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起行,很快就到了木兰围场,进了木兰围场,太子算是忙活开了,每日里结交王公大臣,大多数时候喝的醉醺醺的。
这让这个关注着十八病情的皇帝有些不满,觉得幼弟还在生病,可太子竟然整日寻酒作乐,真是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没有仁爱之心。
可太子哪会将一个庶弟放在心上?
他自认是嫡出,汗阿玛给他生的那些弟弟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那成年的想要抢夺他的位置,年纪小的又抢夺他的宠爱,对于这些想抢他东西的,太子怎么可能有仁心,自然是敌视这些人还来不及,至于十八皇子,不过是一个贱婢所出,如何能称得上是他的弟弟?
可在皇帝眼中哪有什么嫡出庶出,那都是他的儿子,他以为所有的儿子就应该像他跟福全一样,却忘了自己跟常宁的关系也不好。
四爷只花了短短五日时间就来到热河行宫,结果一问才知道,皇帝已经启程去了木兰围场。
木兰围场距离热河大不远。
随后也不等车马劳累的太医,换了马之后又赶忙奔赴到木兰围场去。
一到木兰围场,四爷就带着御医前去见皇帝。
皇帝看到四子时,正是焦心状态,连日的担忧让他面色显得有些苍老,四爷看了顿时大吃一惊。
“汗阿玛,你可要保重。儿子已经将太医都带过来了,我立马让他们来给您诊治。”
皇帝立即挥了挥手,“不用不用,赶紧去给十八看看,朕没事。”说着就掀开了帐门,前往十八皇子的营帐。
四爷这才知道,原来不是皇帝病了,而是十八病了。
先前他只收到皇帝的命令,让他带着太医尽快赶来,还没有弄清到底是给谁治病?
一想到这里,四爷就一脸担心的问,“十八病情如何?”
皇帝掀开门帘子,就指挥身后的太医,赶紧进去给十八诊治。
看到老四一脸担心的模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老四果然是个好孩子,不忘将幼弟放在心上。
然后又一脸担忧的看着被太医团团围住的幼子,“太医说是肺痨,先前没注意淋了雨有些发热,这孩子也倔强一直没说,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转为肺痨。”这不病到现在已经昏迷不醒。
四爷看着十八,想到自己的弘晖,比十八也大不了多少就夭折了。
养到这么大的儿子,亲眼目睹他就这么没了,四爷还记得当时心痛的恨不得一同随儿子一起去了。
“汗阿玛……”四爷嘴巴动了动,原想跟皇帝提议请京中医学院的大夫过来,可是又想到不出十八救不回来,很有可能被汗阿玛迁怒,并将那个提议咽了回去。
皇帝听到声音后看向他,四爷低着头只说了一句,“汗阿玛,还请保重龙体。”
皇帝感觉到心酸,他知道肺痨在大清属于绝症,虽然没有天花那样谈之色变,可得了之后也很难挽救回来。
要是成人还能够慢慢医治,可孩子年幼病情变幻莫测,跟治疗大人完全不一样。
何况十八的病情发病极快,这才半个月时间就病得昏迷不醒,连药物都是硬灌下去的。
几个太医相互整完脉之后商谈起来,皇帝这才带着四爷往里走,随后坐到床边,握住十八的手,“小十八,你醒一醒,看一看汗阿玛,之前不是还吵着来木兰围场吗,还说要给汗阿玛猎一只熊,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乖,别睡了赶紧起来,你十五哥和十六哥都等着你醒来一起去玩呢。”
站在一旁的四爷,听到皇帝这番话后,顿时回忆到小时候。
他记得到时候这样生病时,汗阿玛也是这样坐在他床头鼓励他。
那时候佟额娘还在,四爷还嫌弃药苦跟汗阿玛撒娇不肯喝。
后来一切都变了。
佟额娘因为妹妹没了,她也跟着没了。
而他也感觉到世界在巨变,一直认为是亲额娘的佟额娘是养母,偶尔见过的德额娘才是他生母。
四爷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在欺骗他,躲在阿哥所不出来,后来还是汗阿玛将他叫过去仔细开导他,他才出了阿哥所去给德额娘请安。
或许也是因为那一次,德妃以为他一直念着养母,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四爷从来没有解释过。
谁都没有考虑过,对于一个十一岁刚失去母亲的少年来说,是多么一个重大的打击。
心心念念十年的母亲,竟然不是他亲母,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四爷神情恍惚,看着皇帝一脸忧心的摸着十八的手,他突然想到,其实汗阿玛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对于每个年幼的儿子都是这么爱护。
十八皇子仍然沉睡着,除了脸色苍白人瘦了一些,好像看着并没有什么。
他这样昏迷着,到是不用怕醒来之后继续难受。
皇帝在这里除了接见蒙古王公,基本上都会呆在十八这里。
四爷来了十日之后,就提心吊胆的十日。
随着十八病情加重,皇帝越发暴躁起来。
这一日,四爷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让门口的小太监去打听。
小太监出去没多久就被吓得脸色大白回来,“回贝勒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喝醉了,跟蒙古的王公以及朝廷大臣打了起来。”
四爷霍然起身,实在无法想象这个时候,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怎么会和人打架?
