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要是在民间肆无忌惮起来,很有可能影响满人的统治权,这东西要是用来刺杀,防都防不住,可要是虽然这样禁止火铳发展,那么洋人迟早会凭借着武器之利打上门来,这一点没人会怀疑。
那么眼下的禁火器,无异于饮鹫止渴,结果就是给后世子孙埋下灾祸。
不同于其他皇子纷纷给皇帝出主意,四爷看到所谓的“西洋”先进火铳时心里就起了疑。
盖因这些火铳,十分像他前两年从辽东地带缴收到的。
那批火铳也是钢铁打造,火弹连珠,之前他一直怀疑这批火器跟安佳氏有关,所以便将这件事给隐藏了起来,就算呈给皇帝的折子也是避重就轻,只说这些火器远远不如大清所研制的,都是从罗刹鬼那边走私过来的。
这回四爷再次从皇帝手中看到了这些火铳,且这些火铳还是在新大陆发现的,四爷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安佳氏的手笔。
不同于其他人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积极出主意,四爷闷不吭声一言不发。
几位皇子积极踊跃的发言,皇帝被吵得有些脑疼,便让几个儿子回去,将各自的想法整理出来,呈折子给他。
四爷离开畅春园之后就回到了圆明园,回到圆明园时他脸色很是凝重,特别是他来到敏宁院子的时候,那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
敏宁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莫非又是谁得罪了他?
四爷盯着敏宁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私下里设器营打造火器了?”
敏宁心里一咯噔,然后干笑着说,“爷,你在胡说什么呀?”
四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开口,“今日汗阿玛说了火器,他拿出来的火器与我前几年在历林口抓到的没有多大区别。你也别否认,不如我这就派遣人前去调查。”
敏宁是知道四爷这两年将粘杆处给搭起来了,特别是吸收了大量江湖之人之后,势力一下膨胀起来。而且这些人个个艺高胆大,消息灵通,真要是将这些人洒到东北去,她那些隐藏的秘密还不得被这些人给一一揪出来?
不过即使瞒不住她也要瞒,这个时候就算咬紧牙关,她也不能承认。
四爷见她抵死不认,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决定私下里派人去调查,火器实在太重要了,这个绝对不是安佳氏能够碰触的。
张绍阳刚从马车上下来,正打算进入报馆时,迎头被人撞个正着。
“哎呦!”他被大力撞倒在地上,屁股都失去了知觉。
张绍阳这一下子被撞蒙了,好在撞他的也没跑,赶紧将她扶起来,一边嘴里不停道歉。
张绍阳回过神来,恼怒的道:“怎么看路的?赶着投胎啊?”
那人一边帮他拍身上的灰尘,一边不停的道歉。
张绍阳原本还想继续发怒,不过很快他神色就变了,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算我倒霉!走路小心点,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那人又自责说自己错了。
张绍阳才一脸晦气的拍了拍衣服进了报馆,等进了报馆来到办公室,他脸上的表情才变得严肃起来,张开手心,手心里豁然出现一张小纸条。
张绍阳正是感觉到刚才那人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才轻而易举的放过了撞倒他的那个人。
打开纸条之后,张绍阳看到里面的信息,脸色凝重起来,很快便拿出纸,重新誊抄几份,随后利用报馆的信鸽,将信息传了出去。
第三日,身处蒙古的林源就接到了来报,他迅速的下了几条命令,辽东上万人就如同紧密的仪器动了起来,很快位于东北几座山里面的实验室便备足了至少半年的粮食,随后迅速被隐藏起来,几场大雪一下,就连外面的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至于原来一些废弃的实验室已经被改造成地窖,上面盖了房子,分配给移民过来的人居住。
很快关于火器的消息被掩埋了起来,风尘仆仆跑过来的粘杆处可以说白跑了一趟。
四爷收到消息之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敏宁,敏宁当作什么都不知,如同往常一样操心着圆明园建新屋的事。
可在背后,她确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敏宁不愿意将火器的事泄露给四爷,而是这件事对于这个时代的统治者来说,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眼下是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她跟四爷算得上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是利益密不可分。
可要是等到四爷上位,这件事肯定成了他心中的刺,眼中的钉,她要是哪里在出了错,以往所有事情都会被翻出来打成心怀不轨。
就比如之前的太子,年轻气盛干的事,可以说他不懂事,等到皇帝一翻脸,这就成了他奢侈贪色的证明。
就连之前皇帝南巡,那些官员送给太子的种种礼物,也成了太子奢侈的证据。
皇帝的心思千万不要猜,四爷这个未来皇帝自然也不例外,敏宁不敢保证未来四爷会不会跟她翻脸,可她知道四爷不是一个看重儿女私情的人。
