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
他学会了亲吻,这个死男人,他学东西如此之快。
“放开我。”我挣脱他的怀抱,抹了抹嘴,看也不看他,抬腿跨出浴桶。
他还没有从激烈的亲吻中回神,怔怔地叫我:“芷若?”
我没走成。
我的衣角被他抓住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
这个男人,明明还没有回过神,下意识的动作倒是快。
“张无忌。”我轻轻叫他的名字,“我恨你。”
诚然,我是个贱货,从来不干什么好事。
但我从未想过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张无忌逼我做坏事,让我痛苦。
“我恨你。”我又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是他杀了灭绝,不是我。
“不,你爱我。”他却笑了,被水汽氤氲出几分魅惑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他从水里站起来,发出“哗啦”一声,精壮的身躯便落入我的眼中。他跨出浴桶,握住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芷若,你爱我。”
我冷笑一声:“是吗?”
“当然。”他扬起下巴,亮晶晶的眸中涌起骄傲,“我没有向你透露半个字,你却明白我的计划,难道不是因为爱我?只有灵魂的相爱,才能孕有如此默契。你懂我,芷若,你是爱我的。”
我“呸”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聪明!”
话音落下,张无忌大声笑了起来。
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他笑得异常开怀。而后,他揽住我的肩头,逼迫我倚在他怀里,然后抓起我的一只手,按上他的心口。
凹凸不平,有点硬邦邦的,是我曾经刺出的伤疤。
“芷若,你一点都不聪明。”他低头看我,眼里带着笑,“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我怒视着他。
他笑意更深,把我揽得紧紧的:“芷若,你爱我。你早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在光明顶上却没有下狠手杀我。你心软了,因为你爱我。”
我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语气愈发温柔,眼中的笑意又添几分:“你有很多次机会跟韦一笑和好,但你没有。你觉得我比他好,芷若,你爱我。”
我垂下了眼睑,遮住闪烁的眼神。
“你一次又一次在赵敏面前与我亲密,如此提防她,怕我喜欢她。”他继续说道,“但是你从未提防过蛛儿和小昭,因为你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入我的眼。芷若,你爱我。”
我垂下头,不发一言。
“芷若,你这么笨,这么心软。”他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摸我的头发,“又傻气,又嘴硬,我差点就误会你了。误会你,不爱我。”
他说着,在我额头上烙下一吻。
我轻轻弯起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好一顶光鲜亮丽的大帽子。
笨笨的、心软的、傻傻的女子,被他疼着、宠着、护着,多么幸福?世上女子所要的,无非就是这样的幸福吧?
怕我不肯戴上,他说话的时候,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更是压低了声音,放慢了语速,只为了降低我的戒备。
他用言语暗示,用动作辅助,使我相信我又笨、又心软、又傻。
他还一遍遍地说我爱他。
甚至在其中加入了威胁的指令——不要让他知道我不爱他,那会很危险。
他真是个天才。
连催眠这种东西他都懂。
我咬了咬唇,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样。抚在他心口的手,却轻轻屈指,做了一个抓扣的动作。
等我学会九阴真经,就把里面那颗黑心掏出来!
到时候,他就会知道,是谁又笨、又心软、又傻?
“芷若……”他以为我动情,搂着我的手臂一紧,低下头来又亲吻我。
一边吻我,一边把我往床上抱。
“芷若……”他叫着我的名字,“你最懂我。”他的语气里带着惊喜,带着愉悦,带着赞叹。他微闭的眼睛里,依稀可见亮晶晶的光芒。
他就像一个孩子,看见天上的星辰,便要摘下来,藏在怀里。
“咚咚咚!”就在这时,忽然房门被敲响了。
张无忌停下动作,偏头问道:“是谁?”
没有人回答。
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咚咚咚!”
