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陶昕来就忍不住感慨。看来一个人,之前做过再多好事都没用,关键时刻做了一件坏事,就被人记住了。
感觉到陶昕来的迟疑,陆雁归道:“怎么,师妹是不相信我,所以不愿意跟我去雁归塔吗?”他很善解人意,“这也是很正常的。那么,我也不勉强师妹,只是,师妹若是想要知道真相,便来这里寻我,只要你来,我总是会出现的,无论何时。”
陶昕来以为陆雁归会很坚持,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却恰到好处地退却了,甚至连她的命名字都没有问过。
陆雁归走了,他的气息本来就很不明显,这下子完完全全地消散掉,一点儿都不剩了。
灵笔结束了装死,道:“这就是那个音攻者?”
陶昕来点头,道:“看来,也只有他了。雁归塔在晚上是不让人进去的,不过若是雁归城主,自然不受这个限制。”
陶昕来想,若是眼前这个陆雁归没有奇奇怪怪地认她是什么师妹,她大概早就在交手后想办法结交此人,以求能请教感悟了。
很明显,从她方才的试探来看,此人并不是刚入门的音攻者,他不是不会音攻的攻击方法,相反,他很可能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这个人境界提升的经验对她来说会很有用。
“那你方才怎么不跟他去雁归塔?”灵笔问道。
陶昕来眉角跳了跳,“我就是犹豫了一下,他就主动说了那些话,走了。”这样比他再三邀请她要更让人心里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抗拒,这样一来却觉得似乎错失了良机。好在陆雁归也没有把话说死,他只是看自己在犹豫,所以给她足够考虑的时间。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陶昕来想。
陶昕来并没有考虑多长时间,第二日傍晚,她到了湖边,站在老位置望着湖面。很快,有人与她并肩站立,道:“这里原来并没有湖,这里的水是从北地引进来的。”
陶昕来转身看向陆雁归,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你师妹的?”这真是一件诡异的事情啊。
陆雁归笑了笑,道:“待日西沉,你随我来。”
陶昕来沉默了片刻,道:“那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来聊聊修行之事?”趁着这个时间请教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
“请讲。”陆雁归看起来很好说话。
“诚如你所见的,你修炼的是音攻,我修炼的是字攻。介不介意我问起音攻的境界?”陶昕来很直接。
陆雁归道:“你我是同门,这没什么介意的。就如你修炼的字攻一样,音攻的境界与字攻其实大同小异。我修炼的音攻分为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是‘攻’,第二个境界是‘助’,第三个境界……尚不得知。而我,一直在寻找这第三个境界。”
这确实是与字攻的境界有些相似。不过,陆雁归是卡在第二个境界到第三个境界的关卡上,而她是卡在第一个境界到第二个境界的关卡上。
陆雁归真是个坦白的人啊!难道说,这位真是她什么同门师兄?这是什么门啊?
陆雁归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师妹应该是在为第一个境界晋升第二个境界而烦恼吧?”
陶昕来也不隐瞒,道:“正是如此。”
陆雁归道:“我不曾了解过字攻,只是粗略地知道音攻和字攻之道乃同源之水,同根之木。我从第一个境界晋升到第二个境界花费了许多时间,正是在北地那二十多年中才成功参悟的。如果师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当时的感觉回忆出来,以曲乐的形式重现,这样对师妹或许有所帮助?”
这是天上掉馅儿饼呢?!
陶昕来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简直都要惊呆了。
好险陆雁归看不见,他要是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她会觉得丢脸的吧?
“师妹,时机已到,我们走吧。”
此时,西天的红日正堕入无情的黑暗,带走了天地间最后一点光亮。而在另一边的天空,却没有升起月亮。连星星都没有。
天空似有乌云缓缓飘过,无端让人心情沉重。
暗黑中的雁归塔,白得比日月更耀眼。
陆雁归带着陶昕来拾阶而上,每经过一层,都要细心地为陶昕来解释地上的图腾所代表的曲乐。不止如此,他还会兴致极好地逐一吹奏,用他惯于使用的翠笛,曲风也随着乐曲的不同而变幻多端。
有了陆雁归的演奏,就算陶昕来不懂音攻之道,原本在另外的世界唱歌艺术也十分捉急,但在此刻却能很神奇地感悟到陆雁归吹奏的乐曲所描绘的画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陆雁归已经参透了音攻的“助”境的关系,陶昕来觉得即便是再杀气腾腾的曲子,叫陆雁归吹奏出来都会变得很能让人接受。这是个了不起的本事。
层层乐曲不同,曲曲风格相异。陶昕来只是听都觉得耗费了不少灵力,可见陆雁归这个吹奏的人会怎样。
陶昕来很快发现,陆雁归在第三十五层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陶昕来道:“其实你不用每一层的乐曲都要吹给我听的。我并不懂音攻,之前说的那些也都是我个人随意的感觉,并不严谨。”之前陆雁归每层吹奏完一曲就会问陶昕来的感觉,陶昕来有时候说两句,有时候没感觉也就不说了。
陆雁归笑道:“师妹自谦了。其实是我发现,师妹的悟性极佳,所以忍不住想要从师妹的感觉中寻找到灵感。是师妹帮了我的大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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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塔顶之变
夜色中的雁归塔被罩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在整座雪白的雁归城之中更显得神圣、神秘。塔内明珠高悬,柔白色的光照在地面上的时候,那白天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平面图腾似乎有了凹凸起伏的曲线。陆雁归就站在那图腾旁边,骨骼分明的手指扣着脆笛,表情温和中带着些微的惊喜和兴奋。
陶昕来想,如果这个人看得见的话,他的眼睛会不会像雁归城的那片碧绿湖水一样美丽。
“下一层就是第三十六层了。”陆雁归习惯性地笑了一下,“在上去之前,我想说一个故事,可以吗?”陆雁归以平稳的语气说着这句话,说的时候抬起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微微沁出薄汗的额头。
“当然可以。”陶昕来想,这个故事会不会与他一开口就叫自己师妹有关系。
陆雁归又笑了一下,“你应该有注意到,雁归城的建筑都是白色的。”
陶昕来点头,想到之前还曾想过这雁归城的主人是有多自恋的问题。
“我很喜欢白色,真的很喜欢,白色让我想到了那天盘旋在星夜中如怒龙一样纵横的闪电……”他的表情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沉醉,“你大概不知道,我的眼睛本是看得见的,但是在那一次之后,上天便夺走了它。真的是很遗憾啊……这么多年,我只能依靠他人的描述来看这座城,这座我倾注了许多许多心血的雁归城。”
陆雁归轻轻擦拭着手中的脆笛,“如果师父还在的话,如果他能看到这雁归城,一定会十分高兴吧,虽然我并没有坚持师父所追寻的道,但是,我却可以完成师父未竟的遗憾。”
陶昕来听得迷迷糊糊,又听他道:“师妹,不过很让我意外的是,师父的衣钵却被师妹继承下来了呢……”
陶昕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人——灵笔的主人!
