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顾身上不怏,连忙起身去扶她,求情道:“皇上,乔嬷嬷也是为了臣妾和皇嗣着想,还请您恕了她的罪。”
皇上面上带了一丝不耐,冷然道:“行了,传顺修仪。”
罗氏被带来,跪地请安,“臣妾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上单刀直入,一点不磨叽,“你举报柳氏行巫蛊之术,可有凭证?”
罗氏抬头,目光莹澈剔透,回道:“皇上,臣妾和柳氏一向是对头,这宫里谁人不知,肯定认为是臣妾诬告柳氏。可事关重大,臣妾如何也不敢胡说,也不计较那些后果了,就实话实说,臣妾在柳氏的玉芙阁里有人,那位宫人近来偷偷传出消息,说是在玉芙阁里发现了污秽东西,像是用来制作巫蛊娃娃的材料。”
小胡氏听了也跪下来,孱弱地说着:“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妾求您……”
“乔嬷嬷,还不把你家主子扶起来。来人,封了流雲殿,给朕彻查,一处也别漏了!”
“是!”紫翎卫首领亲自带人下去。
小胡氏又道:“皇上,臣妾求您也搜查这昭阳殿,臣妾怕被下了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为何臣妾会莫名不适。”
显光三年八月十六,后被称为“子母之祸”的变乱正式开幕,此祸无论是对鸾宫还是对外朝,都带来巨大影响,甚至对大梁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皇上的亲兵紫翎卫在流雲殿里,罗氏所住的甘泉阁外,正北七丈位置,发现有土地翻新的痕迹,掘开后,寻到了一枚桑树根雕刻的小儿娃娃,娃娃上还刻了时辰。
很快,皇后娘娘的昭阳殿,同样的位置,也寻到了同样的小娃娃,背后也有字,只是同流雲殿处发现的不同。
皇后娘娘接过从她殿外近处发现的娃娃,先是一愣,而后又大惊失色,“皇上,这上面刻的正是臣妾受孕的时辰,这就是要诅咒臣妾的孩子啊!”
罗氏也求着看了自己阁外寻到的娃娃,哭着回道:“皇上,这上面也是臣妾留档受孕的时辰,柳清烟不得好死,竟然用这种方法,害死了臣妾和您的孩子!”
罗氏放声大哭起来,像要发泄出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委屈,“皇上,您要为臣妾和皇嗣做主啊!”
皇后不如她激动,只是低声轻轻抽泣着,“皇上,臣妾也请您做主。”
皇上这时却命狄贯:“你带人去明光殿外搜下,动静小些,别惊扰了俪夫人和二公主。”
皇后和顺修仪听了这话,自己心中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受。
狄贯很快就带人回来,手里也捧着一个木头娃娃,禀道:“皇上,这是奴才从明光殿外发现的……”
皇上接过瞧了上面的时辰,顿时愤怒地想摔了这娃娃,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厉声道:“去把柳氏给朕押来。”
而柳清烟此时竟然还有心情在对着镜子描眉,一丁点儿也不在乎,玉芙阁外看守的那群紫翎卫。
她的内侍太监果子急着说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添妆呢!”
柳清烟觉得这个眉毛画的真是不错,愉悦地咧了嘴,轻快回道:“皇上马上就要招本宫过去了,怎么也要准备一番,让你取来的银票呢?”
“娘娘,咱们所有的银票全在这儿了,您这是要?”
柳清烟又抿了抿唇纸,“你们怕是要陪本宫去暴室受些罪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银票相信该能让咱们少吃点苦头。”
果子神情悲凄,哽噎道:“娘娘,奴才会誓死追随您,下辈子还要伺候您!”
“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甘泉阁外搜到了娃娃,咱们玉芙阁可是什么也没寻到的。放心吧,只要咱们都一口咬定,是罗氏诬陷的本宫,怎么也不认罪,就不会死,而且很快……”
外面传来动静,柳清烟起了身,“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咱们走吧。”
柳清烟就这样去了昭阳殿,一见到皇上,就扑下身来,再抬头时,已是梨花带雨,“皇上,臣妾到底犯了何罪,要被翎卫搜查捉拿,臣妾好害怕啊!”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布置巫蛊娃娃,加害皇嗣!”罗氏怒目瞪圆,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臣妾是冤枉的啊,一定是顺修仪记恨臣妾举报她与人私通,所以故意设局,栽赃嫁祸臣妾,臣妾与那个娃娃绝无半点关系。”
皇后这时候道:“顺修仪要诬陷你,何必还要费力在本宫和俪夫人殿外放置污物,她一个根基不牢的修仪,哪有这个本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柳清烟马上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反问道:“皇后娘娘,顺修仪没这个本事,难道臣妾一个小小的贵姬,就有这个本事了吗?”