她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四爷捉不到证据,一时之间这事就成了僵持。
敏宁这边稍稍喘了一口气,随后又忌惮起粘杆处来,有了这么一个特务组织,四爷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但对于敏宁来说,可不是一件好消息。
随后她便决定将手下那些秘密实验全都藏得更紧密一些。
不到时间绝对不拿出来。
这一年冬祭如同往常一样,可明显又跟往常不同,经过去年的废太子,今年又复立,以及皇帝一口气连封了几个儿子,这京城里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
新年眼见着一天一天靠近,不过普通人过的还如同往常一样,庙会各自一场接着一场。
到如今,庙会已经成了商家最爱的活动,节日促销让京城里的普通居民又爱又肉痛。
爱的是只要上街,每一家的商品都比平日里便宜,肉痛的是,这种节日里看到便宜了这么多的东西,不买的话又觉得吃亏,不知不觉钱就花了出去。
外城南城猪市口这几年随着开商铺的越来越多,逐渐发展的越来越红火。
若说皇城根下的商铺是达官贵人常去的,琉璃厂是读书人们爱去的,那么猪市口可以说是百姓最喜爱的地方。
这里的东西便宜,种类数量极多,各种商铺多达上千家,百姓们逛上一日都不带厌烦的。
猪口市这一带地价更是连年上升,以前安家买的一个小院子,涨了最起码两倍。
这一日安敏仪购置了一批货物,直接拉到猪市口的小院子里,这些东西有些是从京中购买的,有些是从外地直接购置的。
准备好货物之后,安敏仪暂时放置在猪市口这边,过来几日领着一个看着管家模样的人匆匆的将货物拉走。
这一拉,直接拉到内城的煤渣胡同里,煤渣胡同里有一个院子有些特殊,直到今日还被外面八旗营兵替换看守着。
里面住着的是皇帝的第十三子胤祥一家,管家拉着货物走到门前,跟那些守门的八旗营兵说了会儿好话,等检查完货物之后,确定里面没有私藏禁物,这才被允许进门。
十三皇子被扒了爵位,成了光头阿哥,人从热河行宫回来之后也一直被关着。
要说圈禁的话,皇帝也没阻止别人进府探望,也不阻止十三皇子递折子请安。
可要说不是圈禁的话,府外偏偏有一队人马整日看守着,光是这个架势,就能令不少人心里打嘀咕。
十三皇子一家也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这眼见过年了,连出门置办过年节礼都不敢。
管家将几车货物拉到府里之后,很快呆在书房里的十三阿哥就收到了消息。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兆佳氏。
对于兆佳氏来说,一家人能够待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自己爵位她根本不敢多想。
看到管家拉回来的货,兆佳氏那是满心欢喜,她原以为在宫外的第一年会过的非常艰难,没想到外面还有人会惦记着他们家。
十三阿哥听到消息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几车的货物,他忍不住眼眶都湿润了,这世上除了四哥还会有谁惦记着他?
圆明园那边,四爷也在操心十三府上的事,十三一家出宫太匆忙,兆佳氏也是年轻的,顶不了什么大用,不知道这次过年十三得过的多艰难。
得知安佳氏派人帮忙准备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距离圆明园不远的畅春园里,皇帝也收到了老四家给十三备节礼的消息,他将折子扔到一旁,不由开口,“老四对十三心太软了,也不看看对方值不值得他这么对待。”说到底,皇帝心里还有一股怨气。
对于十三,皇帝心中是恼怒的,他觉得十三之前被宠得昏了头,竟然敢在那种事瞒着他。
老大废了,太子因为被废过,一蹶不起,如今都已经快昏了头,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十三心怀叵测,将这些事全都隐瞒了下来,才造成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老四还记挂着兄弟,皇帝心里一边高兴,一边又有愤怒,老四记挂着兄弟之情是好的,可他认为十三值得老四如此待他。
这样情感交织之下,皇帝对于十三越发厌恶,觉得他是虎狼心肠,欺骗了老四。
刚过完年,四爷就忍不住让三皇子实现他之前的诺言,他手中握着的报馆可都交给他了,他也该为十三出把力。
三皇子算了算时间,觉得半年过去了,汗阿玛应该消气了,便在新年时给皇帝上了请安折子,并且在折子上给十三求情。
与此同时同样上折子为十三求情的还有十四,当然十四他是被自家四哥给堵上门,硬拉上的。
结果皇帝的批复却让四爷感觉到失望,他认为十三绝非忠孝之人,若是不加以管束,会惹出大乱子。
好在皇帝终于撤走了看守十三的八旗营兵,四爷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直到不久之后,四爷才得知,同样的批复不仅在三皇子和十四皇子的请安折子上,而同样写在了十三的请安折子上。
这些评价对于十三来说,几乎打消了他的斗志,让他一蹶不振。
四爷得知之后,悄悄的消停下来,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皇帝对十三的丝毫不留情,让四爷知道十三之前确实踩到了皇帝的底线。
凡是觊觎皇位的,皇帝都当成敌人,绝不手软。
为了打消皇帝的疑心,四爷在过完年之后,更是连续不断的邀请法师来圆明园讲经。
原来烟火不断的府邸变成了圆明园,万寿节时连献给皇帝的礼物都被四爷改成了他亲手抄的佛经。
皇帝收到佛经之后,心里很是宽慰,可又有些忧心,自己四儿子该不会真的有出家的念头吧?
