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抬头,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手还紧张地抖,系最顶上的那颗扣子时,还不小心拧到了莞尔下巴底的肉,她好像又胖了.....
但念夏的这一举动,叫莞尔更加怀疑念夏的忠诚度了,她要是看上那臭松鼠,阿湛该多伤心啊,阿湛他虽说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自从她来这儿,那小子就一直缠着她,两年的情分,早已胜似亲姐弟。
莞尔叹了叹,道:“说吧。”
“您是不是心底里喜欢着简家的少爷?”
“噗,你说什么?”莞尔不知道念夏为什么这么问,但想想她一定是有什么根据的,于是眯起一双眼睛,把风筝扔在一旁,一把抓住念夏的手腕,“说,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没有...昨儿小姐在床上睡着了,苏公子给您搭褥子,听见您喊简玉珩少爷的名字,还笑的很开心......他就跟我说,你这是贪上小少爷的美色了,还说......”念夏正要继续说,眼睛一瞟,正正看见自家小姐一头黑线,一双眼睛已经开始往外冒着火,赶忙悻悻地停住了话。
“说下去!”
莞尔很少对念夏大声喊叫,这一喊念夏实在是吓得不轻,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水,身子紧绷着,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百八十遍,自己好端端地,跟她说这个干嘛,那小少爷打了小姐,小姐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他,怪就怪那苏染白,都是他!
“还说您嫁过去,做梦都要笑出来呢。”念夏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莞尔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莞尔皱眉,不过是梦见自己教训他而已,这个假仙就在这儿自作聪明,好一个苏染白,昨儿和他闲聊,说了些家长里短,刚对他有了点好感,现在真的,什么时候她提着刀去砍简玉珩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捅了得了。
这下莞尔没了力气,仰倒在床上,半天没说出话来,刚刚穿好的衣裳又加了几道褶皱,念夏看着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小姐还是心疼她刚刚熨烫好的衣服,连连唤着小姐,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袖子。
“小姐,您真的生气了?”念夏是个聪明姑娘,她很了解自家小姐的秉性,就是生气了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有时候早上发了脾气,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就忘记了。
莞尔冷着脸不说话,心里却热闹的紧,念夏她难道是只猪吗,怎么就胳膊肘跟着人家往外拐啊,自己天天和她搂着睡,怎么她还这么不了解自己。被人扇了巴掌,非但不气不恼,难道还要以身相许吗!
念夏拉她的袖子,“小姐......,您也有错,您知道不该提雪儿姑娘的,再说您也答应过雪儿姑娘,不会在简玉珩面前提她的,您都忘了吗?”
莞尔心里郁闷,刚要开口反驳,一声破门而入的响声从院口发出,一团白色的影子冲了进来,边跑边喊莞尔阿姐,念夏闪了闪身子,让小少爷凑到莞尔这里,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幸好小少爷来了,不然自己还真没把握劝好小小姐。
“阿姐”林怀湛叫的甜,莞尔这里的气儿也就消了三分,他暖和的小手掌抓起莞尔的袖子,生生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手臂张开,拽莞尔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她一通道:“阿姐怎么穿的这么随意,说好了要带阿湛去花楼玩呢”。
莞尔一怔,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带他玩了,还是去花楼!屁大点孩子,不在家好好练剑读书,逛什么花楼!
莞尔刚要骂他去读书,念夏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姐,今儿是小少爷的生辰,您答应过他带他出去长见识...”
长见识......莞尔抹了把汗,怕不是自己哪天玩大发了答应他的,真的要少看点话本子,看的多了,什么混话都说的顺嘴了。
看着眼前这小黄雀儿渴望的眼神,莞尔翻过来倒过去的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花楼是什么人去的地方,都是些纨绔子弟,不学好的小子,阿湛还小,这么早就受那环境的熏陶,以后长大了可还得了,难不成让他长大以后像简玉珩似的祸祸别人家的姑娘?