这一下子,暧昧的情愫就退下去了。张无忌沉了脸,披了衣裳,去开门。
门外,赫然空空。
没有人站在那里。
“怎么了?是谁呀?”我坐起来,拢了拢衣裳,问道。
张无忌关上门,沉着脸走回来:“没有人。”
他被打断了好事,一脸不悦,乌沉的眸子里涌动着危险的情绪。
“可惜了,不能去感谢他。”我抚了抚头发,起身下床。
他站在我面前,沉着脸问:“谢他?谢什么?”
“谢他打断了我们呀。”我冲他眨眼,“无媒苟合,说出去不好听。”
他怔了怔,脸庞便柔和下来,坐过来搂住我,不甘心地在我腰上掐了一下:“是我心急了。”
“我也挺心急的。”我眨了眨眼,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今年都二十岁了,身体发育好了,常常会有些难耐。”
顿了顿,我拿余光觑他:“你知道吧?就是,想男人。”
“你!”他脸上臊得通红,咬牙起来,“你又这样说话!”
他到底还年轻些,这样没羞没臊的话,他接受起来还有点困难。
我就逗他:“你呢?从多大开始,想女人的?”
他眼睛里一片暗沉,抿唇盯了我半晌,伸手掐我的胸:“你想知道?”
“不,不想。”我咯咯笑着躲开,偎进了他怀里,伸出手臂软软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问他:“张无忌,你想杀灭绝师太,对吧?”
他身子微僵,眼神恢复几分清明:“你说什么?”
“五大派的人,你都恨的吧?”我勾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脸上,轻轻吻他,“灭绝的脾气不好,当年逼死你父母,她可从未有半分悔意。你纪姑姑死在你眼前,你也是恨的吧?她还打了你三掌,又逼我在光明顶杀你,你更恨的吧?”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只用那双乌沉的眼睛盯着我。
“你明知道我不肯嫁给你,却还说那样的话。”我缓缓抚着他的脸庞,手指触着他弹性十足的肌肤,“你逼我不救她,自己当掌门,才有机会跟你抗衡,没错吧?”
他的身子更僵硬了,嘴唇抿得紧紧的,不说话。
“你赢了。”我霍然站起身,冷冷说道,大步朝外走去。
他没有追上来。
出了门,我就往关押赵敏和王保保的房里走去。
“周颠,教主叫你。”进了门,我就对看守赵敏和王保保的周颠说道。
周颠不疑有他,立刻就出去了。
我关了门,给赵敏和王保保解了穴:“软筋散的解药,你们有吧?如果没有,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药劲过去。”
赵敏冷冷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不理她,只看着王保保道:“你忘了我吧。”
“你什么意思?”王保保的眸子闪了闪,沉声问我。
我微微垂眼:“字面意思。”
“哥哥,你别跟她说话,这个女人不知道又起什么心思!”赵敏站在王保保的身前,冷冷看着我道。
我点点头:“没错,不要跟我说话,我是个骗子,我嘴里没有半句实话。”我最后看了王保保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喂,你回来,你什么意思?”赵敏在我身后叫道。
我没理会,出了门,便把门一关。
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第32章
次日清晨, 我们下楼的时候,发现赵敏和王保保不见了。
“怎么可能?我一晚上守着的!”周颠急得不行, 团团直转,“教主,周姑娘,我真的守着的,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不见了!”
