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赶山就顿了顿，“我知道你要分家，你趁着这事儿分家我啥也不说你，我知道你也是冒着被大家伙骂的危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可能不想跟我过日子。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说要卖掉自己的话，还把人都找好了，你让我以后可咋见人？”
这才是芸赶山生气的症结所在。
他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人物，芸赶山虽然不是自负，却也认为自己有些声望。名声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却不想被柳氏就这么毁了。
芸赶山没办法不生气。
柳氏哭，她现在也是后悔了，却还是辩解道：“我这不是也没法子吗，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治腿，你那么刚强的一个人，我不是怕你下半辈子都起不来，到时候你咋办？我们娘几个咋办啊？”
柳氏又怕又后悔的，她一个女人，当时没有想到这些后果，如今想来，那么爱面子的男人，自己那么做，只怕是伤了他的面子。
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柳氏太清楚芸赶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现在是真怕芸赶山会因此不要她。
事实上，柳氏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芸赶山握紧了拳头，“咱们家不是没有银子的，你这几年就不断的跟我说分家的事儿，我总想着，分家不好.......我知道你们娘几个过的不舒心，就想着等宝山娶了媳妇能干当家立户了再提分家的事儿。”
他是男人，这些事儿不爱提。
芸赶山顿了顿，又道：“家里没分家，可我怕你委屈，这几年还是攒了十两银子的私房给你，就是怕你心里太委屈。十两银子，上个月我问你，你还说留着给思思当嫁妆用。家里既然不给出银子，你就说那是你的嫁妆也就是了，拿出来给我治腿不行吗？怎么就闹到要卖掉孩子、卖掉你自己的份上？”
芸赶山是真的想不通。
他知道柳氏要闹分家，可就算是他们自己拿了钱治病，这也不耽误分家。事实上他腿断了几天，家里一直没有送银子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要不是跟季大哥多年的交情放在那，谁愿意收留他一个病患啊。
柳氏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最怕男人提起这个，却还是被问到了。
“我那不是，那不是想着给孩子们留着吗。”柳氏顾左右而言他，“家里没分家，咋地都该家里出银子的。”柳氏这会儿也忘了哭，汗就下来了。
芸赶山却显然没想就这么放过她。
“事急从权，都闹到要卖孩子、卖掉你自己的份上了，咋就不能拿出那银子来救急？”要说柳氏舍不得那十两银子来救他，芸赶山是不相信的。可柳氏宁可丢了他的脸面都不肯拿出银子来，就不由得芸赶山不多心了。
芸晴晴惊的目瞪口呆的。
她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压箱底的十两银子。
说实话，之前柳氏拿出那些首饰来的时候她就挺惊讶的。
当时事儿闹得那么大，卖儿卖女不说，都沦落到要卖柳氏自己了，可那时候柳氏都没有拿出首饰来，宁可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的，闹出一个家丑外扬都没提自己拿首饰救人的事儿，芸晴晴就挺诧异的。
不过后来柳氏说为了给孩子留着，她想着每个当娘的都是为了自己孩子考虑的，又不觉得哪里有错。可如今一听家里还有十两银子，柳氏却把事情闹成这样，就不由得多了些旁的心思。
果然，还是她太单纯了。
房间里，芸赶山和柳氏还在争吵。
柳氏被逼的急了，最后才哭着说出来。“上个月我回了娘家，你是知道的，我娘是后嫁进门的，我爹又走了。我娘在我哥哥、嫂子手底下过日子，日子过得艰难，我那小兄弟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哥哥、嫂子不给拿银子娶媳妇.......我有啥办法啊，我是当姐姐的，我不能看着我兄弟娶不上媳妇吧......”
