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那股熏人的酒味,敏宁赶紧让人把自家儿子的小床推到隔壁厢房,她可不希望熏到自己宝贝儿子。
有丫鬟端了水盆进来,敏宁结果绞干的帕子给四爷擦脸。就接过递过来的浓茶,给四爷灌了进去。
没一会儿,四爷就呕的一声吐了出来,敏宁闻到那股臭味,反射性也想跟着吐。
最后忙叫人过来清扫,又是开窗又是拉风扇,才将屋里的气味散去。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给四爷灌了多少酒,到现在他还有些神志不清。
敏宁干脆将他一个人放在屋里,自己跑到外面的榻子上躲一躲。
她实在闻不得那些酒臭味。
第二天,四爷一起来就捂着头,呻吟了一声。
“水……”
敏宁倒了一杯茶喂给他。
四爷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问她,“怎么不听话?不是让你坐满双月吗?”
敏宁将杯子放回床头,说,“爷,我身体好着呢,叶医女已经帮我诊过脉了,没必要做双月子。”接下来的一个月得多热呀,要是还闷在屋里,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狂。
四爷皱了皱眉头,“等会请太医帮你看一看,旁人都是做双满月,你只做一个月是不是太少了?”江南一带富贵人家后院女眷,若是有条件的都会尽量做两个月的月子,这种风气也蔓延到京城。
敏宁却摇了摇头,“爷,你不懂,月子并不是做得越长越好。”她觉得伤口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运动运动更加能促进身体恢复。
四爷见说服不了她,又转头看了看屋子里,问她,“小阿哥呢?”
敏宁服侍着他起身,“在隔壁屋呢!爷,昨晚你喝的太多了,满屋子都是酒气,也不敢将他放在我屋里,昨夜就让奶嬷嬷带他去隔壁睡。”
四爷身久居鲍肆而不觉其臭,听到敏宁提醒,还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果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又觉得嘴巴有些酸,四爷觉得自己都快忍受不了了,狼狈的往一旁的小房间钻去!
这个房间其实就是个盥洗室,里面设有瓷烧的洗脸盆,还有一面大大的玻璃镜。
四爷以前都习惯用牙粉擦牙,后来在敏宁这里换成牙膏,觉得挺不错,感觉刷的更加干净。
刷完牙后,又痛快的洗了个澡,四爷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换了件短衫短裤,四爷才将头发盘在脑袋上往外走。
外面敏宁正指挥人将早膳放在桌上。
四爷刚才洗澡的时候就感觉肚子饿了,毕竟昨晚被子也没吃什么,就被其他兄弟灌了一通酒。
他想拒绝都没办法,好在这一次不像上回一样喝的半醉半醒,会说一些胡乱话,这一回醉的太厉害,直接一醉不醒。
“您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早上就别吃太油腻的东西,喝着一碗粥吧。”敏宁给他盛了一碗南瓜粥。
甜丝丝的,让原来没什么胃口的四爷,觉得味道不错,不知不觉喝完了。
一碗粥下肚,感觉到肚子里暖呼呼的,抚慰了空虚的胃,四爷才减去旁边的花卷,就着咸鸭蛋吃,盐水花生。
简简单单的早餐,吃完后四爷觉得畅快了,才忙不跌的转到隔壁去看小儿子。
敏宁没有立马跟上,而是让人将桌子上的残羹剩肴撤下去。
再从书房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去攥在手里,才去找四爷。
隔壁厢房,四爷站在小床旁低头看小儿子,小阿哥已经醒了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四爷伸出食指想要戳戳他爹脸,没想到被小阿哥一把抓住。
食指被他攥在手心,四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发出“得得得”的声音逗儿子。
听到脚步声,立刻恢复到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逗孩子的不是他一样。
敏宁装作没有看见,而是对四爷说,“爷,去年我不是要了红水坑那块地吗?如今那个园子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这两天要开业,所以我想请爷帮个忙?”
“你说说看,要爷帮什么忙?”四爷收回儿子攥着他爹手,问向敏宁。
敏宁把手里的纸递给四爷,“我打算办一个开幕式,在园子里办一次类似庙会一样的聚会,需要顺天府派人来维持秩序。当然也不是公器私用,我会付一笔衙役的误工费。”
四爷将纸接了过来,纸虽然不大,不过上面的字却很多,一条又一条的条目,四爷看得很慢。
看到中间时,他抬眼问她,“你打算在里面举办拍卖会?拍卖会是何物?”
