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她，说道：“连主人的意思都没办法摸清，我留你何用？”
丹珠心里咯噔了下，心想他下一句该不会又是要送她回叶冰黛哪里吧？
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僵着笑脸低声道歉：“对不起少爷，丹珠知错了。”
“错在哪里了？”
丹珠顿了下，应得特别诚恳：“丹珠不该和少爷顶嘴。”
“只是这样？”
丹珠暗暗捏紧了澡巾，对着他的后背皮笑肉不笑地：“丹珠应该做少爷肚子里的蛔虫，不管您在想什么，我都应该第一时间读懂。”
叶瑾嘴角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侧头看向她，
“你这话说得不错，听着倒是挺顺耳的。”
正文 027 喝开水吧
好不容易伺候叶瑾洗浴干净，丹珠忍着腰酸背痛，气喘吁吁地将人扶上床，直起身抹了把额上的汗。
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到了景阳苑会比在芙蓉苑轻松许多，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叶冰黛虽然苛待下人，但好歹不会动不动就威胁她，叶瑾仿佛爱上了看她窘困的样子，毫不遗余力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丹珠觉得自己现在真想个惊弓之鸟，一听到他提“四妹”二字就开始浑身紧绷。
除了精神上的虐.待，他还顺便提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比如温泉水热了让她冲水调温度，可调来调去不是嫌热就是嫌冷，总之就是不和他的心意。
再好的耐性，也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挑剔下禁不住火冒三丈，丹珠暗暗地恨着，等叶冰黛家叶府了，看他还有什么理由要挟自己。
忙完活之后，丹珠后知后觉地巡视了一圈四周，叶瑾的房间布置相当简单，偌大的空间里家具稀少，也就一床一软塌一屏风，和叶冰黛那边的精致唯美比起来，这边显然空荡了许多。
丹珠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房子也没什么出奇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叶瑾严禁外人靠近，搞得这里好像埋了许多黄金似的，真是个怪胎。
正胡思乱想着，叶瑾的声音不徐不缓地从旁边飘过来，
“我要喝茶。”
丹珠气都还没喘匀，累得都都不想动了，但还是乖乖地给他泡了茶端过来。
叶瑾抿了口，眉头皱起来，“味道不对。这茶你用什么水泡的？”
丹珠愣了下，老实地回道：“井里烧开的水啊。”
叶瑾“砰”地一声放下杯子，语气颇为不悦，“重新泡一壶。”
丹珠看了看他，又看看杯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这水有什么不对的吗？”不说清楚，就算她再泡一百壶还是味道不对。
叶瑾抬眼看向她，冷淡地开口：“我喝的茶，都须用地窖库存的陈年雪水泡制而成，再不济也是天山泉水。你这杯茶口感粗涩，没有半点的香味，真是浪费我这么好的茶叶。”
丹珠嘴角微微抽搐，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毛病就是多，不都是茶吗？难道换种水泡喝下就能得道升仙吗？
在叶府呆了三年，她都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个专门藏去年旧雪的地窖，而且那天山据说离京城百里，为了喝个茶还特意去那边运水，在这个只有牛马为运输工具的年代，也太折腾了吧。
丹珠深吸了口气，面上还是恭敬地请示道：“少爷，我还是去给您找文泉来吧，在这方面，也许由他来做更合您的心意？”
“不行。”叶瑾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丹珠哑了哑，“为什么不行？”文泉是多么想服侍在他身边啊！
叶瑾嘴角一勾，“因为他没得罪四妹。”
“……”
丹珠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真诚地劝道：“少爷，现在都入夜了，喝茶会让人精神振奋，影响您晚上的睡眠，我觉得……你还是喝开水比较好。”
叶瑾略感意外地看着她，没料到她居然敢明着反驳自己。
应着他如炬的目光，丹珠眼观鼻口观心地垂首站了一会，渐渐地开始沉不住气了，只得说了句“我现在就去泡”，然后灰溜溜地跑出了房。
她不知道哪个劳什子的地窖在哪里，想了想，便去敲了文泉的门。
文泉在叶瑾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泡茶这等小事他肯定早已做得极为上手，这活交给他肯定没错。
正文 028 敷衍之作
听完丹珠的请求后，文泉当仁不让地答应下来。
正想出去时，丹珠忽然在身后喊住了他，匆匆忙忙地跑回了自己居住的兰苑，没多久的功夫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个小布囊。
文泉奇怪地看向她手里的布囊，疑惑地问道：“丹珠，这里面装的什么？”
丹珠笑着回道：“这是我亲手编织的手链。”
“你带这个东西做什么？”文泉更疑惑了。
“今天正是交货的日子，”丹珠也不瞒他，坦言道：“我得赶着将这几条手链拿去给李大娘，不然就得多等半个月了。路上不是会经过浣衣苑吗？我顺道带去给她。”
叶府里有手艺好的不少丫鬟婆子，平常闲下来时，会做些手工品托人带出去卖了，这样可以换点领钱回来补贴家用。
丹珠寻思着，她现在很有可能被叶冰黛的人盯梢着，但如果身边有人陪着，叶冰黛总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对自己下手吧？
文泉理解点点头，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原来如此。那我们赶紧去吧。”
两人先去地窖取了水，回来的路上，丹珠进了浣衣苑，寻到了李大娘的住处。
她将布囊里的手链掏出来递了上去，客气地说道：“李大娘，对不起，最近我这边事情比较多，能交的货也就这几样。”
李大娘平日里和她交情还算不错，一见到她，立即笑颜逐开地迎上来，“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要下次的交货日呢。”
