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见他说得郑重,就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吸了口气,又说道:“你也不要管别人房里的事!比如,比如,郭伯伯和郭伯母亲吻,你就装作不知道,赶紧忘了,知道不知道?”
“哦。”我老实地点点头。
他在我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才转身走了。
傍晚的时候,杨过来找我。
他换了一身行头,石青色的衣裳,黑色的靴子,浑身上下不沾半点灰尘,十分笔挺,衬得他挺拔又英俊。
见了我,他微微拧起眉头:“你怎么还穿这一身?”
“怎么了?”我低头看了看身上,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他抿了抿唇,说道:“今晚是我们的订婚宴,你去把最漂亮的那一身衣裳穿出来。”
“哦。”我点点头,把门一关,就进去换衣裳了。
其实我觉得我哪一身衣裳都好看,但既然他这样说,我就仔细挑了挑。捡了粉色印桃花的一条裙子,穿在了身上。
打开门,我叫他看:“这个行么?”
他眼中划过亮色,点点头:“很好看。”又看了看我头上,“没有首饰么?去戴点首饰。”
“哦。”我点点头,要关门,却被他伸手挡住,“我给你挑。”
他抓着我的手腕,来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子,在里面挑拣了一会儿,拿出一颗由细线串起来的拇指大小的珍珠,戴在我颈间。又捡了两件珍珠发钗,给我别在了头上。
然后,他打量了我几眼,脸上微微发红:“好了,走吧。”
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蠢蠢的小剧场==
婚后某天。
郭芙(一脸兴奋):娘,我和你说,昨天晚上我和杨过在床上……
黄蓉(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159章
走到半路, 遇到了大武和小武。
大武低头看了一眼杨过和我牵着的手,他表情有点异样, 随即一闪而过, 笑着对我点点头:“芙妹。”
“嗯。”我对他抿唇一笑。
紧接着,小武也看过来, 他拧着眉头, 有点不高兴:“芙妹,你不要再跟这种人一起玩了, 对你名声不好。”
“杨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只当没听到。”杨过眯眼看过去,“管好你们的嘴, 别惹我不高兴。”
小武“嗤”了一声:“还‘杨爷’?你算个什么东西?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师父说了, 再见到你,必将你毙于掌下!你与其现在嚣张, 一会儿死得凄惨,不如现在跪下给武爷爷磕个头, 一会儿武爷爷帮你求情说两句软话!”
“杨过,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有点听不懂,就仰起头问杨过。
他什么时候做过欺师灭祖的事?我爹和我娘都活得好好的呢。
暗色中, 我看到他额角的青筋蹦了一下,显得有些不耐烦。随即,他平静下来, 握了握我的手:“谁知道?两只疯狗。”
他不屑地看了大武和小武一眼,牵着我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我还有点不高兴:“他们说话太难听了。”
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我的未婚夫,简直不给我面子。
渐渐有几幅影像在我脑海中划过,都是小时候在桃花岛发生的事,大武和小武在我身边说杨过的坏话,还让我不要和杨过玩。
他们对我说话的态度,回想起来,不管当时还是现在,都让我不太舒服。
那就好像在说:“芙妹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咱们告诉她什么样的玩伴不好。”
因为我傻,我什么也不懂,所以他们便替我操心起来。
看起来是好意。
可全桃花岛的人都觉得我是傻子,我爹、我娘、我外公、柯公公都是这样觉得的,但他们从不干涉我做任何事。
论起操心,谁有我爹和我娘对我更情真意切?我爹和我娘都不干涉我,用得着他们来?
