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扬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赵宣拧着眉,一只手拂开他。李昶站到两人中间道:“王兄弄疼初华了。”他瞧了赵宣一眼以示安慰说:“我与初华还得谢王兄引荐。平日里,初华私下都是唤我‘慎之’的,只是在王兄面前,还是该避嫌。”
“避什么嫌?我是她嫡亲的表哥!”王珺扬一拳就挥过来。他虽是个读书人,但力气还是有的。拳头还没砸上李昶,叫从游廊那头来的映棠瞧见了,惊叫一声说:“不好了,不好了!表少爷同李世子打起来了!快,叫人去拉着!”
两人没能打起来,就叫呼啦啦涌来的一群丫头婆子给冲的晕头转向。赵宣这会儿想啦王珺扬,又怕他误会自己有情。只好拉了李昶说:“你们两个做什么?斗殴?市井痞子不成?今日是我生辰,再有一个两个惹我不开心的,就通通轰出去!”她转身就进屋,关上门,谁也不理。
李昶站着,侧身说:“王兄方才好身法。”
王珺扬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说:“初华即是许给了你,你便得好好待她。若你犯浑,惹了初华不开心,我一准领人来,揍得你爬不起来!”他扬扬拳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李昶的肩,转身就走。
雨忽的渐小,太阳割破了几块云,细密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李昶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踱着步子离去。
☆、第38章 进宫谢恩
三十八、进宫谢恩
赐婚一事下来,便得入宫复命,叩谢隆恩。赵宣生辰过后,在郡主府上小住了几日,与李昶约好了在尚广门碰面。
清早的,江上的雾气被太阳一照就彻亮起来。李昶远远瞧见定国公府的马车,打马行至车边停下说:“倒是叫郡主等我了。”
赵宣在车厢里正看着书,微微掀开车帘,瞧了李昶一眼说:“世子来的也不迟,况我一向不爱等人。”她转头叫车夫继续打马,李昶也夹紧马腹。一车一骑不快不慢的并排走着,车铃声声作响。两人一言不发,直到宫门处才弃马步行。
这回是黄德全手下的一个小太监三石来领她,那小太监上来就行了大礼说:“奴才给庄姝郡主,逸阳伯世子请安。”他瞧着才十五六的模样,身板瘦得紧,瞧着确实结实。说起话来麻利儿,看样子是打小儿就进了宫的。
赵宣摆摆手,叫他起来,问:“你是德公公的人?叫什么名字?”
“奴才三石。是德公公收的徒弟。”他答:“来领郡主去见圣上,郡主吩咐。”
赵宣说:“倒也没什么要详细吩咐的,你…………跟着德公公姓?”她打量着三石,三石也不躲,摇头回话讲:“奴才家里同德公公沾了点子亲,所以留了本姓,本家姓胡。”
李昶就一边走,一边瞧着赵宣。时不时插两句嘴,半路正撞上佟瑶贵妃和朱良妃。这两位,一是皇六子生母,一是太子生母。那是针尖对麦芒,没有消停的时候。今日可巧儿就遇一块去了。
赵宣福了福身子,说:“贵妃娘娘,良妃娘娘万安。”李昶也跟着拱了拱手,道一声“万安”。佟瑶贵妃站在小路中间,道:“哟,郡主领着逸阳伯世子进宫了?本宫瞧着又水灵了些。不若随本宫往丹瑶宫去,吃几块茶点?”
她作势就要过来拉赵宣,三石犯难说:“贵妃娘娘使不得,这圣上还等着奴才领庄姝郡主和逸阳伯世子去复命呢。”佟瑶贵妃蓦的冷了脸,说:“你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敢在本宫面前拿乔?”她眼神一厉,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朱良妃乐得瞧热闹,添油加醋地说:“阖宫里,谁不知道郡主只爱太后娘娘宫里那几样?怕是吃不惯姐姐宫里的。况且这小太监可是德公公亲带的徒弟。日后指不定就接了德公公的位子,咱们要争着巴结呢。”
佟瑶贵妃回她:“本宫的厨子自然比不上太后娘娘的,难道郡主平日在国公府上都不吃茶点的吗?难道偏要太后娘娘宫里的吗?良妃,你这话说的不在理啊。”
“是,臣妾受教。”朱良妃悻悻的讲:“可这小公公还等着呢。”
“本宫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说请郡主去丹瑶宫不过是口上问问,郡主不去,本宫还能绑了她不成?”佟瑶贵妃哪能在朱良妃眼前被一个奴才给下了面子?就是咬碎牙,得罪到承安帝也得做个威风样子。她扫了一眼六菱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这奴才方才同本宫呛声吗?赶紧提了人去司审庭,好好敲打敲打。”
三石“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贵妃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万万不敢与娘娘呛声。”
六菱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把三石的嘴捂严实了拖走。赵宣想了想,没求情。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活之你幸,不活…………你命。处置了奴才,佟瑶贵妃才堪堪让出路来。方才打杀了昼益宫里的奴才,这会儿不能再扣着赵宣不放了。