敏宁详细的说了拍卖的意思,然后举个例子,“比如,朝廷要是抄了某位官员的家,可能会低价落入某人手中,官府要是不愿意低卖,就可以委托我们拍卖会帮着拍卖,只收取一点点手续费。当然拍卖我去的每一样物品,我们都会交税。交完税后才是我们拍卖行跟卖家分的银子。”
四爷摇了摇头,“旗房是不准民人买卖。”
敏宁却说,“我没有说卖旗房,这些被官府没收的房产,完全可以列成一个新的体系,我称为官司房,官司房可以经由官府拍卖出去,所得的银子一部分作为官府的经费,一部分纳入国库。而且不一定是房子,像其它古董书籍,完全可以依照这一方法拍卖出去。”
四爷沉吟一声,“我得想一想。”
敏宁紧接着道:“这个可以慢慢来,若是官府不愿意就算了,爷,找您主要是想请顺天府衙役一事。”
四爷摇了摇头,“你那个拍卖行先缓一缓,我得去请示一下汗阿玛。”
随即四爷又继续看了下去,“其他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事爷不能插手,顺天府的人是汗阿玛的人,这事要是找他得先请示一下汗阿玛,不然他是不干让衙役去赚这个银子。”
最后他语重心长道:“京城重地,不要滋事,能简办还是简办!”
敏宁有些失望,不过却可以了解,“那我再改一改,开幕式取消,直接开业。”
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生意大到处处令她束手束脚,触摸着这个时代最顶层的那层罩子,那是对商人的限制。凡是破开那层罩子的商人都会受到朝廷疯狂的打击,她自然不愿意出头。
想要挣脱这个圈,只能暗地里发展。敏宁已经决定,横向发展,将整个产业化整为零,全面影响这个时代。
她一个人的发展注定是畸形的,只有让整个大清跟着蓬勃发展,才能推动朝廷不得不改革。
就像后来的清廷,戊戌变法、洋务运动,无一不是朝廷想要寻求突破。
这说明大清也不是顽固自守,如今的大清是年轻的、朝阳蓬勃的,也是开放的、不像四爷儿子那样开始闭关锁国,使得整个大清对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最终被时代抛在后面。
这件事,两人最终没有谈下去,四爷有自己的顾虑,敏宁虽然有千种解决方法,但是没有得到四爷支持,她就无法使出来。
没两天,报纸上就报道出了一个新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咱们京城内就有一座园子,是可以供平民百姓进入的园子,里面有各种珍禽异兽,听说还有凤凰鸟。六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都不要钱,其他人每人一文,可以随便看。”
“早知道了,今天报纸上不是报了吗?那园子可漂亮了,我曾经在里面帮过工,里面修得非常气派。有亭子,假山,还有个高高的楼,比皇城还要高呢!不过你说的不对,外面不要钱,去里面看珍禽异兽才要钱。”
有人小声道,“盖的比皇城还要高,这不是逾制了吗?谁这么大胆?”
“嗨,人家盖的虽然高,但是地势却很低,就跟山脚下盖房子,怎么也不可能比山高。”
“上面有说在哪里吗?报纸借我看看。”
“你识字吗你?要报纸干啥?”
“看看报纸上有没有促销券吗?”
“得了,才一文钱,你还想要促销?也太抠门了!”
“胡说,我这是节俭!”
“好了,别吵了,我告诉你地址,去年不是有闹找到宝藏了吗?就在那地方!”
……
各种各样的话题在整个京城蔓延,自己有园子的富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盖个园子结果让那起子泥腿子进,太不知所谓。
园子盖来就是自己欣赏的,让那群人进去,懂得了欣赏吗?
然而出乎富人的预料,先期珍禽异兽园的门票很快就被卖光,显然京城里的百姓对此都非常感兴趣。
平日里高门大户都有高高的围墙也进不去,所以有了这个园子,百姓们也能借此见一见世面。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园子里每天都接到大量游客,使得有心人算了一笔账。
虽然一文钱一文钱的不多,可是积攒下来也不是小数目。这样算下来,总有一天建园子的费用会收回来,到时这个园子可就是白得的。
一时间花费了百万家财建园子的人,心里都有些波动,有些家势手里缺钱,虽然京城没园子但江南有大园子的商人也打起了小主意。
反正那园子空着,一年也不去一次,每年还得花费大量银子维护,还不如趁此拿出去赚些银子,也能弥补点开销不是。
很快几封信从京城寄往大江南北。
日子平淡的划过,拍卖行虽然开了起来,但却很低调,只拍卖自己收到的物品,也只有寥寥几个商人接到邀请帖。
敏宁在后院开始了养儿子的平淡生活,
孩子满三个月的时候,隔壁空了好几年的院子,终于有主人搬了进来。
八皇子终于带着八福晋从宫里搬了出来。
祝贺乔迁之喜的时候,敏宁抱着儿子跟随福晋一起过去。
八皇子长相清秀,显然遗传良嫔的地方更多,但八福晋是真漂亮,桃花眼上调,微微眯着显得有些媚,在众多面貌普通的福晋当中,那小模样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看。
“这是小阿哥吧?上回我和我们贝勒爷还没有出宫,所以没来得及喝小阿哥哥满月酒……”八福晋看到敏宁抱着元宝,显得很开心,然后拍了拍手,一个宫女很快捧着一个盒子出现。
八福晋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玉质长生锁,下方缀着稀碎的金银铃铛,她亲手将长生锁给元宝戴上,才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这晚来的满月礼,可不能少。”
四福晋在一旁笑得端庄,和掩盖在袖子下的指甲去戳破了手心。
那个长生锁她认识,她的弘晖出生后的时候,老八家也送了一枚,这回又送了一枚一模一样,明显是一块玉雕刻来的,老八家这是将一个妾生子跟嫡生子并在一起,是来打她的脸吗?