如今他们当着我的面,再次对杨过出言不逊,明明听到杨过的警告,却不放在心上,依然嘲讽有加,让我对他们的印象一下子变差了。
“谁理他们?”杨过捏了捏我的手,声音比晚风还要温柔,“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不要想无关的事。”
我本来心里不大痛快,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不快顿时消弭了。
我反捏了捏他的手,感受到他干燥微糙的皮肤,不由得轻轻摩挲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就这样跟他轻轻贴着手心,都觉得浑身轻麻。
“别作怪。”他一把握紧我的手,不让我乱动。
我嘻嘻一笑,与他一同踏入门槛。
“过儿,芙儿,坐过来这边。”我爹站起来,冲我们招手。
同桌坐的是江湖中的前辈们,个个声望极高,都是贵客中的贵客。
我爹叫我们一一拜见过。
“不错,不错,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
“祝两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诸位前辈纷纷笑着祝贺我们。
此时此景,饶是我对成亲的意义仍不太懂,却也不妨心中欢喜无限。
等到人都到齐了,我爹便站起来,说了许多激动人心的话。
他先是说,欢迎各位英雄豪杰的到来,又说如今蒙古欺凌我们大宋,希望大家尽绵薄之力,为国家尽忠。
大家都很捧场,言语间十分敬重。
说到最后,我爹脸上绽开笑容,他把杨过和我一起提起来,笑道:“这是小女郭芙,这是我义弟杨康的儿子杨过,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我有意成全他们两个,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
场中寂静了一瞬。
随即响起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
一种是“恭喜祝贺”,另一种是不解、惊讶、不赞同。
两种声音一样大,但我爹仿佛听不到另一种声音,他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容,说道:“多谢各位的美意。”
然后拉着杨过和我坐下。
坐下后,我偏头听着周围响起的声音,从中分辨出不解、惊讶、不赞同,甚至带了谩骂的那些,细细听起来。
忽然,我腰间被人掐了一下,扭头一看,杨过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想什么呢?”
“我在听他们说话。”我老实地回答。
他立刻说道:“不许听!”
“怎么啦?”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有许多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我都不太懂。比如现在,我就听听别人说话,他却喝止我。
“他们在说你爹的坏话。”我见他面色不悦,便摇了摇他的袖子,“你也听一听啊。”
“有什么好听的?”杨过的口吻不太高兴。
他刚才进门时,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一副快活到极点的样子。再看现在,明亮的灯火下,俊容苍白,强撑不快。
他一定是因为别人说他爹,才心里不高兴。
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杨过一把拉住,他面上带着愕然:“你干什么?”
“我去叫他们别说了。”我轻声说道。
从我爹宣布杨过和我的婚事起,宾客之间便响起许多喧哗,皆是在说杨康,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几乎没有一点好处。
杨康是我师兄,虽然杨过他不承认,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容许别人非议我的亲人。
既然杨过不敢去说,那就由我来吧。
“坐下!”杨过拉着我的手腕,用力将我带回座位上,“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动。”
我有点诧异:“怎么不关我的事?那是你爹啊。”也是我的师兄。
我们两个如今是未婚夫妻,要互相爱护,互相体贴,不能置气。
他不敢做的,我替他做。
“你别怕,我刚才听了一阵,已经记下来都是谁在说了,我一个都不会漏下的。”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想站起来。
谁知,他握紧我的手,却不让我动。
他眼神闪烁着我不太懂的光彩,将我拉近他,低声说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又怎样?”我诧异地道,“我们郭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不说别的,就说几年前陆展元的那件事,明明是他不对,但因为他和我们家的关系好,我们还是要保他性命,不让李莫愁杀他。
虽然我们动作慢了一点,他仍是被杀了。
“你跟我来。”杨过握着我的手,站了起来,“郭伯伯,郭伯母,我和芙妹出去一下。”
我爹对我们点点头:“去吧。”
这场英雄宴会,主要商谈的是抗蒙大事,我们定亲只是随口一提,因此主角并不是我们。
杨过牵着我,穿过人群,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就没什么人了,杨过带着我来到一处僻静昏暗处,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喂?”我轻轻戳了戳他柔软的腰,“你怎么啦?”