“不行,换个地方。”莞尔脸又冷了几分,看的念夏和林怀湛都缩着脖子,小阿湛还在挣扎,他小嘴嘟的老高,眼泪汪汪地看着莞尔,那架势,非要把她的心瞧碎不可。
莞尔别过头,不看他,她就不信,自己就练不出一副铁石心肠,以后嫁人,不知还得受多少气儿,不如就趁现在磨练磨练自己的心性。
见眼泪没用,阿湛撩了撩自己的前襟,哀婉地叹了声,复又幽幽地坐在了莞尔的大床上,嘴里一连串地念叨,“阿姐就只顾着自己快活,连答应自己弟弟的事情都不作数了,看来我得去找爹爹说道说道了,怎的你能去我就去不得,还有阿姐连弟弟的生辰都没记住,阿湛还要这姐姐何用,有何用啊!”
不愧是林家的血脉,原来自己在简家当差的时候,常听人家说,林家就是靠在皇上身旁吹耳边风发的家,现如今见识了阿湛的功夫,实在是开眼界长见识的事儿。
“阿姐阿姐,我知道你最好了,若是你不带我去,等我十四岁了跟着爹爹进了宫,就再也没机会去了,阿姐。”
林怀湛像一条毛虫,在床上来回的蹭,见她没反应,他又爬过来捧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了被莞尔丢在一边儿的风筝,拿着它在莞尔眼前晃,谄媚地笑:“阿姐,弟弟也给阿姐扎风筝。”
“扎你的海带鱼去,扎什么风筝!”
“阿姐说话了,哦!阿姐是答应了,走吧走吧,阿湛爱你。”
莞尔揉揉眉心,无力地垂了垂脑袋。
“要不,要不我们顺便去拜访下容雪姑娘吧。”念夏倒是提了个好建议,容雪是好女孩儿,总不会教坏阿湛。
莞尔终于妥协点头,拉上欢呼不止的阿湛就往外走,阿湛一身雪白雪白的衣服,倒是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感觉,就是阿湛太顽皮了,穿再文静的衣服,都是脱不了那股子稚气。
看他一脸的精心打扮,大概是一大清早就起来累着丫头梳妆,小家伙乐呵呵的,挽着莞尔的手,也不忘回过头来把念夏也拉上。
临出门的时候,阿湛眼神一瞟,落在床头的风筝上,天真地扬起小脸,问道:“阿姐,姐夫的风筝不带上吗?”
“你再废话我就直接把你领到爹爹那!”莞尔佯怒,抡圆了胳膊敲阿湛的脑袋,小家伙一下子挣脱了莞尔的手,钻进了念夏的外衣,边蹭边念叨着:“阿夏保护我,阿夏保护我。”
莞尔一把将小阿湛拎出来,“你这小黄雀儿,你念夏姐姐是女孩子,不许你这么钻来钻去。”
阿湛不知道自己阿姐气儿从哪来,只是乖巧地吐了吐舌头,一掉头钻进了莞尔的外衣里,“念夏是女孩子,我不可以钻,但是我可以钻阿姐的,阿姐不是女孩子,哈哈!”说完也不顾莞尔一脸黑线,一蹦一跳地跟着两个姐姐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小少爷马上上线
☆、第9章 琴瑟且和鸣(四)
从品花楼的后门进去,是一派宽敞的院落,莞尔熟练地吩咐木门两旁的小厮进去通报,而后便带着阿湛到院子里的水池子旁喂鱼,莞尔食指拇指搓了点饼渣子,撒进池塘里,一条条漂亮的金鱼争先恐后地就浮出了水面,白亮的腮帮子一开一合的,看的莞尔心中十分地畅快。
不过多久,一声清凉的女音自莞尔身后响起,“你还真的是有功夫,天天来我这儿喂鱼。”
“雪儿!”莞尔转身,眼前正是容雪姑娘窈窕的身影,只见她一双柳叶似的眉毛微蹙,挂着淡淡的妆容,一双眼睛难掩喜悦的情.愫,这就是简玉珩心里日思夜想的人儿,莞尔想着,心里却没由头地泛起了一股酸。
不单是简玉珩喜欢吧,怕是这世上哪个男人见了都得心生喜欢,自己普普通通的样子,若不是挂了个林家小姐的名头,怕是见了谁都不讨喜,容雪见她突然发了楞,笑的更加妖媚,嘴角上扬开始调笑莞尔,“怎么喂个鱼还喂傻了?”