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佟瑶贵妃与朱良妃说:“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以为自己在昼益宫里跟了黄德全,就能抢本宫的话茬了?不知死活!”她比朱良妃稍高一些,低睨着她说:“就是黄德全来了,还不是对本宫点头哈腰的?唉…………到底是老六争气,本宫才有脸面。”
朱良妃比佟瑶贵妃大,但却也不得不按着品级叫她一声“姐姐”。她淡淡地回话说:“可怜老大不如老六有才气,还坐着他那个太子的位置。我也是恨他不成器啊。” 是啊,皇六子再好又如何?比不得她的儿子是储君。
两个人又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起来,渐渐走得远了,也听的不太真切了。
宫里的女人都像是花一样的。入了宫,不防就有一日红颜成白骨。色衰则爱驰,只有生了皇子傍身,才有一搏之力。
李昶这几日都在皇子所当差,通往昼益宫的路倒也认得。一路遇上宫人,还免不得承一句:“郡主贵安,世子贵安。”现在整个祁京都知晓了两人的婚事。承安帝赏的东西也好,还听说似乎是已经拟了圣旨,在兵部给李昶留了一个六品的闲职,挂着名。
赵宣路经御花园时,忍不住站定多瞧了几眼。还记得刚刚重生那会儿,一连落了两次水。不知不觉,都过去小半年了。她偏头睨了李昶两眼,上一世还真是不认识这人。祁京也不大,怎么就一次也为碰见过?
李昶垂下眸子问她:“郡主有事?”
赵宣已收回目光,向前走了几步说:“无事,方才出神了。”她挺着脊背,明明瘦弱得就好像一松劲就能随风飘了似得,却又坚韧得厉害。李昶三两步就追上去,扯住她的袖边道:“今日天好,等一会儿出了宫,我带你打马去城郊转转如何?”
赵宣退开一步,低声说了一句:“世子,记着规矩。”李昶不放手,直接将她拉得更近了些,说:“我们都是有了婚约的人了,太守着规矩才会叫人觉着不对吧。”他缓缓靠近赵宣的耳边讲:“是不是,初华?”
说话间,热气喷洒在赵宣的颈间,烫烫的,痒痒的。撩动着她的神经。赵宣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要蹦出胸膛一般。
“是!”她推开李昶,要往前走。李昶瞥见赵宣耳垂上爬出的一抹娇红,笑着放开手问:“那你与我去城郊不去?”
赵宣头也不回,答他说:“我为人懒散的紧,不爱出游。世子不若叫上大哥去转转。”她瞧不见,李昶在后头捂着嘴轻笑。
黄德全等在门外,左右没瞧见三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又笑着躬了身子说:“郡主、世子请,圣上在里头等着呢。”
赵宣点头进去,待到近前,她又侧了身让李昶先行,自己转向黄德全道:“支会公公一件事,方才在半路上撞见了贵妃与良妃娘娘,三石不知是说错了什么话,叫贵妃娘娘给打发去了司审庭。”她的声音小了半分道:“我不知宫中忌讳,也不晓严重与否。”
虽说这事,黄德全去查查便知。但到时候三石恐怕是早就没了气儿,叫人随便卷了草席,拿板车运去乱葬岗。他还能拿个死人做文章不成?
黄德全也是个人精,心下暗道:怕不是两位娘娘城门失火,殃及了三石这条池鱼?他连声道了谢,叫来太监先去司审庭看着,不给动刑。
赵宣点点头,提起裙边跨进门槛。外殿里头,垂头跪着一位宫女。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桃红色的宫服,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女官,也不是这昼益宫里的丫鬟。发丝凌乱,辩不出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没有更啊。
汝归请罪啦。
今天更新完成,请亲们好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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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元沁
三十九、元沁
那宫娥瞥见赵宣的裙摆,霍的伸手扒拉住,伏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哭道:“郡主,救救奴婢!郡主行行好,救救奴婢吧!”她微仰着脖子,抬头向上看着赵宣。发丝垂落在脑袋两侧,露出一张脸,满是泪痕。
赵宣俯身,督见她的脸,猛然呼吸一滞。瞳孔骤缩,一连退开好几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指着她喊:“元沁?……元沁!她是元沁!快来人,把她拉下去!拉下去!!”
一边的几个奴才只站着,不知是个什么情势。圣上叫人跪在这,现在郡主要拉她下去,谁也不敢上来拉。只能相互递个颜色,去扶着赵宣说:“郡主缓着点,当心摔跤。”在将宫娥给拎到一边。
那宫娥被拖出一段距离,却仍不肯松手。连声辩驳说:“奴婢青衣,并非什么元沁,还望郡主替奴婢向圣上求求情吧!”