这在爱新觉罗家族也不是没有先例,皇帝他老子还在世时,就有过出家的念头。
“来人,去将老四给叫来。”
四爷去了畅春园之后,接到不少任务,等马不停蹄的完成之后,皇帝夸奖了几句之后,随手又扔了不少任务。
这些任务倒是不难,就是有些繁杂。
就这样四爷被皇帝溜的团团转,一时之间圆明园念经的声音消失了。
“什么?提亲?”
这一日敏宁接到消息之后,大吃一惊,原本以为郑钧跟碧影两人的事没影了,郑钧在几个月前也前往江南更是带走了老娘,两人以后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时候,每年都打算在给碧影另介绍他人。
可就在这时候,又有人上门,为郑钧跟碧影说媒。
这一回来的不是别人,是四爷的忠实手下阿克敦。
阿克敦已经被调回四爷处,听说四爷粘杆处的江湖之人就是他负责招收的。
猛一看到他过来替郑钧说亲,敏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先等一等,我先问一问碧影。”敏宁没有给阿克敦正经的回复,而是先问碧影。
“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送走阿克敦之后,敏宁叫来了碧影,“这郑钧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人都不在京城?怎么又调车头上门来求亲?”
碧影行了一个礼说,“奴婢这些日子里跟郑先生时常通信,觉得他为人不错,便答应了他。”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敏宁原本以为两人没戏了,没想到私下里竟然还有联系。
“行,既然你自己做主了,我也不拦着你。”敏宁是真心为她高兴。
碧影照顾她许久,她有了一个好的依靠,她自然高兴。
因为碧影没有什么亲人,定下亲事之后,便告别了敏宁,夫唱妇随,前往江南去找郑钧。
敏宁一边为她开心,一边又有些忧伤,她跟碧影相处了十几年,猛一分开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好在碧影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接触了不少事情,对于郑钧来说,不仅是贤内助,在事业上能够帮到他。
这对于某一接触到陌生事物的郑钧来说,能够提供不小的帮助。
金陵渡口,郑钧接到了碧影,两人显得有些生疏。
碧影这些年跟随主子没少赚银子,在来金陵之前便托郑钧置办了房子。
“你孤身一个女子,住在这里不方便,不如先暂住我家,你跟我娘也认识。”
碧影谢绝了,未嫁之前就住到未来夫婿家,这算什么事?
郑钧耐心解释,“平日里我忙的很,不怎么回家住,我娘这些天里就时常唠叨着说没人陪她,让你住进去也不是别的意思……”
可碧影下定决心,她一下定决心,就没有人能够说服她,“郑先生,我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愿意主子再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我们俩也算是各取所得,你真的没必要做这些事?”
原来碧影长时间跟郑钧联系,两人已经商量妥当,联姻成亲。
要说碧影年轻的时候还想做诰命夫人,那么这么多年之后,随着她有了积蓄,心态就发生了转变。
她更想出来独闯,闯出自己的一片事业。
可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太苛刻,她又得伺候主子,没有好的借口出来。
正巧郑钧被他娘催着成亲,碧影也有离开的打算,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便打算结成夫妻。
而碧影答应成亲的前提就是郑钧不能阻拦她出外创业。
郑钧他娘曾经就闲着没事就掌管着一个大大的工坊,有了这个先例在,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认为女人就该照顾家里生儿育女。
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婚事,就连敏宁都被蒙在鼓里。
“对了,那姓薛的商人查的怎么样了?”
碧影上岸之后就询问去郑钧来,她之所以急着过来,是因为郑钧这边呈现的僵局,那姓薛的皇商竟然滴水不漏,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不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