“你就是容雪姐姐,常听我阿姐提起姐姐,如今见了还真是神仙一样的人儿呢。”林怀湛嘴甜,不过莞尔了解他,他夸谁都是用神仙夸,永远就是这一套,那时候夸苏染白,把那假神仙夸的一愣一愣的,莞尔刚想骂阿湛一句,容雪突然俯下了身子,笑盈盈地摸林怀湛的小脑袋瓜子。
“小弟弟也生的俊俏,以后必定是个美男子,要不要以后来姐姐这里学琴?”容雪莫名地觉着这孩子长得亲切,揉他头发的手半天没停下来。
小阿湛闪身躲开容雪的魔爪,往念夏的身边挪了挪,认真道:“那也不行,我和别的女人一起的话,阿夏会醋。”他小手拉着念夏的手腕,眼神异常的坚定。
念夏又扭捏了起来,红着脸挣开了阿湛的手,可这小家伙又一把将他的手捞了回来,死劲儿拽着不让她走,容雪掩着嘴巴笑,莞尔也笑的合不住嘴,“林家的男人,打小儿就是情种。”
林家的?容雪止了笑,复又细细瞧阿湛的眉眼,才觉得他像极了那个人,怪不得会有种没由来的亲切感。
“莞尔,这是谁家的孩子?”容雪要验证内心的设想,于是把莞尔抓到一旁,莞尔小小地推了容雪一把,嗔道:“自然是我家弟弟,没听见他喊我阿姐吗?”她翻了个白眼给容雪,这丫头在这儿唱了几年曲儿,察言观色的能力弱到了这个地步吗!
看着容雪脸上神色的变化,莞尔突然有些了悟,她揪着容雪的衣袖子,惊讶地压低声音问她:“你这是还没忘了林子夙吗?”
“你瞧你,那是你自家哥哥,怎么直接叫名字呢?”容雪掐了一把莞尔的胳膊,笑的像刚刚绽放的芙蓉花儿,她往上拉拉被莞尔拽松的衣服,缓缓地说:“为什么要忘,他说了会娶我。”
“我可从没听他在爹爹面前说过,他是朝廷里玩弄权谋的人,你不该喜欢他。”莞尔对她的这个哥哥很不了解,但那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派,实在是让她不敢靠近,她进林家两年,与林子夙不过是点头之交,毫无兄妹情分可言,容雪纵然漂亮,但素来不近女色的林子夙,真的会把心给一个市井歌女吗?
莞尔拉着容雪的袖子,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油腻的声音打断,老鸨晃着夸张的肥腰,满脸横肉堆着笑,朝容雪招手,她的手臂一招,脸上的肉都跟着打颤,莞尔嘴撇了撇,退到了一边,复又拿了鱼食儿喂金鱼,“雪儿姑娘,马上到您的表演时间了,还不快回去准备准备呢?”