殊不知皇后就要等这句话,“你柳家可是世家大族,谁知道你家族有无参与,想不定,你背后还有什么其他人!”
“皇上明鉴,臣妾一家忠君爱国,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么敢做!”柳清烟放声嚎哭,来势汹汹,比之前罗氏发作时更要厉害。
皇后又跪下来求道:“皇上,此事定有蹊跷,请您严查。”
这次,皇上亲自扶起了她,吩咐下去,“把柳氏和她阁中伺候的人,全部送进暴室拷问,再查流雲殿,就算是拆了也不能漏了。”
“是,微臣遵旨!”
目的达到,罗氏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皇上,这么晚了,就留在昭阳殿安置吧。”
“不了,朕要回去,皇后早些安置吧,以后万事还是以皇嗣为主,明白吗?”皇上接过狄公公手里的披衣穿好。
小胡氏悻悻然回道:“臣妾知道了,您也早些歇息。”
等皇上离开,她又问起乔嬷嬷:“那些人,都准备好了?”
“娘娘放心,等在暴室里受了几天折磨,这些人就会极不情愿地交待出柳氏背后的邢贵妃和谢惠妃,您且再等些日子。”
小胡氏满意地笑了出来,又想起何事,立马收了笑容,“你派人去看看,皇上是回了玄宫还是去了狐狸精那里。”
能有资格被皇后称为狐狸精的,整个鸾宫,只此一人。
皇后显然又要撕坏些帕子了,因为皇上回的还是明光殿,他进了寝室,发现豆香还在等他,忍不住责备起来,“朕不是让你不要等了,怎么还不睡,都这么晚了,你如今是双身子,怎么受得了。”
豆香连忙起身给他退了外衣,卷起袖管,竖起头发,她这里竟然还备着热水和巾帕。
皇上洗着脸,发现水温正好,问道:“你如何知道朕要回来?”
“臣妾就是备着而已,想着您要是回来了,就能立即用上,节约些时间,就能多睡会儿,明日您还要早朝呢。”
“要是朕不回来呢?”
“那臣妾就睡了呗。”
皇上从她手里接过干巾,擦干了脸和手,搂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下次别再等了。”
“嗯。”
四目相对,柔情流动,不过下次,她还是会等,而他亦知。
第104章 举报(下)
八月十七一早,谢冉便来了柔福殿, 和邢贵妃商议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是, 她们对此事也了如执掌。
“你被监/禁的这段日子,皇后就到处行动, 收买人心,安插内线。本宫就知道,等你一出来,她肯定要整出大戏,妄想把你我二人一起端了, 就凭她的手段,呵, 做她个春秋大梦!”
谢冉笑着回道:“皇后就是太嫩,这性子太急, 瞻前往往顾不了后,罗氏就太慢性子, 喝了红花, 下了胎,还要等上三天才行动, 这样没魄力的人,能靠她成什么事儿。”
“难为本宫把她情人都送进了鸾宫, 好在那位冯长峰还算中用,该做的事都没落下,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过,这冯家倒真是舍的。”
“冯家投靠了咱们, 想借力登上来,牺牲一个二房的嫡子算得什么,他们也知晓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
“胡婵月想用诬蛊之术除掉咱们,本宫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哼,也不想想她姐姐是怎么下台的,玩的都是咱们剩下的东西,还想来让咱们中招,真是异想天开!”
谢冉索性陪她说尽了兴,“这也难怪,就算是皇上,也料不到天演是咱们的人吧,毕竟天演虽然利欲熏心,却端着最痛恨权贵的姿态,每每都要狠宰贵人们一番。谁能想,他是咱们两家一手捧上来的走油货,安插在皇上军中的眼线。”
邢洛妍点点头,满意道:“他这次办的不错,柳清烟这次也很好,这力捶的恰到好处。”
“确实不错,不过老实说,要不是他在对付大胡氏时出了力,我还真不敢轻易信了他。柳清烟这次竟然敢把自己推进火坑去受罪,以前倒也小瞧了她。”
“总算四个有孕的,咱们也对付到了两个,豆氏有儿子,不会费这功夫,倒在预料之中,皇后竟然没上当,真是可惜了!”邢洛妍总体而言,还是满意的,语气之中透着得意。
“汤氏平常低调,却在天演给她的几个秘方中,选了最狠的一条,真是让我意外,好在,她得的是个女儿,不然真不能小觑了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狠的人。罗氏优柔寡断,犹犹豫豫,连个换花草也不敢乱用,还好你早有布置,不用杀人之刀而取命。这样一次就打击了皇后那边的两位有孕之人。”
“妙就妙在,这胆小的罗氏,竟然有胆子用诬蛊之术来害柳氏,她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本事做下去,就去怂恿胡婵月,正好应了她的心思,两人一拍即合,只是谁也没料到,这罗氏的贴身宫人,早就被你收买过来了。”
“李氏的宫人戎蓉,荣氏的宫人葛惠芳,还有罗氏的宫人,这事先埋好的三个棋子,也都算起到了用处,总算没白费功夫。”
邢洛妍想起皇后接下来吃瘪的模样,心中就顺畅不已,她起了身,“她们只知些皮毛而已,皇后连她当初布置的娃娃被换了都不自知,当然更不知这诬蛊娃娃,也是有分类的,可不一定都是害人的东西,本宫这次就要来好好教一教她们!”