李大娘是叶府浣衣苑的主管，私下里也算个小工头，她在外面有认识的门路，平常就会收购府里丫鬟婆子们的手工艺品，转手卖出去赚差价。
眼下没有其他人在，李大娘便毫无顾忌地说笑起来，“丹珠，你现在不是已经变成三少爷的人了？怎么还干这种伤眼睛的活？”
丹珠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不管是变成谁的人，钱这东西都是多多益善的，像我们这些丫鬟，每个月也就那点月钱，要是再不勤快点，万一哪天真要用到钱却发现两袋空空，那可怎么办才好？”
“也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得稳妥。”李大娘赞许地点点头，笑盈盈地接过她的手链，刚瞧了眼，脸上的笑意顿减，蹙着眉严肃道：“丹珠，你这次的货怎的差了这么？这花样也太一般了，瞧着也不精致。”
丹珠有些心虚，声音都低了许多：“我现在只能做成这样，还望大娘见谅。”
李大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沉吟着道：“虽说你有你的理由，可我毕竟也要看货吃饭，你这次的东西我只能给打个对折，要愿意我就给你钱。”
丹珠连忙点头，“当然愿意，谢谢大娘。”
最近她心神不定，这几根手链都是这段时间的敷衍之作，做成这样有钱收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嫌弃少。
李大娘抿嘴笑了下，将手链收下，转身去给她拿钱。
丹珠接过那几个铜板，低着头轻声道谢：“多谢你……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同你聊天。”
“等等。”李大娘喊停了她，顿了下，压低了音量问道：
“丹珠，原来和你一起做事的绿柳丫头前些天不是出事了吗？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可知道些内情？”
正文 029 并不知情
丹珠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自然，尽量用淡定地回道：
“不，我并不知情。”
“是吗？”李大娘颇有些遗憾，摇着头啧啧道：“我看你们从前走得也挺近的，还以为你会知道些什么。”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李大娘自然也不意外。
丹珠唯恐露出心事，和她闲聊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文泉正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两人便并行一起往景阳馆走去。
路上，文泉跟她聊了些府里的新鲜有趣事，丹珠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她肯定绿柳的事就是叶冰黛做的，除了这个人，她也想不到会有谁会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绿柳服侍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也下得了手，想到这里，丹珠心里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压抑感。
正满怀心事地走着，旁边的文泉忽然止住了声音，一言不发地朝着旁边的方向走过去。
丹珠也跟着停下脚步，奇怪地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
不远处是几座假山林立，山后隐隐有火光浮现，似乎有人在那边烧着什么东西。
因为夜色的关系，丹珠看得很不分明，靠近了，才知道原来对方在烧纸钱。
文泉皱起眉，盯着地上的烧纸钱的女孩，义正言辞道：
“茵茵，难道你不知道府里严禁做这些吗？这要是让管家看到了，你还想不想留在这里了？”
名唤茵茵的女孩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站起来，听到文泉的训斥，也不敢狡辩，低着头期期艾艾的，
“我知道，可绿柳实在太可怜了……今天是她的头七，她家里早就已经没人了，要是我不给她烧，恐怕也没有人替她做这些了……”
茵茵双眼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她是绿柳的同乡，两人平常的关系很不错，眼下人忽然就这么没了，心里也难免伤心。
丹珠原本就凝重的心更压抑了，立在一旁没出声。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后悔，绿柳最后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她的态度要是稍微能温和一些就好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不在了。
丹珠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惆怅。
文泉叹了声息，到底还是下人更体恤下人，缓了声音说道：“你还有多久才好？”
茵茵抽了抽鼻子，小声地说道：“没多少了，就剩最后一点……”
“你动作快一点。”文泉当即道，“我们在外边给你放风，你好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出来。”
茵茵闻言大喜，连连道谢，“多谢文泉大哥。”
文泉回应地点点头，对丹珠叮嘱道：“我们到那边去站着吧。”
丹珠没出声，默默地跟着站在假山外边。
文泉见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想这绿柳以前跟她都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情分自然是跟比其他人的重，茵茵这般作为肯定触发了她心里的情绪，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想通了这些，他便识趣地没出声。
茵茵迅速烧完了剩下的纸钱，将东西收拾好便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对着文泉和丹珠拜谢之后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