谁都知道十八皇子已经没救了,皇帝也是一日比一日悲伤,就如那快要失去孩子的猛兽一样,这木兰围场上空的气压也一直压抑过一日。
这个时候太子闹事,简直就是在皇帝头上动土。
四爷不觉得太子会有这么蠢,这其中肯定有人趁着太子醉酒挑衅。
可不管是谁,四爷都觉得这一次太子肯定是要背这个黑锅了。
果然皇帝听闻之后大怒,又看太子喝的醉醺醺的,气愤的甩袖离开。
等到隔日,太子醒来听闻这件事后,吓得立即去跟皇帝请罪。
结果皇帝根本不给太子这个脸,暴怒当中,当着王公大臣让太子到帐外跪着。
人来人往之下,太子这一跪下,那脸就丢光了。
可就在大臣给太子讲情的时候,外面来报十八皇子去了。
营帐中顿时鸦雀无声,皇帝感觉到晕眩,捂着胸口哀叫了一声,“胤衸!”
随后连忙掀开了营帐,看也不看太子,就往十八皇子的营帐跑。
王公大臣急忙跟上。
太子也听到十八皇子没了的消息,顿时脸色煞白。
他手颤抖,这段时间他一直醉着,根本不知道十八生的是什么病,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想到十八竟然没了。
想到之前汗阿玛竟然看都没有看到他。
太子心里又惊又怕,十八没了又不是他的错,又不是他害的,为什么要迁怒到他身上。汗阿玛,难道你忘了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吗?
四爷听到消息的时候,连忙赶了过去,只见除了太子以外的几个兄弟都已经站在了营帐外。
透过帐门往里看,只看到皇帝神情悲痛之极,在众人的劝告之下,皇帝终于拿被子将十八的脸盖住。
“来人,将十八送回宫,等满四十九日之后了送往遵化,等朕百年之后安葬于朕的陵寝。”未成年而夭折的皇子,是没有资格埋藏在帝陵,皇帝却给了十八这个莫大的荣幸,可以看出这是老父对于幼子最后的一片爱护之意。
皇帝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十八,转身往外走,刚走出营帐,脚一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门外等候的众位皇子手忙脚乱的扶住皇帝。
“汗阿玛,还请保重龙体。”
“汗阿玛十八没了,还有儿子们……”
……
皇帝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诸多成年儿子,招来了十五十六,让两人扶着他回到营帐中。
第117章 那些清穿的日子(117)
十八皇子的遗体被送回京之后, 皇帝便称病了,至于真病假病到没人知道。
除了第一日御医进过营帐, 之后便没有再进入营帐,外面的人即使知道皇帝躲在营帐内伤心, 都默契的不再打扰。
这几日, 四爷跟随其他皇子一样守在皇帝营帐前,皇帝称病他们这些做儿子的自然要来守着。
这期间四爷也算是看了几场大戏,这一日大哥继续阴阳怪气的讽刺太子将老爷子气病了。
当然, 太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只要是大皇子开口, 他都会怼回去。
听着耳边吵闹的声音, 四爷看一下汗阿玛的营帐, 里面并未有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儿, 皇帝身边伺候的魏珠走了出来, “万岁爷有旨!”
营帐外原本等候的太子跟众皇子们立即跪下。
魏珠宣了口谕,“……朕些许小恙……不必担忧……都散去吧。”
四爷与其他人一道儿叩谢皇恩, 这场景还是跟前几天一样,每日过来请安, 都被堵在门外,直到里面的汗阿玛不耐烦了,命魏珠出来赶人。
连每日的口谕, 都不带重复的。
魏珠宣完了口谕, 照例被太子和直郡王围了起来。魏珠面带笑容, 一边在心里暗骂, 梁九功那老狐狸倒躲得及时,不敢轻易得罪外面的众位皇子,却把这个热烫手的活扔给了他。
十三凑到四爷这边来,“四哥,听说你得了个新茶,弟弟能否品鉴一下?”
