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
醒来时,江随糊里糊涂的,隔着窗帘都能感觉到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她摸过手机一看,还以为眼睛花了,已经快两点了,她收到十二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堆微信消息,全是知知发来的。
最新的两条是五分钟前——
“我要报警了啊!有没有人性啊,大过节的,我他妈又成留守儿童了!”
“你是不是跟我舅私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随顿时被这满屏的“啊”弄清醒了。
对,今天圣诞节。
而她昨天答应过知知,今天早上她会很早回来,然后和周池早点过去。
哪知道昨晚……
果然,人不能贪欢。
江随赶紧给他回了消息,很老实地解释了原因:睡过头了。
不到半分钟就有了回复。
知知发来一个自制的伤心表情包:一个灰扑扑的卡通小男孩蹲在墙角划圈圈,图底配两行小字——
“世上最没良心的人是谁?答:放鸽子的人。”
“心已死,不要跟我说话。”
江随:……
无话可说,只好回了一句:“我马上叫醒你舅,一个小时后肯定到。”
然后顺手发过去一个红包和两个讨喜的表情图。
知知秒速收了红包,但是发了个“哼”的表情,江随无语地放下手机。
周池最近大概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被江随弄醒时他特别迷糊,微肿的眼皮掀了掀,伸手把她抱过来,脑袋不清醒地说了句:“乖,再五分钟,别闹我啊。”
“……”
高三冲刺的那一阵,有时假期在小阁楼里学习,他中午困到不行会睡一觉,让她到点喊他,每次一喊醒,他都这副表现,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他一这样,江随心都软了,每次都由他继续睡。
看样子他现在大概在做梦,好像活在过去似的。
江随真的就没再动了,等他又睡了五分钟才抬手揉他头发:“起来了。”揉了半分钟,把他揉得睁开了眼。
江随:“还做梦呢?”
周池没说话,眼睛看着她,江随以为他还没清醒,他唇却动了动,忽然对她一笑,眼神懒懒的,“你饿了没有?”
久睡过后,他的声音稍稍低缓沉哑,有种不一样的磁性。
他这个样子很拿人。
见江随不说话,他又笑一声,捏她的腰,“看我看傻了?”
江随被他弄得有些痒,肩膀缩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你猜几点了?”
“几点?”他毫不在意似的。
江随伸出两根手指,“知知好像要气死了。”
周池眉毛上扬,笑了声,“别管他。”
“我跟他说一个小时后到。”江随说,“你手机呢?”
江随猜他手机上肯定也是一堆未接电话和知知的咆哮。
周池翻个身,在地板上摸到了手机递给她。
“……我能看?”
“嗯。”他手机里也没什么她不能看的。
“密码?”
周池没答,眉毛抬了下,有种“你明知故问”的意思。
江随反应过来。
她低头输入:942020.
屏幕顺利解开了。
这是他们以前共用过的一个数字密码,是江随弄的,谐音是“就是爱你爱你”,后来他们用的一些长密码都在这个基础上组合,比如江随的邮箱密码是jiang942020,而周池的是zc942020。
江随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在用。她抬头看他:“怎么还用这个?”
“用习惯了。”周池说。
江随看了看,他未接电话只有一个,微信也有知知的消息,但只有两条。
看来,知知在他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江随关掉对话界面,看到知知下面的就是她,他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改了备注,她微信名就是全名,他改成“阿随”了。
江随随意地往下拉了拉,他对话列表不短,但看头像和名字,好像大部分都是男的,应该是工作上接触的人。
周池凑近了点,在她头顶问:“看出什么了?”
江随说:“作风良好,没有异常。”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把手机还给他,催促道,“快点,必须要起床了!”