敏宁虽然不知道这枚锁有什么含义,不过看福晋脸色不好,就暗地里捏了一下元宝的屁股,元宝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大哭了起来。
敏宁一脸歉意的跟八福晋道歉,然后又对福晋恭敬的说,“小阿哥不知道是饿肚子了还是尿了,还请福晋容妾却先行离开。”
福晋当即一脸关切的说,“小阿哥要紧,这里有我就行,你先回府照顾好小阿哥。”
敏宁当即抱着儿子退下。
等回了府之后,才将分量不轻的长生锁扔给了碧影,“去查一查,这枚长生锁有什么问题。”
碧影一脸紧张的跑去找了叶医女,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这把锁没问题,只是叶医女说,这上面小铃铛太多,不适合给小阿哥戴。”
敏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平日里不出门,元宝身上都没有其他首饰,一来是怕他太小什么都往嘴巴里塞。二来也怕这些东西上面有问题。
“那就再查一查福晋那边,刚才福晋看到这枚长生锁脸色不好,应该跟她那边有关系。”
碧影很快又出去了。
敏宁这才看着儿子,小家伙虽然哭声响,不过好哄,这个时候已经停下来正躺在床上,用力往旁边翻。
等翻到一半时,敏宁用手指一戳,他立刻功亏于溃。元宝也不恼,还以为敏宁在跟他玩,又继续刚才的动作,想要翻过去。
玩了一会儿,他出了一身汗,敏宁就让人搬来木桶,木桶里放了温水,她直接将他放入水中。
自满月后,敏宁就偷偷的将他放在水中,托着他的脑袋让他游泳。
大概是在肚子里的技能还没有忘光,没几下就回忆起了怎么游泳。
平日里踩水,踩得很欢。
不过敏宁也不让他游长,基本上十几分钟就将他抱起来,就如同洗了个澡一样,也没人发现,实际上敏宁是在让他游泳。
运动过之后,小家伙累了,又打了个哈欠,不过却没有睡,而是朝着敏宁的胸口拱了拱。
敏宁知道他这是想要吃奶,就叫来奶嬷嬷。
奶嬷嬷很快接了过去,小元宝喝了几口就含着奶头睡着了,偶尔嘴巴还会蠕动几下。
奶嬷嬷轻手轻脚的将小阿哥放在床上,小心的坐在一旁看顾。
敏宁也在一旁桌子上处理公事。
虽然说一些事都交给了手下,但总有一些事需要她处理。
翻开一封信,竟然是郑钧的来信,要知道这一位可是一年多没消息了。
读了信敏宁才知道,郑钧竟然跟欧洲的船跑到了美洲,敏宁当即激动起来,不过可惜的是郑钧只在沿海的地方转了转,并没有深入。
而且它由西方去的美洲,又从每周回到西方再转回到的京城,这令敏宁苦笑不得,敢情是绕了一个大远路。
随即她又振奋起来,郑钧虽然跑了这么一段路,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给她交上了一笔完美的答卷。
足足有近五百万两的银子即将到达她的手中。
这么一大笔钱财,敏宁就可以大手脚扩大生产规模。
只是这是一笔纯银而不是银票,要是这么运进京肯定会引人侧目。
但是敏宁又不想存入钱庄中,毕竟从钱庄取钱每次都会扣掉一笔手续费,日积月累也不是个小数目。
近来一年的收入,敏宁都不愿意存入钱庄中,而是大手笔花掉。
不是买地皮就是买地,虽然大清打击兼并土地,不过却不妨碍偷换概念,只要土地不挂在名下,自然可以躲避那些政策。
实际上兼并土地敏宁是赞成的,毕竟等四爷上位就会推行摊丁入亩政策。而兼并土地是历朝都逃不过的那个魔圈,就算打击兼并土地,但随着人口翻倍,人均所耕种的土地自然而然会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