“这就去了,有朋友来了。”容雪两手捏了捏莞尔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一会儿鸨儿会带你去上厢房,我近来学了琵琶,你一定要认真听一听。”
容雪说完转身走了,老鸨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呦,这不是林家的小小姐,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快跟着我来,给您挑上个好厢房,可不能亏待了咱们细皮嫩肉的小姐。”
莞尔终于把手上的鱼食儿喂完,但心头里平白添了堵,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领着阿湛和念夏跟老鸨进了品花楼。
品花楼处在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不同于其他的花楼,品花楼品花楼,顾名思义只品花而不亵花,这里的姑娘并非个个相貌绝凡,但都有惊艳的技艺,像枝丫姑娘一手伏羲古琴名动京城,子鸢姑娘的棋艺在当世也是数一数二,东施擅画,西施擅字,合了京城大半才女于此,品花楼的楼阁可谓是众星拱月,每天都是一副百鸟朝凤的拥挤场面。
而近几年脱颖而出的容雪姑娘,除了一手古琴弹得妙,这相貌也不输京城任何一户大家的小姐,那嗓音也是柔声细雨,如黄莺出谷一般婉转悠扬,有生之年能听容雪姑娘扶次琴,可以算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莞尔还记得去年春天,冰雪初融的时候,她带着念夏四处跑着玩,路过品花楼时,被一个好听的女声锁住了脚步,那嗓音清澈的仿佛九天之上的冰泉,没半点杂质,莞尔没听过这种歌声,拉着念夏进了品花楼,细细品味这声线,刚柔并济,如空谷幽兰一般酥软人心。
当时林子夙也在场,一身的紫色锦衣,腰间束黑色云带,身材高大挺拔,眉眼爽朗英气,容雪一曲结束,林子夙起身,他仿佛天生身带气场,莞尔知道,那一刻容雪的眼里,便再容不下其他男子了,林子夙右手四指轻拍左手掌心,磁性硬朗的声音便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天籁之音,敢问姑娘芳名。”
‘登’琵琶试音,两个侍女打扮的姑娘将琵琶抱了上来,莞尔睨着眼,还是看不清琵琶上的花纹,这品花楼占地很大,楼阁极高,演出的大台子悬空在正中间,下面有四根柱子支撑,四周是各种各样的包厢,包厢分三品,一品快要伸到屋顶上,是从上往下瞧的地界儿,二品和台子平着,围着台子绕一圈,这三品便是实实落在地上,仰着脖子往上瞅,也未必能看的清楚。
莞尔坐的这个是一品,是象征身份的厢房,但低着头看着也费劲,下次还是到二品去看,况且这悬空的厢房,平时还好,没有小孩子闹,现在阿湛和念夏打打闹闹的,实在是让莞尔觉得心慌。
侍女调好琴便退下台子,台子旁有台阶,很陡,侍女走的慢,莞尔便闭上了眼,准备等雪儿来了再看。
不一会儿,灯火一颤,原本亮堂的阁楼暗了几分,莞尔睁开眼,果然那窈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台子上。
只见台子上的人一身淡粉华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她没怎么上妆,只是薄薄地上了一层粉黛,透着她粉白的肌理,便比那出水芙蓉还要美上三分。
‘噹’水葱似的玉指挑乌黑的琵琶,众人呼吸皆屏,凝神看着台子上的璧人演奏。
这边的林怀湛心不在演奏上,他不爱听别人唱的曲儿,在厢房与厢房只见跑来跑去的,念夏在后面追,可哪里有小少爷的脚力好,且这些厢房悬空,林怀湛有功夫在身上,只要轻轻一跃就上了别人的包厢,念夏还要费尽地走天梯,阿湛都绕了一圈回来了,念夏还在艰难地爬前半圈的梯子。
“小少爷,不要跑来跑去的,一会儿小小姐要生气了。”念夏追不上他,只能把莞尔搬出来吓唬他,只见林怀湛脑袋晃晃,不以为然地对念夏做了个鬼脸道:“阿姐马上要嫁给别人,她马上就不能管我,我才不怕她!”
话说完转身跃上了旁边的厢房,念夏心里急,迈开步子就要上去抓小少爷,不料一脚踏空,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左右晃着就要掉下梯子,情急之下的念夏大喊了一声,“阿湛,救我!”
“阿夏!”反过味儿来的林怀湛一个飞身冲了过来,念夏的身子已经斜出了大半,惊恐之色全都写在了脸上,相比于念夏的惊慌,林怀湛倒是沉着地多,小家伙个子小,身手还是十分不凡地,他大喝一声,蹬了一脚厢房的梁木借力,双手接了念夏正在下坠的身子,兜兜转转地落在了容雪在的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