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湜眼前又浮现风陵城中那张苍白漠然的少女的脸。
不知为何，印象很清晰。
微有些下垂的大眼睛，稚嫩无邪，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倨傲，看人时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冰冷模样。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他醒过神来，将风陵城中发生的事大致告诉缥缈真人，着重提到了黑衣小姑娘的技能，还有身上时有时无的妖气。
缥缈真人摸着下巴，听到黄泉鸟时，酒醒了五分，已猜到事情原委。虽然小师弟不知那是黄泉鸟，但描述得很具体。
黄泉鸟本是冥界之物，只栖息于黄泉火荼树上。但不凑巧，自家后山就长着一棵黄泉火荼，普天下能召唤出黄泉鸟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他从酒坛上跳下来伸展着身上的懒骨头，“行了，这件事情，师兄我已经知道，小师弟你下山奔波劳苦，快去休息吧。”
沈湜脸色微冷，“师兄果然认识她？”
“唔，嗯……”师弟啊，你也认识啊，印象一定还很深刻呢。
“她果然住在无为剑居？”追影符虽然追到括苍山，但也许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
“唔，嗯……”缥缈真人按着眉心。
不就在珈蓝塔？你上回还戳了她一剑。老实说她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师兄还是有点奇怪的。
沈湜脸色更冷，“师兄既知道括苍山有这么个人，为何不及早除掉？”
“……啥？”
“她身怀异法，又精通噬灵术这样的阴毒法术，不是境界高深的妖魔，就是步入歧途的邪修，留下定是祸患。”说到这里，沈湜冷冷一笑，满脸嘲讽。
“师兄自诩对括苍山上的妖魅了如指掌，现在看来，如此轻率渎职，不知你有何脸面去见掌门师兄？”
缥缈真人被他气个半死，“……你个死孩子，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劳资之前让你一剑戳死她，你咋不去？
三巨头连手，掌门师兄还被她拍成重伤了，我一个人有什么能耐弄死她？
他眼珠子一转，很快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因为打不过这个小姑娘，颜面挂不住吧？”
“李缥缈。”沈湜板着脸连名带姓叫他。
哟，生气了。
缥缈真人捋着胡须，行，就冲你今天这个态度，劳资绝壁不告诉你，她就是树妖！
他拍拍衣服上的碎雪，“行了行了，我去骂她。”冒着被她吞入腹中的危险去骂她。
“月皎皎、宋端，那群小辈当时都在，师兄不要想着徇私。”
徇……私？我徇什么私？缥缈真人眼睛一瞪，“滚犊子！”
第013章 客服零号，为您服务
缥缈真人虽然名为无为剑居三大巨头之一（嗯，最小的那只还没长起来，还算不上巨头），在天衍大陆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他给自己职业评语一点都不高大上，不就是看孩子的么。
掌门师兄表面光风霁月，其实一肚子坏水。五年前新收这一批小弟子时，大义凛然说着什么传道受业解惑，薪火相传，舐犊情深，无为剑居人人有责等等，缥缈真人被他忽悠得脑袋一热，张口答应帮忙照顾小辈。
马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现在喝的酒，都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教小崽子们学学剑招也就罢了，怎么他们出门也要他看着？还说磕着碰着都是他的错？
作为本性追求自由的浪荡道人，看孩子，他哪儿在行啊。一个不留神，小屁孩们哭爹喊娘，掌门师兄也要对他门规处置，两面不讨好。
这不，偶尔偷懒一回，还被小师弟撞见了，说出什么无颜见掌门的话，劳资只想在下雪天喝个小酒而已，招谁惹谁了？
对呀，无为剑居每天都在下雪，那又如何！
现在又扯上锁在塔里，那个厉害得不要不要的老妖婆，老妖婆偏偏不要脸的硬跟小辈们抢怪。
这个抢怪与被抢怪的复杂关系，该如何调停呢？
自家小辈被欺负了，肯定不能怂，一定要理论，可怎么理论？
别再抢我家孩子的怪了？老妖婆又不是吃素的！眼下在珈蓝白塔那么安静不过是因为身受重伤罢了，抢怪也是为了疗伤，而且细究起来，害她受伤的还不是哥几个？也许她就是故意抢来报复的！
缥缈真人越想头越大，怎么看个孩子这么难，这么难……
看孩子，孩子被老妖婆抢了怪，老妖婆肯定还会一直抢下去，不可调停的矛盾啊，除非杀了老妖婆。
或者……
缥缈真人忽然之间灵机浮现，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其实看孩子跟抢怪完全可以变成一件啊！珈蓝白塔通天柱上锁着的那个化神期的老妖怪可以用来看孩子啊！
她抢怪无非是为了恢复元气疗伤，无为剑居缺什么也不缺灵药，随便给她一点不就成了，反正她被锁在塔里面，就算痊愈想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老妖婆又跟自家祖宗有不可描述的暧昧关系，废物利用一下，岂不是最好？
缥缈真人越想越兴奋，觉得这是他最近三百年想到的最绝妙的主意，连跟无尘子商量一下都等不了，迫不及待要把这件事情变为现实！
就在缥缈真人急匆匆赶往珈蓝白塔时，林果正在括苍山中修炼。
括苍山最高的山麓下，星辉闪耀。群山迤逦广阔，绵延聚拢，似天然的屏障般环拱着最高处的无为剑居。无为剑居终年白雾缭绕，身在括苍山中，不能窥见丝毫。