再这么在床上赖下去,天恐怕都要黑了。
江随从他怀里爬起来,往身上套衣服:“知知要骂死我。”
“他敢。”周池虽这么说,但他也起来了,光着身子下床,捡起床头柜上的内裤穿上。
两人各自拾掇好自己,几乎同时进了盥洗室,并排站在洗脸台前刷牙洗脸。
明明已经是下午,硬生生被他们过成了忙碌的清晨。
幸好这卫生间很宽敞,并不显得拥挤。
江随往脸上拍保湿水时,周池正对着镜子刮他的胡子,刮胡刀工作的声音不算吵闹,反而很有生活气息。
江随一边听着一边轻轻地拍脸,看着镜子里抬着下巴的男人,她忽然有一种奇妙而特别的感觉。也许,最平凡普通的时刻恰恰是最亲密暧昧的,如果每天都能共同拥有这一刻,也就够了。
下午三点半。
知知总算等来了两个没良心的人。原本他还有些气,结果收到江随送的圣诞礼物立刻就没有话说了,一秒内欢快起来。
“服了,我姐厉害起来是真厉害,挑东西的眼光简直好到爆!”
江随正在厨房帮陶姨包饺子,知知像个大爷似的,戴着炫酷的新手表游手好闲地晃来晃去,凑在江随身边,嬉皮笑脸,“姐,你可千万要把这个优点发扬下去,就冲这一点,你放我多少回鸽子都行,我绝对能再爱你五百年!”
江随:……
其实,知知这话说得很真心实意,可是踩了别人的尾巴,所以没有落到好下场。
周池毫不留情,将他从厨房拎了出去。
陶姨在切菜,一边笑一边摇头:“多大人了哟,两个尽不省心。”
江随心里附和:可不是么,都说外甥像舅,这俩人却没有一点相像的,还是死对头。
包饺子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成果很丰硕,冰箱里都装满了。陶姨这些年还保持着老习惯,不太喜欢外面那些现成的饺子,揉面、剁馅都要自己来,每一回都要包很多,今天包这么多是打算让江随他们带一些回去吃。
好不容易凑这么一天,三个小孩都在,陶姨又弄了很丰盛的一大桌。江随吃到撑,晚饭后和陶姨一起收拾了厨房,忙完走去客厅,看到知知一个人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池不在。
江随走过去坐下:“你舅上楼了?”
“是啊。”知知说,“人家公务繁忙,接了个电话就上去了,搞得跟国家机密似的。”
江随以为是周池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多想,她推了推知知:“过去一点。”
知知往那边挪,给她腾出位置。
江随也躺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毯子盖着腿,身体很舒服地往后一靠,听到知知“嗷”了一声。
江随转过头。
知知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红色小盒。
他瞪大了眼,还以为是什么暗器,把他屁股都硌疼了,这特么居然是个戒指盒!
“……这谁的?
江随摇头。
姐弟俩面面相觑。
知知:“刚我小舅舅在这坐的……卧槽,”他瞬间反应过来,十分激动,“这他妈是要求婚呐!”
话刚说完没几秒,江随还在愣着,他已经听到楼上开门的声音,立刻训练有素地闭上嘴,把戒指揣到兜里,朝江随眨了眨眼睛。
没一会,周池下了楼。
沙发上的姐弟俩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表面上毫无破绽,实则一个心跳如鼓,一个心怀鬼胎。
周池走了过来,但他没坐下,眼睛好像在找着什么。
江随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知知却一边看戏一边憋笑,好像大仇得报似的,疯狂腹诽:“慌了吧,求个婚把戒指弄丢了,也是神了,装啊,使劲装,我看你怎么收场……”
看周池站在那,江随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他摇头,神色平静地说,“没事,我去车里拿个东西。”他转身走出前门,去了院子里。
他一走,知知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慌了慌了,肯定去车里找了!”
他笑得太夸张,江随瞪了他一眼:“戒指给我。”
“给你干嘛?”知知抬了抬眉毛,眉飞色舞,“男的求婚那是要给你惊喜,这戒指要是提前到你手上了,还有什么惊喜,他心都要凉成渣渣哦我告诉你!我这是在帮他,你想我舅凉么?”他笑得直嘚瑟,越想越觉得好玩,“我还是第一回 看他这表情,好像丢了几千万似的,还要装得没事儿人一样,憋死他,哈哈哈哈哈哈真过瘾!”