赵宣挥开扶着自己的宫人,退到墙角,闭了闭眼睛,勉强定住心神。她又抬眼,瞧着青衣。
前世,赵宓的夫家是扬州巡抚元柏。元沁就是赵宓长子的乳嬷嬷。赵宣见到元沁时,她已二十四岁,一副嗓子嘶哑如老妪。每回赵宓来归宁侯府,她都抱着元夜在长亭里,一双眸子晦涩不明。
赵宣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元沁同赵宓来归宁侯府与赵宁小聚。恰巧时举上回醉酒在她这儿歇了一夜,叫她有了身孕。一个多月的身孕,她没同谁说过,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
她正在屋里给孩子绣些小衣裳,元沁就这么拐进了她这处偏僻落寞的小院。赵宣慌忙将手头针线收进抽屉,转过头来问:“元嬷嬷怎么过来了?”
元沁,笑了笑抬抬手中的碗说:“是我家夫人听宁二夫人(赵宁)说您身子弱,所以就遣奴婢给送一碗汤药来。”她一步一步靠近。
赵宣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说:“还请代我多谢你家夫人,就放在桌上好了。我一会儿自会去喝。”
元沁上前抓住赵宣的手说:“可是我家夫人特地嘱咐说,一定要亲眼看着侯夫人您喝下去。”她的力气大的很,带着笑意。赵宣手忙脚乱的推她,又不敢太使劲儿,怕伤及腹中孩子。
她被扯得撞上了妆台,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喘气。元沁捏住了她的嘴,居高临下说的将碗递到赵宣眼前说:“您来闻闻看,这一碗是什么?”
赵宣一嗅到那气味,就闭了气,。扭过头说:“你家夫人,到底想干什么?你叫赵宓她来见我!”元沁,蹲下身子讲:“奴婢真不知道,您在怕什么。反正归宁侯爷也不来您这,这一碗红花,喝了就喝了,好叫宁二夫人安心啊。”她作势要来灌赵宣。
赵宣伸手打翻了她那碗汤药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我现在有了时家的骨血!有什么万一,你们通通要倒霉!”她扶着墙站起来。
元沁反问她:“时家的骨血?”
赵宣指指自己的小腹说:“是!赵宁也知道,侯爷上回喝了酒是在我房里的。这里,一个多月了!”
元沁,重新靠近。赵宣警惕的盯着她,被脚下的矮凳绊倒,摔在床边。
“哼!如果孩子没了,谁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侯爷的种呢?”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笑了笑捏开赵宣的嘴说:“奴婢这还有一瓶,所以侯夫人还是喝了吧!”
赵宣感觉到一股像是要灼裂嗓子的炽热灌入小腹,好像还有些呛入了鼻腔。她伸手去捂住小腹,触及到的是一片濡湿的温热。
“救救我的孩子…………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但一定要救救我的……我的孩子!”她倒在血泊里,蜷曲这身子,一遍一遍苦苦的哀求。元沁却只是冷眼笑着,转身走了。
赵宣最后听见她说:“侯夫人与外人苟且,以致有孕。恐事情败露,自服红花堕胎。你觉得,这个理由还可以吧。”
赵宣回过神,看着青衣。一脚踹翻了她的身子,厉声厉色道:“哪里来的婢子?!不好好跪着,撞上来作死不成?”青衣还欲来扯她。赵宣一个偏身避开,往内殿去。她虽不知青衣后来如何成的元沁,但这般长相…………何尝会认错?
她进去朝承安帝福了一下身子道:“圣上万安。”承安帝点点头说:“瞧见你同逸阳伯世子一道来,朕也安心了。”他摆摆手,讲:“罢了,朕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就领着世子去凤慈宫见一见太后。母后她老人家这些时日直念叨着你啊,说你许久都不曾进宫给她请安了。”
赵宣点头,道:“圣上提醒的是,的确久不入宫了。这回过去,太后娘娘怕又要数落臣女。这就该赶去了。”她福身告退,李昶也作揖跟着。她退到门口转身,青衣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近前。宫人反应过来,钳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了几步。青衣又扒住了门沿,哭道:“圣上饶了奴婢吧。奴婢自知人微言轻,只求安生。”
青衣长得是有几番姿色,且赵宣也没想过她的嗓音原先这般好听。她哭的如梨花春雨,承安帝在内殿拧紧了眉头复又松开说:“行了,不必再跪。你先行回去,也没有谁不要你安生。”青衣连伏在地上重重都磕了几个头,逃也似得夺门而去。
赵宣目不斜视,只回头瞧了一眼李昶,示意他快走。待到了门口,才去询问黄德全说:“方才殿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个宫娥有来历没有?”
黄德全讪笑道:“叫郡主受冲撞了。那丫头哪有什么来历?不过原先是香妃娘娘宫里头都宫女,仗着有几分姿色,趁主子有孕,爬上了龙床。偏偏又不得圣心,圣上没给个位分。”他小声说:“这不是前几日同香妃娘娘闹上了,害得娘娘险些小产。当日就赏了四十板子,稍好一点就跪在这了。其实圣上这样处置的轻,也是存了点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