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翻了个白眼,对自家老公这种官派的作势一向就从没赞同过。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放心尖上宠着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女儿水生火热?
女孩子本就不比男孩子,就该好好地宠着。
偏偏邵清沽还就是个倔脾气,固执得要命,一旦他决定的事,就是揪着他的鼻子也没办法把他整个人扭过来。
邵夫人换了个方式,放软了音调从沙发上直起身,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老邵,你就帮希希这一次嘛……”
这招她屡试不爽。
但这次似乎是遭遇了人生里的第一次滑铁卢。
邵清沽还是那副样子,不容商榷:“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
邵佳希一直磨蹭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开始慢慢吞吞地收拾行李。
摆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时不时地亮一下。
邵佳希从衣柜里勾着一堆衣服,抬脚把柜门关上。一边抬高手,拿了手机,解锁。
徐修之的手机估计是还没从姜戈那拿回来,一直用李嘉齐的手机给她发短信。
几乎是隔一小时一条地发送。
一开始邵佳希想用今天身体不舒服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没想到这个借口恰恰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一长串事的开端。
徐修之追问她哪里不舒服。
邵佳希只好说是昨天吃了冷的东西,姨妈提前了痛经。
到这对原因的追问告一段落,徐修之却并没有停止短信轰炸。
【我好想你。】
【旭哥煮的面好难吃。】
【比超市里促销煮的面还要难吃一百倍。】
【邵佳希你说话不算话。】
最后一条发过来的是——
【李嘉齐说我这样影响你休息,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想马上见到你。】
邵佳希被“想马上见到你”这几个吓得差点没站稳,紧接着又进来一条短信,
【你好点了没?】
邵佳希生怕下一秒徐修之就又给她上演一番出逃记,只好挑着一些回复他,
【还是有点不太舒服,不过没事啦女孩子痛经很正常的,别担心我啦。】
【你好好训练,后天的四分之一决赛要加油呀。】
她还发了一个柯基眨眼的表情。
等她回复完,徐修之过了好一会都没再回复她了,大概是游戏训练开始了吧。
将手机在床沿上放下,邵佳希开始往行李箱里塞行李。
冉宜正抱臂倚在房间的门框上看她,“我说,邵佳希——”
拉长了声,她微微挑起眉梢:“你和我说的有办法就是准备挪个窝,搬到SG基地去?”
邵佳希抬起头更正她:“不,我这是收拾行李回家。”
冉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惊讶了一声:“你这都开始把SG当家了?”
对冉宜这种一句话只挑自己觉得是重点的地方听的行为,邵佳希有点儿哭笑不得。
只好耐着性子给冉宜解释,“是我真正的家,有爸有妈的那种,ok?”
冉宜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了几声表示了解。
等邵佳希收拾完行李,冉宜说什么也要亲自送她回家顺便看看能给她解决这一大摞屁事的家究竟长什么样。
邵佳希直到坐上冉宜的小mini才收到徐修之的回复短信。
浅绿色的短信对话框,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一整个屏幕,可能是因为短信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于长,系统自动分成了三条发送。
跟个小作文似的短信,全都是有关如何缓解痛经的方法。科学的不科学的,民间的或者来自医生的,洋洋洒洒的一大段。
所以刚刚徐修之好一会儿都没回复她是去给她收集这些方法了?
还分点罗列一二三四的归类好了。
邵佳希有点想象不出来,徐修之低头两手握着手机照着电脑上搜索出来的的答案,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短信里的样子。
认真而专注。
盯着屏幕上的一长串,她手指上下划动了几下。忽然心底要瞒着徐修之的想法动摇了一些。
很快的一下,却又马上被她否定扼杀。
他这么关心她。
她才更没有理由去影响他。
没有回复,邵佳希锁了屏直接把手机塞进包包里。
夜色在她脸上染上一丝沉重。
但好在这份沉重并没有保持太久,在冉宜把车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彻底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冉宜那副惊讶地几乎没把眼珠子给瞪出眼眶的样子成功让邵佳希笑出了声。
夸张地哇哇大叫了几声,冉宜趁着一长段直行的时间撇过头,
“我靠,邵佳希你别和我说你是流落在民间的某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这一片住宅区住着的人非富即贵,几乎是本市有什么大活动,参加的人都能从这地方组个车队去现场的那种。
邵佳希没回答,指挥着冉宜往前开。
如果说搞房地产这年头还能在资本市场排的上号的话,她家应该也还是能划分在比较有钱的那一类的。
车在一幢别墅前缓缓停下。
冉宜低头从副驾驶的车窗望出去,有些被哽住地咽了口唾沫。
机械地抬起手朝窗外点了点,冉宜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邵佳希,你家……住这?”
冉宜一直知道邵佳希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但具体是个什么水平她却从未去细细了解过。邵佳希不提,她也没什么兴趣去问,毕竟只是交交朋友而已,玩得来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看来,她之前对邵佳希家物质水平在小康之上算个小富的认知简直是大错特错。
这他妈哪还算个小富家庭啊,这简直是大富特富啊!
邵佳希已经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扛了出来。冉宜反应过来也急急忙忙地推开车门想下车,下的急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开。刚往外面钻出去一点,又被安全带“啪”地一声给弹回了座位。
捂着被震痛的胸口,冉宜从车上移下来,车门都顾不上关上,一溜小跑地跑到邵佳希面前。
邵佳希正扬着一脸的笑看她。
冉宜抬头在身后至少占地有三百平的别墅和邵佳希的脸上来回看了几下,她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儿不真切,“邵佳希,你该不是为了唬我,在这随便找了幢别墅就说是你家吧?”
