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爷倒是很赞同她的做法,为了自己的伙伴,勇敢的挺身而出,他的孙女果然很像他!
到了九月初,陆清宁开学,陆霆带着妻子回了市里。
因为工作原因,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但是感情一向很好,原本他们打算把女儿带在身边,但是他爹不相信他能把女儿好好养大,也怕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他给养歪了,所以把陆清宁留了下来,除了上课的时候,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陆清宁开学的第一天,闻风失眠了。
她和他一般大,如今已经上了二年级,而他的户籍还在母亲手里,想办入学手续都困难。
他是偷跑出来的,继父和母亲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可如果要办户籍变动,就不能不重新和他们打交道。
闻风烦躁的翻了个身,就听见窗户上响起“笃笃笃”的敲击声。
他心理一跳,利落的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拉开窗帘,就看到蹲在窗户底下的陆清宁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她摇了摇手臂,发出一声“喵呜”的叫声,大眼里全是得逞的光芒。
闻风悄悄推开窗户,把她拉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出现,他之前心中翻涌的烦躁感去了七八分,只有一件事还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
他也想和她一起上学。
可他现在还办不到。
陆清宁趴在他的床边,托着下巴看他,“小刺猬,你怎么不去上学呀?”
闻风身体一僵,她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他还以为她不会注意到的。
陆清宁看到他脸上变换的神情,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故作委屈的看着他,“难道是不想和我一起上学吗?”
“怎么会!”闻风有点急,“你别乱想!”
“那是为什么呀?阿风也不喜欢上学吗?和我爸爸一样?”
闻风沉默了片刻,“我暂时没有办法去上学。”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家里的糟心事,只说自己和家里闹了矛盾,跑了出来,暂时没有办法解决户籍问题。
陆清宁没有多问,他刚来的那天满身伤痕,她记忆犹新,有些话,他不想说,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如果只是这件事,我想我爸爸可以帮上忙,你把地址给我,我问问看,能不能帮帮你。”
听了她的话,闻风的心脏激动的怦怦直跳,“可以吗?不会麻烦到你吗?”
陆清宁挺了挺胸,“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帮你就是帮沈奶奶,我也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能不能帮上忙也不好说,你等我消息好了!”
她说完,又蹑手蹑脚的爬出了窗户,冲着他挥了挥手,在夜色中跑远了。
之后的连续三天,他没有再见到陆清宁。
她去上学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或是去河边转一转,望着亘古流淌的河水,放空了思绪。
有孩子从他面前一阵风似的跑过,嘴里唱着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的心里毫无波动。
比起奢望来自于母亲的关怀,他更想知道,要怎么成为陆清宁最喜欢的人。
过了一个周末,陆清宁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可以把户口从家里迁走,但是在此之前,她要见他一面。
闻风很想说没有任何见面的必要,可是懦弱的母亲平生第一次如此坚决。
“见一面也好,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你放心,她不会知道你在哪儿的。”
就在这个周末,她跟着父亲去见了那个住在江城的女人。从这个女人的片言只语中,她得到了很多有用信息。
比如,闻风和继父的关系不好,比如,当初作为闻家的儿媳,她从来没有来过前夫的故乡,只知道他来自江南水乡,但是具体位置一无所知。
陆清宁暗中观察着这个看上去柔弱无依的女人,见她提起儿子时,更多的不是担忧,而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便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陆清宁很少出远门,更没有独自一人出门的经验,所以她没有办法想象,闻风是如何一个人带着一身伤,从千里之外的江城,一个人来到了几乎是完全陌生的故乡。
他身上的伤,大概就是继父下的毒手吧,怪不得他要逃出来,这样的家庭,如果换了她,恐怕一天都忍不下去。
去见面的那天,陆清宁和父亲带着沈奶奶坐在一边,隔着一盆绿植听旁边的两人说话。
闻风的神情一直很紧绷,他坐得笔直,两只手在膝盖上紧紧攥成了拳头,眉宇之间全是戾气。对面的女人显然不知道旁边有人在偷听,面对着消失两个月的儿子反应很是平淡。
“听说你要把户口移回老家?你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了?”她看上去外表柔弱,说起话来却是毫不留情,“真是和你爸一样,倔的要死!”