“灵笔?灵笔?”陶昕来本能地召唤灵笔,想要问问它它的主人有没有收过这么一个徒弟,如果是的话,对方叫她师妹也是有迹可循的。不过,灵笔的主人难道除了修炼字攻,还会音攻的吗?这涉猎挺广的啊。
可惜之前灵笔已经隐藏了起来,这时候没它什么事儿它估计早睡得都想打呼噜了,哪里还顾得上搭理陶昕来。要说,灵笔也是对陶昕来放心,一般事儿不管,跟字攻无关的事儿不管,不感兴趣的事儿不管,最最重要的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管,心情好的时候看情况管。
陶昕来无奈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心里已经基本能确定如果陆雁归真的像他所说的,是她的师兄的话,他所说的他们的师父肯定就是灵笔的主人那位了。
“我真是高兴……”陆雁归喃喃道,突然问道:“师妹,你是在何处遇见的师父?师父曾经说过,此生再不会收第二个徒弟,但是现在却遇到师妹,师妹,师父还好吗?虽然我陆雁归如今已入音攻之道,但字攻、音攻其实本是一家,我于字攻并没有多大的天分,倒是一遇音攻便觉得此生圆满。想来师父也会理解的吧……”
这种事情陶昕来可不知道。而且对于陶昕来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她虽然在修炼字攻,也确实得了灵笔的教导,但是她确实不是灵笔主人的弟子,这陆雁归要是那人的弟子,一定是极了解他的师父的,现在他问她有关他师父的事情,她哪里答得出来?”
“师妹为何不说话?”陆雁归疑惑地问道,转而又有些沮丧地垂下衣袖,道:“是了,师父一定是听说了我已经不再修炼字攻,所以不愿意再见我了吧。”
得,这位还真是灵笔主人的弟子,这下子对不上暗号了……
等等,这样说的话,这个陆雁归得多大年纪,得是什么修为了?如果他是那位的弟子,那么他就一定经历过当年的仙魔大战的啊!虽然灵笔并没有说过太多关于它的主人的事情,但是四叔曾说过,灵笔是在仙魔大战时失去了主人的,所以这弟子一定是他在仙魔大战之前收的。
“其实……”陶昕来想了想,想说她并不是那位的弟子,所以也并不知道那位的消息。
但是陆雁归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陆雁归道:“好了,上面就是第三十六层了,我们上去吧。”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沿着盘桓的阶梯缓缓上去,让陶昕来惊讶地是,眼前的第三十六层与白天完全不一样。现在这里充满了迷幻瑰丽的色彩。
不,不止是色彩。
陶昕来仔细看了看,这些色彩的源头似乎是地上的图腾,而图腾上的音符或高或低地漂浮在这五颜六色的世界里,即便没有人演奏,她似乎都能听得到曲乐的声音。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她也无法形容自己所听到的曲乐,那比陆雁归之前吹奏的任何曲乐都要美妙,都要神奇,那仿佛是远古传来的仙乐,让人只要开始听,就忍不住沉醉。
远远的,陆雁归的声音传来,‘真是太漂亮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什么意思?陶昕来徜徉在小小的空间里,但是这样小的空间却意外地没有拘束住谁的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陆雁归问。
‘陶昕来。‘
‘陶昕来……师父一定教了你很多东西,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一本字帖?或者,他有没有对你提起过神冥古道?‘
‘神冥古道‘四个字仿佛一把钥匙,开启了灵笔的所有感官。
陆雁归似乎有些惊异,他道:‘师父连这么重要的灵器都给了你吗?‘
灵笔恰好听见这一句,顿时愣住了。它的声音有些变调,‘你是谁?‘
‘或者,你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归雁。‘
灵笔的意识开始‘轰‘地一下炸开了。
归雁,归雁!它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只因为眼前的陆归雁已经完全不是当年归雁的模样?只因为他一开始展现的就是音攻者的修为,而且此人在音攻方面的修为绝对很高,根本就没有表现出在字攻方面的本事?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