柳氏哭，她要是知道男人会摔断腿需要银子救命，说啥都不会这个时候拿了银子回娘家的。
芸赶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了？”两口子过日子，就没有这么办事儿的。莫说是十两银子的大事儿，就算是几十文钱，也该是让当家人知会一下吧。
芸赶山是真没想到，柳氏竟然胆子这么大。
“你背着我，只怕没少顾着你那娘家吧。之前还说什么我的腿没分家应该家里拿钱治。那你咋不说你那兄弟也没有分家，哥哥、嫂子就算是厉害些，那也应该拿钱给娶媳妇吧。就算是岳父不在了，他们也不敢让兄弟娶不上媳妇吧？”
朝廷可是规定了，适龄男女到了年纪还没有婚嫁的，朝廷可是会派官媒来上门强行婚配的。那样还不用花那么多的聘礼呢。
事实上，这个年代人口不多，而人口又是一个国家隐形的战斗力。再加上医学不发达孩子夭折一类，朝廷都是做了一些鼓励婚嫁的政策。其中有一条就是，适龄男女到了年纪没有特殊情况的必须成亲，没有婚配的，官府会派人来强制执行。
这些事儿，柳氏自然也懂得。如今男人说的这样清楚，显然是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了。
芸晴晴都替柳氏捏了把汗，这个娘，果然不负“厉害”的名头啊。
正文 059口是心非，重归于好
“要是等到官媒上门，谁知道给我那兄弟配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村里的二赖子娶不到媳妇，结果给配了个得了疯病的姑娘，生出的孩子也是个傻得，我咋能忍心让我兄弟配那样的人呢？”
柳氏哭，她说啥都不能让亲兄弟娶那么一个有缺陷的姑娘进门。
“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说了，我兄弟娶亲的时候你要帮衬着，你现在说这话，是想后悔了还是咋地？”
柳氏这话，可就有点儿不讲理了，明显是放大了矛盾。
可显然，芸赶山并不上当。
“我也不跟你说别的，你自己怎么想的心里清楚，你说那么多都没用。我是答应到时候帮衬小舅子，可我也没想到你拿走家里十两银子都不跟我说一声。更没有想到你会用卖掉自己的法子来败坏我的名声，柳月桂，你今天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想咋地？”
柳月桂是柳氏的闺名，自从两人成亲，芸赶山还是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孩子他爹，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家，我知道我做的事儿让你不高兴了，我......”柳氏还在试图辩解。
芸赶山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不是不高兴，是很愤怒。柳月桂，我是真没想到啊，你把银子拿回娘家没告诉我的事儿，我先不跟你计较。”
事实上，如果柳氏跟他说一声，芸赶山就算是不大赞成，也不会真的说什么的。钱财他并不是多么在意，钱财没了他可以再赚，他气的是，柳氏竟然要自卖自身。
“我还没死呢，你就要改嫁，柳月桂你到底是咋想的？”是男人，就没办法忍受这事儿。
柳氏现在也意识到了，当初那事儿干的实在是莽撞了。她也是有私心的，想着把事儿闹大一点儿，这样大家伙都同情他们，就算是分了家以后他们日子过好了，二房的人也别想再让他们拉扯。
是的，这就是她的私心，她就是想要彻底摆脱二房。
当然了，这话她连几个孩子都没说，这样的心思更不敢让芸赶山知道。
还是那句话，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芸赶山是什么人，柳氏很清楚。他虽然觉得二房有些不地道，可柳氏清楚，当年二房老两口曾经把芸赶山看的跟如今的芸宝山一样重要，他又顶着一个二房长子的名头，芸赶山对二房是有感情的。若是知道她这样的心思，又是这样孝道大过天的年代里，柳氏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我不是真的要改嫁，孩子他爹，你知道的，我就算是死都不能改嫁的，你可要相信我啊。”柳氏哭的双眼红肿的跟核桃似的。
芸赶山显然在气头上，有点儿口不择言。
“那我可不知道。谁知道你柳月桂是不是攀上了更好的想要去攀高枝儿，我如今断了腿不能赚钱了，听说那个男人愿意花十二两银子买你，人家出手这么大方，可是真的看中你了。”一提起这茬，芸赶山眼睛都充血了。
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受这种事儿的。
柳氏愈发后悔，当初这事儿办的，只怕是伤了男人的自尊、还伤了他的心了。她也是一时冲动，话敢话就把胡话说出去了。
柳氏跪坐在炕上，就差直接给芸赶山磕头认错了。
“我咋能改嫁呢？孩子他爹，我跟你赌咒发誓，我柳月桂要是想改嫁，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呸呸呸！”芸赶山大声的呵斥道：“老娘们瞎咧咧啥玩意？赌咒发誓也是能随便说的？”
他虎着脸，明显比之前还气几分。
柳氏却“哇”的一声大哭，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赶山，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我心里你比啥都重要，我咋能想着改嫁呢呜呜.......”
她抱着男人的腰不撒手，她知道，芸赶山肯在她赌咒发誓的时候骂她，那还是看重她的，这让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赶山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吧呜呜.......”