要不怎么说冉宜这个人忘性大。邵佳希有点无奈,这个人似乎忘记了几分钟之前,她当着她的面在小区大门刷小区门禁卡的事。
邵佳希作势就要去摁门口的门铃。
冉宜话音才刚落下,原本垂着的双手忙去拦住邵佳希伸去摁门铃的手。
“别别别!”
邵佳希撇头看她。
冉宜悻悻地收回手,接着低头快速在自己身上扫视了一眼。
洗的领口都有些卷起来的宽松大T恤,十块一条的海军风地摊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不跟我一起进去坐会儿吗?”
冉宜摆了摆手,边往车门边退,“今天就算了,算了。我还是改天穿得有个人样的时候再来吧。”
邵佳希被冉宜这幅样子逗得直想笑。
冉宜拉开车门,朝她大幅度地挥挥手,“把您安全送到就行,小的这就得回家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邵佳希还真不知道要是冉宜知道了自己介绍给她的直播平台的负责人就是她哥的时候,该会是什么表情。
邵佳希也朝她摆摆手,叮嘱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
冉宜显然还没消化完眼前这个消息,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钻进车里,车屁股的尾灯在黑夜里成了猩红的两点,消失。
如果说艺术要源于生活且是高于生活的话,邵佳希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天要是改编成了艺术——
那得是个怎么的跌宕,如何的起伏才能还原描述这接踵而来的,源源不断的冲击。
还没等她把手触上门铃的按键,摆在口袋里的手机先抢先响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铃声在周围安静的环境里尤为响亮。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邵佳希犹豫了几下还是接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那几乎能穿破耳膜的急切声就已经钻进了她耳朵。
“徐修之他刚刚和姜戈他们吵了一架,拿着我的手机跑出去了!”
如果说这句话还不够震撼的话,李嘉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邵佳希直接愣在了原地。
“徐修之,他全都知道了。”
54、第五十四波
徐修之本来不该知道这件事的。
或者说是, 他应该不会是这么快知道的。
从早上他起来之后,姜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没收了手机还不够, 还要对他进行人肉监视。
徐修之虽然觉得暗暗地不爽,可想到自己的小女友等等就要来了,也就随着姜戈去莫名其妙了。
但他的小女友又一次鸽了他。
理由还十分正当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痛经啊。
徐修之偏头问了问旁边坐着的号称是妇女之友的李嘉齐, 痛经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到底有多痛。
李嘉齐正用着寡妇伊芙琳站在草丛里阴人, 丝毫没在意徐修之为什么要问他一个大男人, 痛经是怎么个痛法, 这种以他的性别没办法体会到的问题。
他说:“大概相当于你的小兄弟被无情地给踹上十几脚吧。”
徐修之沉默了一下, 反应过来,那大概是很严重了。
不对,应该是非常非常严重了。
徐修之刚想打开浏览器想搜索一下如何缓解痛经, 就被身后装作无意已经路过了几百遍的姜戈 , 在点开浏览器的那一瞬间给夺走了鼠标。
两人面面相觑。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姜戈最终大手一挥,要给我们修总来一场说干就干的主题为缓解痛经的百度听写。
徐修当时听完, 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你傻逼吗”这四个大字。
当然最后他还是屈服在了旭哥的官威之下。
事情到这发展的都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直到徐修之开了直播正准备补一波直播时长上个分的时候。
暴露了。
直播间里莫名其妙地空降一大批来带节奏的人,房管封号的速度根本来不及他们说话的速度。
徐修之从游戏里切出去调直播参数的时候看到了。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和旭哥姜戈的质问。
一切都发生的合乎情理, 却又在意料之外。
徐修之摔门跑了出去。
******
邵佳希是在挂断李嘉齐电话五分钟之后接到的徐修之的电话的。
她扭头朝身后的别墅看了看, 干脆把家里的地址报给了徐修之。
小区的门禁严, 邵佳希担心徐修之进不来,干脆提议约在小区的大门口见好了。
被徐修之一口回绝。
“你就站在那,哪也别去, 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邵佳希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儿,两脚不停地切换着重心。平底鞋站得也有些累了了,她拉过行李箱,将拉杆塞了下去,干脆坐在行李箱上等。
接近有小半个小时,邵佳希想了很多的事。
包括等会儿该怎么跟徐修之解释这件事,包括她究竟该怎么去解决网上的一堆儿破事,包括等下进门该怎么去面对邵总他老人家。
月亮旁边有一点细碎的星光,孤零零的一颗,却耀眼的异常。
很多事都总会有一个结果,就像奥特曼要打小怪兽那样,就算过程如何地辗转,就算奥特曼胸前的能量灯光总是高频率地“叮咚叮咚”闪个不停,提醒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可最后,奥特曼总能把小怪兽从威胁地球和平的名单上消除。
一定会有一个好的解决结果的。
邵佳希这么想着。
周围的黑暗兀地撞进一束灯光,空气中细微的粉尘被照得一清二楚,飘飘浮浮,和她的心绪一样。
邵佳希看着徐修之从出租车上下来,再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脸上的表情很淡,甚至看不出来刚刚李嘉齐形容的和姜戈刚正面而留下的一点儿残存的负面情绪。
邵佳希抬起头,动了动唇:“你来了呀。”
话音一出,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
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那种软乎乎地语调,尾音黏黏糊糊的,像是一个小女孩的期艾埋怨。
我等了你好久噢。
你终于来了啊。
意外却又在表达了她心里角落里萌发出最真实的情绪。
徐修之低垂着眼看她,灯光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