张无忌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兄妹向来狡诈,不怪你,我们追, 务必赶在他们前头到万安寺。”
“是啊,他们中了软筋散, 不会比我们快的。”杨逍说道。
一行人吃过饭,便加快速度, 往万安寺行去。
我仍然和张无忌走在前头,但是我俩不说话了。
张无忌不看我,脸上冷冷的,不带丝毫表情。
我松了口气。
我厌倦了和他虚与委蛇,这样最好。
周颠却以为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小心放跑了赵敏和王保保,才导致我心情不好, 和张无忌吵架。
他内疚极了, 找机会和我说话:“周姑娘, 我们一定能救下你师父和师姐们的, 吉人自有天相, 她们一定会没事的。”
我看着周颠,他真的是很内疚,眉毛拧得紧紧的,不安地搓着手,肩膀都绷了起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我。
我便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我发现他长得不错,高高瘦瘦的,白白净净的。虽然年纪大了点,鬓发有几缕发白,但他皮肤不错,鲜见皱纹。虽不至于像韦一笑那样老妖精似的年轻,但看起来也不见老态。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孩子般的天真,还有成年人的懂事。
我从没发现,原来他是个颇有魅力的男人。
“不怪你的。”我冲他笑了笑,“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命。再说,他们跑了也好,给咱们省了口粮,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听到这里,周颠终于抬起头来,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他真诚地看着我,说道:“周姑娘,你真是好人。”
好人?
我笑了笑:“没有的,是你高看我了。”
他格外郑重地道:“老周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周姑娘更好的人了。”
“说起来,你也姓周,说不定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人呢?”我笑着说。
他也笑了,很高兴地笑:“这都是缘分啊!”
“周颠!”忽然,说不得跑了过来,扯他的手:“来,我找你有事。”
周颠被他扯得皱眉:“干什么,我在跟周姑娘说话呢。”
“真的有事,你们有话一会儿说。”说不得冲我抱歉地点点头,就拖着周颠跑走了。
我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地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
张无忌不知何时来到旁边,抓起我的手。
我挣了挣,没挣开。
“放手。”我冷冷道。
他不放,更加用力地牵着我,把我的手都攥疼了。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走了一个韦一笑,又来了一个周颠。芷若,你是要我把明教骨干都驱逐干净吗?”
声音幽幽的,带着说不出的阴沉。
我觉得他这人真是有病,有种他把全天下男人都杀光,只剩他一个,说不定我就把全部心思都放他身上了。
才怪。
我家贝贝比他好多了,我守着贝贝过日子,也不会守着他。
“说话。”他见我不答,用力攥了下我的手。
我吃痛,吸了口气道:“你要我说什么?”
他察觉到我的不适,微微松了力气,但仍是紧紧攥着我,不让我挣脱。
我等着他说话,谁知他嘴唇动了动,竟也不说话了。
大概他也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互相不看对方,一路目不斜视,飞快赶路。
只是两只手牵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不肯松开,磨出了我一手心的汗。
周颠再也没有来找我说话。
“跟我来。”打尖住店的时候,他拖了我到他房里,关了门,就把我抵在门板上。
“就在这里说?不怕被人听到?”我冲他挑眉。
他便拉起我,往里走。
他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床边走,神情略带急促。
我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一掌劈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床柱子断了。
张无忌被惊到,顿住脚步,他看着倒塌的床,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忍不住似的,笑了起来。
“好,我们坐这里。”他改为拉着我坐在桌边,仍然是握着我的手,“芷若,我没想过逼你……杀掉你师父。”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吗?”
“芷若,你要当峨眉派掌门,就不能留下她。”他立刻改了口,极虔诚地望着我:“她正当壮年,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像我太师父一样,如果活到一百多岁,你难道要熬着吗?”
我抿了抿唇,不吭声。
没必要说些假惺惺的虚伪话,我的确不想熬个几十年,才熬到掌门之位。
刚穿来时,我是极高兴的,因为我知道,过不几年,我就会成为峨眉派掌门,练成九阴真经,威名大躁。
现在我犹豫,是因为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没尝过别人对我好,一旦别人对我好,我便发誓弄死对方的蛇精病了。
我隐藏了起来。我不再让自己显得冷酷。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冷酷。
我被良心和道德谴责,然而这谴责并不能使我变得善良。
赵敏和王保保是我放走的。
“芷若,要成大事,就要下狠心。”张无忌握着我的手,语气坚定,“她不是你害死的,是赵敏害死的,你只是没有来得及救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