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将转悠着眼珠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不客气地说:“小桃啊小桃,人民妇女小桃啊,你这卖的是西瓜嘛,我看你这摊位里里外外,也就你最像个西瓜了。”
男男女女骤然哄笑起来。
我知道自己穿个花罩衫,戴个草帽,脸晒得比较红,形象比较本土化。可是这也不是我想的 啊,这大热天,我不包地严实点,还不得给晒死在西瓜棚里?
我绿着脸扫视了一圈,只有陈圭没笑,不过他木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倒真有点可笑。
旁边摊子上卖菠萝棒冰的阿姨趁机招呼道:“西瓜不吃来这边吃棒冰也行,很解渴的!”
众人转移位置,纷纷围堵到卖冰棍的小摊前。
范毅笑眯眯的凑近我;身子一扭,就钻到摊位前面,哗啦一下拉开冰柜,挑出一个又大又圆的冰西瓜放在案台上,屈指咚咚地敲了两下,还装模作样点了点头。
我心疼地不行,这瓜,不破也得破了。
然后他刷地一下拿起西瓜刀。把西瓜劈成两盘。动作流利非常!
伴随着红亮亮的内瓤破开的声音,我心疼地不行
范毅不为所动,捧起一大块西瓜,卡卡卡像狼狗一样吞了下去。
我震惊了。
撇眼看了一眼陈圭,他正站在另一个小摊前,吃一根和倪丹妮一模一样的冰棍。
我刚找到他的身影,他就突然转过脸来,和我对个正着。然后他很快就略过我,大跨步走了过来,冰棍拿在手上,红色的草莓味的汁液滴在地上。
几步到我的摊位,陈圭扭开摊位边上的一台强力大风扇开关,巨大的电风扇瞬间运转,并且像个强力鼓风机一样发出空气切割的声音。
陈圭就站在电风扇前面,我站在陈圭后面,扇叶对准陈圭的胸膛,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我闻到陈圭身上的体味。
清爽的,阳光的味道。
我心里突然一软,麻麻的感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连忙捂住鼻子。
我还忍得住,鼻血已经坚持不住了。
范毅也凑到电风扇前面,看到我在陈圭身后捂着鼻子,于是推了推陈圭说:“陈圭你别站在这,你身上这味儿把小桃熏得,脸都憋红了。”
陈圭动了下,看我一眼,往旁边站了站。
鼻血险险还未流出,我松开手,深吸一口气。
这时陈圭突然转身对着我,正好对着风口,强大的风力一下子把他的T恤鼓吹起来。T恤的下摆掀起一角,我看到陈圭的平坦结实的腹部和一个秀气的肚脐眼。
还有他那股味道,随着风的传播,全部汹涌而来。这次闻得更清楚,直达心肝脾肺。
我鼻血倒流,脑袋和胃里都是凉丝丝的。
陈圭拿了一条小板凳,开始嘬他那根草莓棒冰,他把整个冰棍都含在嘴里,然后掏出手机玩,过一会儿嘴里冰地不行了,又把它从嘴里取出来,拿在手上,单手玩一会儿手机。
我没有手机可以玩,姑且先坐一会儿。
不一会倪丹妮就带着她的一帮娘子军围过来了,也是,这次的男生来的虽然多,但是最帅(单指外貌,无关品行)的两个的确是坐在我的破阳伞底下乘凉。
物以稀为贵,其中以帅哥为最贵。
倪丹妮也在嘬着跟陈圭一样的一支冰棍,然后她跟陈圭说:“下星期一兴趣班组织同学看画展,是xxx的,你去吗?”
陈圭玩着手机,低头嗯了一声。
“那你家里送你去吗?”
陈圭又嗯了一声。
“那你到时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爸爸出差去了,下礼拜没空送我。”
陈圭漫不经心说奥好的。倪丹妮脸颊红红回到娘子军队伍里的时候,几个女生一起害羞开心地笑起来。
我死死盯着他们,心里想着天哪陈圭和她果然搞到一块儿去了。
然后陈圭突然抬起头,冲她说不行啊 ,我走着去。
倪丹妮红润的的脸色还没褪去,笑容僵在脸上立刻说说好啊没关系,那我搭车去好了。
陈圭点点头,不知有意无意,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对上我兴奋异常的脸。
我脸上已经不是雀兴奋,而是□□裸的雀跃了。小伙子如(干)此(得)无(漂)理(亮)!