四爷听了之后深深的看了十三一眼,总觉得他这话里有意思,十三仍然定眼看他,四爷见状便转身带着他往自己的营帐走,“这点茶叶是安佳氏好不容易弄过来的,从福建武夷山上千年古茶树采摘的,一年也采不到一斤出来,分到四哥这里也才二两,回头你要是喜欢四哥分你一点……”
这种产量少的顶级茶叶根本做不了贡品,反而会流入到民间。
四爷平日里喝的虽然也都是名茶,但这种顶级茶叶却很少能够到他这里。
进了营帐,四爷亲自拿出了茶具,茶炉烧水。
水开之后又将茶具给烫了,这才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盒了,从里面捏出几片茶叶来扔进茶碗里。
十三啧啧一声,“四哥,你这也太小气了。”
四爷看了他一眼,然后找出一张纸来到了约莫一半出来,然后跟常宝贝似的将瓷盒盖好,然后又压到箱底去。
“说吧,找我有何事?”四爷将已经冒水汽的水壶给拿了下来,然后将开水倒进茶碗中,茶叶被水一冲,浮到水面上。
这种宝贝茶叶根本就不需要洗,洗一遍味道可就淡了,太可惜了。
十三瞅了一眼被掀开的营帐门,然后小声的凑了过来,手指着天问,“四哥,太子快不行了,你有没有想过脱离太子?”
四爷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十三,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伸手将纸上的茶叶给包起来。
十三激动起来,“四哥,太子真的快不行了,汗阿玛已经开始警惕他了!”说着又小心的瞅了一眼外面,然后压低声音跟四爷说,“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大哥就要朝太子下手了。”
四爷听了心中一凛,然后问,“这事你如何知道的?”
十三眼神一凝,立即住了嘴。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十三,太子是一国储君,我们作为臣弟的就应该好生扶持,万万不要有其他不切实际的念头。”四爷算是看出来了十三也有那个想法。
不过,他并不认为十三能够成事,光大前面的老八,就是他迈不过那道坎。
“四哥……”十三阿哥虽然心里有些幻想,不过就知道凭借着自己那三板斧,根本扳不倒前面的哥哥。
何况最近汗阿玛对他也冷淡了些,十三阿哥已经察觉到了,便打算投靠四哥,可四哥看着并不想争太子之位,这让十三阿哥有些着急。
四爷再次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有说。
十三阿哥只好端起茶杯喝茶。
十三阿哥在营帐中也没有呆多久,就被人叫走了。
四爷则眯着眼睛看向帐外,外面还是艳阳天,可他总觉暴风雨即将来临。
太子焦急的在营帐里走动,总觉得汗阿玛的态度非常不对劲,莫非汗阿玛真的会废掉他这个太子不成?
不由得太子想到了当初恒之给他的提议,学唐太宗……
想到这里,太子不由闭上了眼,汗阿玛您万万不要逼儿子呀!
夜晚,皇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年纪大了即使觉得困了,也总是睡不着。
皇帝心中的心思繁杂,眼睛虽然闭着,可脑海里的念头却没有停下来。
他想到可爱又聪明的小十八,又想到那些已经成年争斗不停令他疲惫心焦的儿子们。
想到小十八时,他心里有些酸楚,多么乖巧,多么孝顺的孩子,可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还没有看他娶妻生子,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先是皇帝才能是一个父亲,即使心里再伤心也不能在外人表现出来。
也只有在深夜中才会静静的还念一会儿,显得这份怀念也奢侈起来,皇帝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他的错,如果这次没有将小十八带过来,那孩子也不会有此一劫。
随后又想起太子来,太子,太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小时候是多么聪明善良的一个孩子,友爱兄弟,孝顺长辈,怎么长大后反而没了人性呢?
太子究竟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皇帝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面孔,是了,都是索额图那个老贼把太子给教坏了,想到这里就算老贼死了,皇帝也恨不得将他都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瞧他干的那是什么事?毁了大清的一国储君!
皇帝叹息的一声睁开了眼,就在这时听到了营帐外面的动静,他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一道黄影闪过。
皇帝心中一凛,连忙起身,“来人!”
外面守候的御前侍卫进了营帐内,皇帝坐在床上问道:“方才外面有没有人?”
六个御前侍卫跪地回答,“回万岁爷,奴才们一直在外面守候,并未看见他人!”
皇帝不相信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不由狐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御前侍卫,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已经被收买了?
皇帝疑神疑鬼起来那可是得遭殃了,“去查众位皇子如今在做什么?一个都不要漏掉,太子也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