这位不速之客也不会在意看到自己的裸体。
“来要你命的人。”年轻女孩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
与此同时,浴池的出水口不知道怎么自己打开了。浴池里的水疯狂地向外流去,不到一秒钟水位就下降了一半。
戴维斯浸在水中的身体仿佛成为了水的一部分,被拉长成了流线状,跟着一起向出水口涌去。华丽的大理石浴池仿佛变成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吸食着躺在其中的主人。
第240章 亨利的警告
“邦妮得手了?消息是否确实?邦妮在在哪里?”穿着厚厚的灰绿宽松毛衣的女子拿着手机,低声道。
“好的,我知道了。这几天行动千万要谨慎。白兰大桥那边让他们先别慌着动作,等风声过后再行动……我知道邦妮就是为这件事情才冒得险,但是戴维斯这个人太狡猾。如果不能确认他真的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答应我,约瑟夫,听着,约瑟夫——”女子换了一只手,继续听着,“记住你已经答应我了,一定不能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放下手机,她站在原地,咬着手指,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忽然感觉有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布莱克?”艾达眼睛里略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汉森先生叫你下去吃饭。”布莱克眼神清澈地望着她,“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
“噢,是的。我在想一些事情。我马上下去,谢谢你,布莱克。”艾达点点头,“你先去吃饭吧,我换件衣服就下来吃饭。”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今天早上她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吃的早餐。
布莱克并不在意艾达打算隐瞒什么,事实他也只是听见她在说话,但是声音太小,什么也没有听清楚。
午饭时候气氛和以前只有他与汉森医生的时候有些不一样。汉森医生喜欢在饭桌上闲聊几句,比如谈论一下今天菜式如何,这几日的病患如何,甚至关于二名护士的家常里短。布莱克虽然没有在吃饭时说话的习惯,但是偶尔嗯一两声表示回应,也算是气氛融洽。
但是汉森小姐回来后,汉森医生几乎就不说什么话了。或者说他是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才营造出不影响吃饭心情的气氛。因此饭桌上一直是静悄悄的,只有进食的声音重生之国民男神。
布莱克觉得今天中午吃得可能有点多,碗还没有洗完就开始犯困。这困意还来得相当迅猛强烈,以至于如果不是下楼来的汉森医生喊了他一声,他可能就要在回卧室的楼梯上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很沉。
他先是梦见了汉森医生的那双褐色的眼睛。和汉森小姐有些不同,颜色要更浅一些,更接近琥珀的颜色。接着他从那双眼睛的光芒中滑了出来,沉入一片幽暗的星海之中。
星海中无数璀璨的星星,它们或远或近,或灵动或狂暴,却无一不美丽得令人目眩。还有若干色彩旖旎的星云,都如同有生命一般围着他,轻轻地舞动着、旋转着……
“叮——叮——”
急促的铃声让人的心脏一缩,他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起床起得过猛,他的脑子里有点茫然,环顾一下四周:这——是在哪里?眼角余光触及窗外,天已经黑了。又过了两秒,看见挂在门后的白色护士服,他才恍然想这里是汉森医生的家,他现在住在这里……记忆找到路口便立刻铺展开来,在他的大脑里重新找好自己的位置进驻。
布莱克在一瞬间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到这个点。但这个时候铃声还在响,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他匆匆套上外套便跑下楼。
这种铃声通常代表着急诊。有人受了严重的外伤,又或者发了什么急病之类。可天后之后护士已经下班,他便要充当一下汉森医生的临时助手。
可是他并没有在等候厅里看见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汉森医生。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汉森医生有事外出了。布莱克有些忐忑地跑去开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对外面等候的急症伤患。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健康的年轻男孩。布莱克并没有松口气,他问:“什么情况?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遇到伤患病情严重根本无法自己到诊所来的情况,汉森医生就只能到病人家里去。
年轻男孩的眼神看起来并不友善,但里面并没有病人家属通常都有的担忧和焦躁,这让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不是来看病而是来找茬的。
于是他换了个语气:“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敲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应。”年轻男孩上下打量着布莱克,像是在评估什么一样,“你是睡死吗?”
果然是来找茬的。布莱克微微皱了下眉头:“如果没有病人,那就请回吧。”说完,他伸手关门。
年轻男孩抬脚挡住门,扬起下巴:“我是来找你的。”
布莱克看着那张明显带敌意的脸,疑惑地问:“你是谁?”
亨利是住在距离这里三条街区外的一名汽车修理工,今年二十八岁,单身。布莱克在他黑着脸自我介绍后,想起来那天派对上这人似乎出现过,想来也是汉森小姐的爱慕者之一。
只是他单独来找自己的目的也很是单纯且幼稚得让布莱克觉得好笑。布莱克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汉森小姐对自己心生好感,居然急吼吼地来警告自己与汉森小姐保持距离。
“……你根本不知道艾达有多么优秀。她从小就是西蒙镇上最出色的女孩。她十八岁就拿到临床本科学位,又考入西十六区最著名的医科学院,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佳妻有喜,上司老公请回家。只要毕业就能够拿到学士和博士学位。如果不是中途突然退学,现在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