但从剑居内往外看，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从无为剑居的微雪峰往下看，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从深谷中刺出，狰狞狂肆，遒劲枝干几欲刺破苍穹。
这树如此之高大，甚至几乎与微雪峰持平。微雪峰上终年落雪，多半是卷在寒风中的大雪，与微雪之名并不符合。雪花穿过黑色巨树的枝干，飘摇着往下落。
飘着，飘着，就变成了星光。
微雪峰底，括苍山最隐秘的山谷中，生长了一棵已有两千余岁的黄泉火荼。
生活在这里的树妖，并不知道自己头顶那看不到尽头的地方，就是微雪峰。当然，她也并不在意。
现在的林果也不在意，因为她有更加需要在意的东西。
黑色古树下长着漫漫青草，一直绵延至远处的湖边。湖中波光倒映着星光，草地上四处蹦跶着雪白的小兔子，林果闭着眼睛正坐在湖边的青石上。
在黑暗的意识中，点开天书。还是那个黑漆漆的界面，丑陋的搜索框，林果嫌弃异常，也就能当个打怪的寻路系统了，还是模糊寻路的那种。
至于角色属性，根本不忍查看。艰难地分神出窍，每天辛勤打猎，过得扣扣索索，一点灵气恨不得掰成两半用，这都过去十来天了，身上被雷劈的伤口还好端端挂着呢！
说好的大粗长金手指呢？
林果正待破口大骂，忽然发现，天书黑漆漆的界面右上角，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号小图标，正散发出微弱的银灰色光泽。
这玩意叫做人工服务，任你戳破指头也不回你一声的。可它现在居然亮了。
林果恶狠狠戳向那个？号。脑海中随之响起嘟嘟嘟的信号声，紧跟着一个机械男声低沉响起【人工服务，正在为您接通中】
林果：“……”
机械男声接下来道：【人工服务，现已接通。客服零号，为您服务。】
林果：“……”
接下来屏幕一闪，她竟是被强硬的驱除出了天书系统。搞毛啊，说好的人工服务呢，说要的零号呢？
林果睁开眼睛，再美好的湖光星夜也无法熄灭她心中的焚寂之火，她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再次进入天书，就听到旁边一道男人声音很是不耐烦的传了过来，“什么事儿？说！”
说话的是一只优雅侧卧状，前肢支着脑袋，一脸不耐烦相的白兔子，粉.嫩滚圆，还是只公的。
林果：“……”
“你是……客服零号？”
“能别说废话么？重点。”兔子红通通的眼睛冷冷看她，一脸“白痴我很忙请尊重彼此时间”不耐烦。”
林果怔怔看了兔子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快很准地出手拽着它那两只长耳朵，把它粗暴地扯到自己面前。
“嗷——疼疼疼！蠢女人！”兔子嘴里发出一连串粗鲁的咒骂。
林果提溜着它的两只耳朵将它提起来，目光与自己平视，“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现在，要回去！！我特么受够了！”
兔子别过头去，高傲不屑，“你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愚蠢！”
“什么意思？”林果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兔子摊开两只前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还做了个类似翻白眼的销魂动作。
“为了防止你再做无用功，浪费彼此的时间，我现在可以大慈大悲的告诉你。本次咨询的范围在：如何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以及如何更好的使用天书。现在，你可以开始提问了。”
“唔，因为你的愚蠢，刚刚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分钟，你只剩下四分钟了。请抓紧时间。”
第014章 亲，记得好评哟
“总之，我要回去！”
“呵，那请你死回去吧，还更有可能一些。”兔子冷酷无情。
“你信不信我投诉你！！”林果咆哮。
“你怎么投诉？”兔子冷静问。
林果：“……”马丹，这不是淘宝，连投诉按钮都没有，还怎么投诉？双手狠狠掐着它的脖子，“你不告诉我怎么回去，我就弄死你！”
兔子冷冷横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林果满是怒意，心念微转，手指间的妖气已不受控制的释放了出去，兔子发出啊——的一声销魂惨叫，林果这才意识到下手狠了，但是为时已晚。
兔子痛苦挣扎着，嘶哑道：“我……恨……你”两眼一翻，死了。
死了。
草，这么不经玩。所以这个零号就是来打酱油的？
风吹湖边青草，湖水波光粼粼，无数白色的小兔子欢快地在草丛间蹦来蹦去，蹦来蹦去，然而那只被她不小心弄死的兔子，软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没气了。
林果呆了几秒钟，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就在她决定再次进入天书系统时，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嗽声？
有一只兔子，恍若中了邪似的，一边用力咳嗽着，一边用小爪子拍自己的胸膛。咳了几秒，扭头看着林果，目光愤恨，“——你居然真敢杀我，我特么还过来帮你！草，这笔账，我记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