陈圭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瞪了我一眼,低下头。
吃瓜的范毅凑过来对我说:“桃啊,你快别傻开心了,你看看自己的脸,扭曲地跟个小老太太似地。”
风景区是在山上,陈圭等人休息了一会儿,在烈日烘炙下浩浩荡荡上山了,我看了一下表,啧啧,一点半,最热的时候还没到。我真为这群孩子的能否安全下山感到忧心。
等我把切开的半个白瓤西瓜掏干净,又成交了几笔买卖,准备收摊等二舅来载我的时候,我的同学校友们下山了。
我仔细扫过他们红扑扑的脸蛋,觉得有好几个已经中暑了。
众人冲进阳伞下一阵喧闹,范毅又破了一次瓜。
这回每个人都“咔咔咔”跟群豺狼一样。
我实在怕了,连忙把好西瓜转移,剩下几个半熟的供他们享用。
好在他们现在渴急了眼,不挑。
陈圭走在最后,走得很慢,说实话,我觉得陈阿姨要是知道他来爬山,绝对不会同意。
我跑过去,问他腿有没有事,他摇摇头,问我厕所在哪。
我突然说:“你是不是拉肚子了,所以走得这么慢。”
“……没有!”陈圭为了上厕所,只能忍气吞声。
我带他到马路边的灌木丛。
陈圭看了许久,忍着一口气:“厕所呢?”
我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这个时间景区的人都下来了,厕所里没有位置的,你如果不是拉肚子的话,就在这里解决一下没问题的。”
陈圭很快拒绝说:“不行。”
我也立刻掉头带他去厕所。
陈圭这个人很固执,我也有些了解他了,他非要去厕所,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就带他去看看已经也无妨。
五分钟后陈圭跟我回到灌木丛中,我跟他说:“你想憋着也行。”
他瞪我一眼,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10秒钟后,我看见景点的大巴车缓缓启动,正朝我这边开来,范毅等人全在车上。
我急了,冲着司机大声喊道:“师傅,停车!小树林里还有个人上厕所!”
司机师傅探出脑袋:“快点啊,上大号我可等不了。”
我连忙说:“小号,绝对小号!”
车子缓缓停下。
30秒钟后,陈圭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这回他连瞪都没瞪我,黑着脸跳上了大巴。
我摇着蒲扇和他们道别。
卖了一个月西瓜,毕竟是升初三的人,二舅也不好意思长留我。于是我带着500块钱回了老家。
姐姐已经在读大学,她自从高中之后体重一路飙升,她高三时穿过的裤子,一个裤腿能塞下我两只脚,胖成个圆子,上大学的时候我觉得她什么交通工具也用不着。
可以直接滚着去。
大学之后她又奇迹般地瘦了下来,瘦到体重到我之下,这多变诡谲的身材变化机理,我虽同为杨家小女,却无法企及。
我跟她在老家待了两星期,又回了陈家。
这么多年,陈圭的家对我而言是越来越熟悉的一个地方,从五年级开始,我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除了学校,就是这里。
待了这么久,好像我跟陈圭也已经很熟了一样。
我回到陈家后的那天晚上,数了数自己存的钱,除了帮二舅卖瓜之外,姐姐和妈妈给的零花钱,加上偶尔回去见爸爸时他塞给我的,加起来差不多800块钱。
我仔细数了两遍,把钱叠成整整齐齐的一摞,小心翼翼藏起来。
接下去的日子开始狂抄暑假架作业。
为此我特地去了朱玉兔家一趟。她只做了语文,因此我把她的语文抄完后又去约了范毅一次,范毅住在城西的一个小区里,见到我的时候下了一大跳,说你怎么晒成这个色儿了。
我说我是来抄你暑假作业的。他笑了,说我一个字儿也没写。
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陈圭那抄作业,他说不急,这两天有夏季联赛的重播,等他看完了再说。
我有些咂舌,论起心理素质这方面,谁都没法和范毅比。
发现范毅比暑假之前似乎更高了些。
我在范毅家吃了个午饭,范毅妈妈一见我,转身问范毅说这就是你们学校来的黑人交换生?