听她提起父亲,闻风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旁边的盆栽里传来一声轻响,一条细白的手臂在桌下探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闻风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他低头一看,是一只熟悉的银镯子。
同样式样的镯子他也有一只,在奶奶的盒子里收着,据说是当年出生时一起打出来的,准备当成信物,后来娃娃亲的事情不了了之,也就只能留着做个念想。
闻风悄悄在她掌心捏了一下,重新抬起头来,“是,我就是要和你断绝关系!”
“还有,不要提我爸!”
他的父亲,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她没有资格用这种口吻来谈论,她不配!
“你!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不是年纪大就能做长辈的,”闻风嗓音冷淡,“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好,那你就永远不要回来!怪不得他说你是个扫把星,真晦气!”
女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闻风和奶奶办好手续一起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等在门口张望的陆清宁。
太阳很毒,她手里举着那把他们初见时的伞,白底青花,素净的像是他小时候放过的蓝绸风筝。
“怎么样?办好了吗?”
“嗯。”
“那就好。”陆清宁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你以后就不走了吧?”
她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闻风舔舔唇,嘴角是压不下的弧度,清晰可见。
“对,不走了!”
陆清宁的眼睛弯了起来,她把伞收好,上前一步抱住了他,“那就好,欢迎你呀,小邻居!”
她靠上来的时候,闻风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心脏不期然的停跳了一拍。
眼前的一切光影都虚化,她的体温淹没了所有神经末梢,他的呼吸危在旦夕。
闻风闭了闭眼,双手在她身侧紧张的蜷曲又张开,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意,让他连触碰都不敢。
这短暂的一刻被时光无限拉长,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神智已经完全碎成了渣滓,在这片漫无边际的空旷之中,唯有她的存在是如此鲜活,熠熠生辉。
笑容甜美的精灵姑娘挥动着透明的翅膀,将他紧紧包裹住,清甜的香味一丝一缕缠绕住他的身躯,让他生不出半点逃脱的念头。
他看到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匍匐在地,他捧着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脏,跪拜乞求——
拿去,都拿去!
我的灵魂,我的心跳,我所拥有的和尚未拥有的一切,全都给你。
只要你,可以属于我!
——
户籍问题的解决需要时间,闻风每天等的焦急难耐。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而且,只有周末才能见到陆清宁,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沈奶奶手上拿着老伴去世前留下的积蓄,还有数额不小的抚恤金存在账户里,维持祖孙二人的生活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她闲不住,每天还要做些绣活儿来打发时间。
沈奶奶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绣娘,做工细致,花样繁多,手艺纯熟,当初留学回来的苏临月一看到她的绣品就大加赞叹。
苏临月学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就做了设计师,她一直想要做的就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交融,沈奶奶的绣品给了她很多灵感。如今懂得刺绣的人才并不多,手艺出众的更是少有,两人便达成了合作关系。
由于是世交,苏临月给的价格十分厚道,而沈奶奶也会定期交出堪称完美的绣品。
闻风坐在凳子上帮奶奶穿着线,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窗外。
已经到六点了,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已经到家了才对,怎么今天还没回来?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闻风皱着眉头,渐渐的有点坐不住了。
看穿一切的沈奶奶气定神闲,“别着急,宁宁的班主任喜欢拖堂,这个时候放学是常有的事儿。”
闻风应了一声,恍若未闻。
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人影从远处慢慢走近,两人凑得很近,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
陆清宁被逗得咯咯一笑,抬起手在男生的身上轻拍了一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想象出她甜蜜蜜的软嗔,像是棉花糖一样,可惜不是对着他。
闻风的心里一阵烦躁,两只手恨不得把窗框扳下来。
这个男的是谁?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哼,早恋是不对的!