他用力抱着我,像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一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爹是个大坏蛋。他做过很多错事,所以人们才说他。”
“杨过,你不喜欢他们说,就不要他们说。”我想了想,说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制止我们的。”
就算杨康是坏蛋又怎样?他是我们的亲人。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我们管不了。
但我们也长了嘴,我们要制止什么,别人也管不了。
杨过的身子僵了僵,他慢慢松开我,低下头看我。
他眼神里带着一点湿润,亮晶晶的,像是最美丽的玉石:“小傻妞,你一点都不傻。”
“那你还叫我小傻妞?”我不悦地道。
他低低一笑,震得胸膛都在轻颤,随即又把我抱在怀里,这次是轻轻地抱着。
“我讨厌他们。”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丁点儿笑意,“我爹如何,轮不着他们说三道四。”
我点点头:“就是。”
“但这是郭伯伯用心筹划的英雄大宴。”他紧接着又道,“我不能破坏郭伯伯的心血。”
我不禁拧起了眉头。
“而且,在我心里,这是我们的订婚宴。”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变得柔软下来,“什么狗屁英雄,在我眼中,一文不值。但这是我们的订婚宴,我不能让人破坏它。”
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发现杨过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他瞻前顾后,想七想八,为了一点面子,居然任由自己父亲被人非议。
“难道你为你父亲说几句话,我们就不成亲了吗?”我问他。
他怔了一下。
“我们只是让他们不要再说你爹的坏话,为什么会影响到抗蒙之计?”我不解地道。
杨过久久不语,只是又将我抱在怀里。
第160章
“我爹入土多年, 还请各位口下留德,让他老人家安息。”杨过牵着我的手, 走回大厅, 站在众人中央,昂首说道。
我跟他一起, 昂着下巴, 看着众人。
“呵呵,你爹做得出, 我们凭什么不能说?”
“卖国求荣的贼子,说他都脏了我们的口,当我们稀罕说么?”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如此维护你那卖国求荣的贼爹, 还是不要做郭大侠的女婿了罢!”
杨过的话才落下, 厅中就响起种种喧哗。
我感觉到杨过握着我的手心, 一片冰凉。紧挨着我的身躯,僵硬如石。
我偏头去看他的脸, 就见他脸色苍白,薄唇紧抿, 显然怒极又气极。
“杨过。”我轻声说道, 捏了捏他的手。
他微微侧首,对我轻轻颔首, 神色好看了许多。
“父债子偿。我爹做一件错事,我就做十件好事来补偿。”杨过掷地有声,“请各位放过家父, 有什么冲我来。”
话音落下,场中顿时寂静一片。
“那又有什么用?被你爹害过的人,永远回不来了!”有人说道。
杨过的下巴昂得高高的:“阁下在此非议我爹,难道被我爹害过的人,就能回来吗?”
那人顿时噎住。
我却觉得杨过说得真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
当我要抽出手心时,他却紧紧攥着,不让我的手离开。
见他这样,我便不坚持了,只扬起了下巴,支持他的举动。
“好,好,好。”就在这时,我爹站了起来,他眼中含着泪花,“过儿如此懂事,不枉郭伯伯当年为你取这个名字。”
杨过,字改之。
取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完,他拱手朝向众人:“当年,我义弟做了许多难以挽回之事,却并非他一个人的过错。如今他入土多年,还望各位还他一个安宁。”
众人见我爹开口了,便不说什么了。
坐在贵宾桌的全真教郝大通,捋了捋胡子说道:“杨少侠方才所说,父债子偿,令人佩服。从今往后,咱们再提起杨康,便只说是杨少侠的父亲,不必再提当年那些事。”
众人连连说是。
这茬便这样揭过了。
杨过终于不再僵硬得像石头一样,他牵着我的手,走向贵宾席。
谁知,忽然有人转身,碗里的酒顿时泼洒出来,朝向杨过的胸前而去。
杨过脸色不变,一手将我塞到身后,一手拂袖,竟将泼洒出来的酒水重新扫回碗里,滴酒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