芸赶山在最初别扭的时候稍微挣扎了一下，也就由着柳氏抱着他了。
“现在知道错了，你早寻思啥去了？”芸赶山冷着脸骂，手都扬起来了，却还是没有落下去。“你给我等着的，等我腿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他嘴里说的凶巴巴的，却为自己辩解道：“我现在就是腿脚不利索，不然看我咋收拾你的。”
这话说的，就明显色厉内荏了。
柳氏哪里听不出来，男人这就是原谅她了。
她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却不肯从他怀里起来，小声道：“你要打，我就给你拿板子去，你说咋打就咋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蛋羞红。她抬起脸，扫了自家男人一眼，媚眼横生。当然了，如果那眼睛肿的不是那么厉害，怕是更好了。
芸赶山有点儿意动，大手下意识的落在媳妇丰满的身子上，刚要动作，突然听到一声脆响，身子一僵。
后院，芸晴晴小心翼翼的抱着小悠悠离开，听了这么久的墙角她自己都怪尴尬的。
小悠悠安安静静的，还弄不大懂到底爹娘怎么了，要不是芸晴晴一直安抚他的情绪，小家伙早就哭了。
那边小白跳到地上的时候踩断了一根枯枝，芸晴晴浑身都僵硬了。
小白：“.......”看看脚下，又扭头望望那不大的泥土房子，翻了个萌萌的白眼。
吱吱......
“昆仑弟子，人类太复杂了，有碍道心。”
芸晴晴浑身僵硬，老祖不会想要带她离开吧？问题是她如今才九岁，没有个合理的身份，难道要跟老祖去当野人？
就在芸晴晴纠结的时候，那边小白那标志性的童音传来。
“不过人世间的情感也能炼心，老祖决定暂时留在这里。”说完仰着头跑掉了。
芸晴晴：“......”这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啊。
房间里，柳氏都听到了动静，一张脸变得复杂难明的。“外面那是.......”她有几分不确定。
芸赶山叹了口气，“就是晴晴和悠悠。”他顿了顿，“幸好咱们没提.......”
柳氏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这事儿咱们不能说。”想到芸晴晴，她自然也是有私心的......
正文 060最得宠的小儿子
芸晴晴万万没有想到，因为偷听的事儿，还引发了一些事端。
柳氏把芸晴晴和小悠悠一起训斥了一顿，倒是没有偏心哪个，更没有因为小悠悠年纪小就放过他。
小姐俩被数落了一通还不算完，柳氏还罚他们为芸赶山熬药。
芸赶山治腿之所以要了十两银子的高价，除了接骨还因为这汤药比较贵重，用的都是好药材。
这么金贵的药材，柳氏自然不放心让两个孩子来熬药，那不但是糟蹋银子，更是对男人不负责任。于是她美其名曰监督两个孩子，实际上是怕他们熬坏了汤药。
小悠悠坐在一块石头上巴巴的看着柳氏，“娘、娘，我不会熬药，我给我晴姐姐递柴火好不好？”他一脸的小心翼翼，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你，还真是让人难拒绝。
柳氏没曾想今儿那么低声下气的样子被孩子们听去了，到现在还觉得脸烫呢，就没好气道：“你少在这学乖，今儿要是不把药熬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她嘴上说得狠，却担心他们熬不好药，又是亲自添水又是引火的。
芸晴晴最初担心过后也就放心了，看到自家爹靠着窗户看着外面，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芸赶山就笑了。
能够这样有自己一个小家，不用整日里听那些鸡飞狗跳的唠叨，其实也挺好的。
“晴晴头上的伤再让季家嫂子给看看，明儿荣晟不是去取药吗，晴晴一起去。”一家之主发话了，柳氏刚哄好了男人，这时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吱吱......
还没等芸晴晴答应什么，小悠悠怀里的小白就忙道：“老祖也要一起去。”话说他还没有看过这里人类的城镇呢。
小祖宗就算叫了小白也还是小祖宗，芸晴晴不敢不答应。
本以为带小白去甲山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结果到了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芸晴晴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晴姐姐我也要去镇上。”小悠悠抱着芸晴晴的胳膊不撒手，大有一副“你不带我去你也别去镇上”的架势，让芸晴晴哭笑不得的。
“姐姐不是去玩的，我是去瞧病，给咱爹买药回来，你去做什么啊？”这小家伙纯粹就是凑热闹。
“我也要去给咱爹拿药。”小家伙说的理直气壮的，“小白都能去，我也要去。”
芸晴晴很想说，“悠悠你不能走路，路太远背着你太累了。”可小家伙已经这么可怜了，大家本就避讳这个，此时更不会说给他听。“悠悠别闹，听话啊，不然姐姐可要生气了。”芸晴晴寄出杀手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