而且,要早恋的话,怎么不找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闻风:我也要和媳妇儿早恋!森气!
☆、第5章 第五章 同桌
闻风接下来几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之前他还会经常爬墙去陆家找陆清宁说话,最近几天一直都没有动静。
他其实很珍惜每天晚上和她短暂相聚的十几分钟,听她讲一讲学校发生的趣事,吐槽一下老师有多难缠,谁和谁又吵架了,谁和谁又和好了,他听得津津有味。
可他好几天没去,她竟然完全没有觉得不对劲!
哼!她难道没有看出他不高兴了吗!
就在他看到有人送她回家的当天,就和奶奶提起了要去和她去同一所学校上学的事。
他心中产生了浓重的危机感:他的精灵姑娘长得这么美,他要自己一步不离的好好守着!不然她喜欢上别人可怎么办!
早恋可以,但是不能找别人!
周六一大早起来,沈奶奶就出了门,陆清宁端着托盘来敲门的时候,闻风正一个人坐在窗口,望着对面的天空发呆。
明明都是同一片天空,为什么他觉得她那里的天空更蓝一些呢?
大门没上锁,陆清宁推门而入,在他的卧室门口停顿片刻,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她的声音,闻风顿时一惊,手忙脚乱的从窗户上爬下来,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他努力表现的沉着淡定,天知道他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宁宁来找他了!宁宁来找他了!宁宁真的来找他了!
他就知道宁宁不会忘记他!
陆清宁完全不知道他此时的心理活动,把手上的托盘递到他的手中,“喏,我和奶奶包了一点鲜虾云吞,给你送一点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我什么都知道!”陆清宁一扬下巴,一双明眸灿若星辰。
“是……是你做的?”她和他一般大,如今已经会做饭了吗?
陆清宁得意的挑了挑眉,“我和奶奶一起做的,尝尝看,虾仁是我剥的,不过馅是奶奶调的,刚煮好的,我怕你还没吃饭,就给你送点过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她拿着汤匙,跃跃欲试,想要喂到他嘴里,闻风躲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我妈都不管我,你管我干什么!”
他现在觉得她对他太好,好的让他不踏实。
他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这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听了这话,陆清宁不乐意了,“不要我管的话,那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闻风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远了。
他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让你嘴贱!”
就在这时,陆清宁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罐子,动作干脆的给他倒着盐,“小混蛋,饿死你算了!”
闻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其实我特别喜欢你管我,真的!”
他就差举起手发誓了好吗!
他攥着她手腕的指关节绷得发白,陆清宁垂着眼,挑眉问道,“真的?”
“真的!”闻风重重点头,“是真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喜欢的不得了!
陆清宁哼了一声,满意的坐了下来,“快点吃,要凉了!”
——
每次周末放假之前总是让人最兴奋的时候,而一到周一,大家总是无精打采,呵欠连天。
陆清宁的个子在同龄人之中不算高,就坐在靠窗的第四排,脊背挺得笔直。
祖父教育她,人要行得正坐得直,无论何时都要挺直腰背做人,加上自小学习古典舞,她的仪态本身就比普通人好上一大截,坐在一群懒洋洋的人之中就显得格外突出。
小学并不分什么重点班普通班,每个班级都是鱼龙混杂,有不少女生背地里觉得她装的要命,也有男生在私底下喊她白天鹅。
当然,这些陆清宁都知道,也全不在乎。
她做自己认定正确的事,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而这些背地里嚼舌头的人自然也不会成为她的朋友。
优秀的人都懂得独善其身的道理,她也不例外。
班主任来敲门的时候,数学老师正在讲退位减法,坐在后排的几个人在吃零食,说闲话,还有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陆清宁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认真的做着黑板上的习题,哪怕这些题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做了,她的态度也没有分毫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