我虽然晒黑了,但绝没到那个地步,只能说范毅妈妈太幽默了。
吃过午饭我就告辞了,走到半路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说话,我心里一动,转过头去看。
又是这两个家伙。
陈圭正在帮倪丹妮撑伞,他换了一个发型,头发剪得更短了,看起来似乎长高了许多,倪丹妮也比之前发育地更好,胸部鼓鼓的跟两个石榴一样,个头拔高,身形窈窕,站在陈圭旁边也不显得矮。
只有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只是现在是黑不溜秋的一个我。
☆、邮件
平心而论,我跟倪丹妮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但是每次看到她,我都忍不住自己的满腔妒意,看她穿的小裙子,彩白的大腿纤细的小腰,这是女人吗?是仙女啊!
倪丹妮一看到我,真心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忍不住笑了说小桃你怎么晒黑了。
我说因为我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倪丹妮咯咯笑起来:“以前你很白的。”
我:“恩,是的我知道。”
话音刚落,我听见陈圭从喉咙里笑了一声:“你干嘛去了?”
“去找范毅了。”
他就没说话。
我问道:“你们去哪?”
“我回家。”倪丹妮回答。
我说好的,然后走到陈圭身边:“那我们三个顺路。”
……。
走在陈圭后面的时候,我开始偷偷打量他,一个半月没见,他真的长高了很多,而且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隐隐觉得,他的眉目有些变化,整张脸一下子张开了的感觉,不再有那种稚气。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是说变就变。
陈圭穿着一条颜色很淡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polo衫,他很少穿圆领的T恤。也级少有圆领的衣服。腿极长,但还是我小时候见到过的那种嫉妒死人不偿命的匀称,这种匀称一直延伸到挺翘的臀部和腰腹。
沿着路边行道树的阴影走走过两棵树之间的缝隙时,影子在烈日下一闪而过。
走了一会儿,倪丹妮停在一处:“我家到了,再见。”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我的,笑眯眯的。
……。
陈圭的作业是一定做好了的。
于是我说:“今天我去找范毅抄作业,结果他比我做的还少。”
我心里想着陈圭会接着说我做好了,范毅肯定会来我这里抄作业你也一起吧。
可是陈圭没说话,有好几分钟他都没说话。这才是陈圭。
我提醒他:“陈圭。”
陈圭往前走,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找他抄作业。”、
我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没做作业啊,而且他成绩好。”
然后陈圭突然停下来说了一声:“你跟他关系很好嘛。”
我有些惊讶,看到他把头转过来了,
我说还行吧。
他就走了,走在我前面一直没开口。
就我现在这个肤色也没什么必要打阳伞了,倒是陈圭,一个暑假下来,看着还是嫩得很。
赶到公交站牌下的时候,陈圭已经坐在那里了,我收了伞,坐在他旁边说:“陈圭,你作业做好了没。”
陈圭的脚啪啪啪有规律得在地上轻轻点来点去,很无聊的样子,随口就应了我一声。
我说:“那你借我参考下。”
“行。”
我一听,心想没听错吧。
陈圭随手把我放倒在脚边的雨伞拾起来,把上面的伞页全部拨到一边,用绑伞袋子系好,最后把伞架卡入伞柄中放到我们坐位中间。
我看着那把破阳伞在陈圭手中翻腾,连个褶皱都不见。
陈圭放下伞,说:“你抄我的作业可以,但是下学期的我的电脑课后作业,你来做。”
我头都大了;“我自己都做不好,还帮你做,做梦呢把你。”
陈圭说:“那你的暑假作业今年一定是白的。”
我不服:“我会做好的!”
“你乱写也没用,今年的都是试卷。”
“谁说我要乱写!”我顶嘴,心想等范毅来抄完你作业,再去问他抄。
陈圭站起身,笃定地说:“你看我今年我会不会给范毅抄。”
我:“……”
过了一会。我服软道:“我没有电脑,怎么帮你做电脑作业。”
“我有。”
“你就这样对我?!”我控诉。
“那你呢,还想到我这儿不劳而获?”
“……。”
我无言以对,因为陈圭说的没错,每当到了事态紧急的时候,我,范毅还有朱玉兔我们想的都是陈圭。
做事有条不紊,处事严于律己可以拯救朋友与水火中的陈圭。
公车来了,勉强能挤进两个人,陈圭让我先上,我上去之后,感觉陈圭就贴在我后面,他比我高许多,我都能感受到那种身居下位压迫感。
后面的人下车后,我们随着人流到了车身里面。我站到了一对情侣的座位边上,拉着他们的后座。过了几站他们下车后,我立即大声招呼陈圭。
陈圭慢慢走过来,做到我旁边。
后面有个五六十的大爷呵呵地笑道:“现在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就找男朋友啦。”
我立即转过头。很解释道:“我才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