谢冉也跟着起身,“你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咱们这就去了?”
“怎么,难道还要学那罗氏,再等个三天,让皇后安排在柳氏身边的人被问出话来,使得咱们处于被动的位置,才去喊冤吗?”
*
邢贵妃和谢惠妃没有找孙尚宫,当然更不可能去寻皇后娘娘,她们求见的是皇上。
尽管有明令规定,鸾宫妃嫔,无调令,不得入玄宫,可两位皇子的生母一同求见,称有要事禀报,关乎重大,不得耽误,自然也没人敢不报。
皇上也见了她们,直接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让你们特意来玄宫禀告?”
邢洛妍盈盈一拜,柔声细语,“皇上,此事太过严重,臣妾们一刻不敢延误。臣妾和谢妹妹求见,只为举报皇后娘娘、俪夫人还有顺修仪,使用诬蛊之术求子。”
皇上眯了眼睛,“哦,你有何凭证?”
邢洛妍道:“臣妾和谢妹妹今晨听说了昨夜发生的大事,觉得此事甚为蹊跷。臣妾想起自己当年怀孕时,曾有奸人蛊惑臣妾使用桑根求子,说是敦煌遗书中的求子古方。”
“桑根求子,怎么个说法?”
谢冉解释道:“回皇上,就是取桑树根,雕成男婴的样子,在背后刻上受孕时辰,埋在特定位置。因为植物根茎埋进土里会长出新的植物,而正北的阴气重,北即象征母体,在近地埋入桑树根雕刻的男娃娃,此乃转女为男的诬蛊之术。”
“臣妾当初也被荐了这个法子,但臣妾知晓这诬蛊之术可是大忌,于天地不容,怎么也不敢用,只把那推荐的奸人给处置了。没成想,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碰到胆敢使用此术之人。”
“按照你们的说法,她们三人为了得儿子,都用了这秘术?朕来问你,她们都还未得子,怎么就舍得放弃,难道就为了报复一个柳氏?”
谢冉回道:“臣妾觉得应该是顺修仪自己做了丑事,忌恨举报她的柳氏,再加上失去了孩子,受了刺激,干脆就暴露此事,皇后娘娘怕自己以后会被察出,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推到柳氏头上。至于豆氏,她育有四皇子,也没听说过她有过求子的行为,臣妾猜想她可能并不知情,而是被皇后和顺修仪牵扯进去的,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皇上断言:“豆氏和此事肯定无关,朕每日都去她那儿,她做什么能瞒得过朕?”
邢洛妍捏紧了裙摆,忍着说道:“这转女为男的诬蛊之术,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招这懂行之人进宫来问。臣妾听闻滇贵高原苗族之人很是了解巫术,而天演大师,就是出自苗族,皇上可宣他进来问问。”
两人此时都跪下来,谢冉继续道:“牵涉诬蛊之术,罪无可恕,祸及三族也不尤过,只是要是冤枉了人,那可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冤案,这柳柔姬的玉芙阁里,并未搜到不洁之物,还请皇上明察!”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狄贯,宣天演进宫觐见。”
邢洛妍和谢冉相视一笑,“是,皇上圣明!”
第105章 反转
天演大师终于还是被皇上招入了宫。
因为此事牵涉过多,皇上干脆就把他带进皇后的昭阳殿, 并把涉及此事的诸位妃嫔宣了过来, 除了在暴室受刑的柳柔姬受了罪,没能过来, 其他妃嫔悉数到达,连豆香都被请了过来。
她进去时,皇上正坐上位,皇后娘娘坐在左手第一位,邢贵妃则在右手边第一位。
皇上见她进来, 眉眼都柔和许多,语气中多了关怀, “别行礼了,让宫人扶着慢慢坐好。”
豆香在灵仙的搀扶下, 坐到自己位子上,与皇后毗邻, 对面是谢惠妃, 而她的下手,正坐着顺修仪。
她心想这都些事跟自己真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就这样还能被牵连到,趟这么一场浑水, 她也无话可说了。
皇上此时发话,“既然人都齐了, 就开始吧。狄贯,去把天演带上来, 还有那些污物,也一并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