江随很无语:“捉弄你舅舅,很值得开心么?”
看她真要生气的样子,知知的笑脸僵了僵,呆了一下:“……怎么啦,生气了?”
江随皱着眉:“你给不给?”
“行行行,凶我干嘛,”知知摸了摸鼻子,不嘚瑟了,“给你就给你呗,反正本来就是你的,我还能跟你抢么。”
说着掏出了戒指盒,丢给江随。
院子里的灯光不够明亮。
周池开了车内灯,在驾驶位和副驾周围都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他皱眉回想了一遍,很确定今天出门前把戒指盒放在了裤兜里。
丢在哪儿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
大概找不到了。
江随沿着花坛走过去,看到他靠在车门上。她走近,站在两步之外喊他:“周池。”
他转过头,半边脸庞背着光,很暗。
“怎么出来了?”他问。
小盒子攥在手心,江随莫名紧张,说:“拿到东西了么,怎么不进去。”
周池没答,看了她两眼,忽然直起身:“阿随,你先进去,我出去一趟。”
江随顿了顿:“出去干嘛?”
“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江随心跳很快,没有再多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要买了。”
她将戒指盒塞到了他手心里。
周池一怔,转过头。
“知知在沙发上捡到的,他刚刚故意藏着。”江随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解释了一句。
微风吹来,树影乱晃,灯光不断摇曳。
周池静静地觑了她几秒,又低头看了看失而复得的小红盒,眼睛看向一旁的瘦竹,忽然笑了,“你知道了?”
“嗯?”
“我要求婚。”
江随轻轻地揉了揉手指,头点了下,“嗯。”
他视线看过来,声音微沉,低缓地说:“没想到弄成这样。其实,我在楼上准备了一屋子,花、气球什么的……是不是很俗?”
江随眼里露出惊讶,摇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昨天回来过。”他嘴角弯了下,眼里有淡淡笑意,“刚刚你包饺子,我又上去弄了弄,打气球的那东西坏了,我自己吹了几个……”
“是么?”江随也笑了,心跳却越来越快,脸有些发烫,“我不知道。”
周池嗯了声,朝她走近一步,笑容变得有点自嘲,“要不是我丢了戒指,还挺惊喜的,是不是?”他靠得近了,脸庞的轮廓在半明半暗的光线有些朦胧。
江随没有说话。
周池低头,也没有再耽搁下去。他打开了戒指盒:“江随,我爱你。我想跟你结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目光专注,声音很低,也很郑重。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江随看着他,心窝和眼睛一起热了起来。
周池没有再说别的话,他拿着戒指,膝盖一弯,在他要下跪时,江随抱住了他:“不用跪,周池。”
她湿漉的眼睛贴在他颈边,“我们结婚吧。”
周池紧紧地抱住她。
江随好像听见他笑了,不过风在吹,树叶的声音太响,她没有听清楚。
过了会,感觉到周池捉住了她的手,把戒指给她套上了。
他们这样抱了很久。
二楼露台上,单身狗知知探着脑袋看着这一幕,等了大半天,没看到下一步,耐心终于耗尽,大笑着吼道:“哎,我说二位,我特么要冷死了,抱够了没有啊,该亲了!”
……
没有人理他。
一阵风刮来,他打了个哆嗦,瑟瑟发抖:“操,真特么要冻尿了。”
然而,看戏的心大于一切。
知知仍然坚挺地站在露台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楼下的他姐和他小舅,顺便开始思考一个世纪难题:等这俩结婚,生了娃娃,我究竟是做舅舅呢还是做表哥……
刚想到纠结之处,见到下面那俩人终于松开了手,紧接着,看到那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终于磨磨叽叽地亲上了嘴。
知知啧了一声。
好了,人生圆满。
周池和江随是月底领的证。
确切地说,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
那天是周一,再加上可能是月底的缘故,很多人不想拖到下一年,所以领证的人很多。而他们俩虽然是早就决定这个日子,可当天早上江随赶着去公司交一个材料,又有一个她负责的短会要开,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前面排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