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花璐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居然等到了凌渊这样的回答。
花璐所有生动的表情全部都僵在了脸上, 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 直直看着凌渊，根本移不开半分。
“凌渊……”
嗓子深处是艰难的吐息。
袁千绯、袁母或者说医院里面其他什么人这样说她, 她不会在意，但是现在, 爆发出同样憎恶的人是凌渊……对于她来说非常不一样的凌渊, 对于她来说, 应该站在她身边陪伴着她的凌渊。
花璐下颚抖动了两下，眼泪迅速在眼睛下方聚集，然后渐渐覆盖在眼睛上面, 硕大的眼睛泪汪汪的，不知道该说是可怜，还是应该说可怕。
而且凌渊刚才说什么？
懒惰，贪婪, 自私……还说自己戴着一张假面，他极尽各种恶毒的用词来形容自己。他到底知不知道，从他嘴唇里面吐露出来的这些词汇, 仿佛是一根根长长的钉子，被铁锤敲击一下下刺穿了心脏。
她的心痛到难以呼吸！
全身血管之中都有名为悲伤的情绪在游走，花璐浑浑噩噩的，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一直靠到了墙壁上，深呼吸了好几口，喉咙那里的气流还不顺畅。
凌渊和她的对话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大概只经过了一分钟，可是这一分钟却是花璐人生之中最难熬的一分钟。
她擦了擦眼睛，胸膛上下起伏，根本没办法把情绪平息下去。等她重新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凌渊已经不在里面了。
凌渊大步流星朝着病房走去，他看了看手腕上面的时间，又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千绯还没有过来。
凌渊原本不确定的想法现在也变得确定起来——之所以聘用花璐，之所以让他提前过来，纯粹就是为了给他和花璐制造机会。
她是真没把他当成未来的丈夫在看待，是真想要他赶紧和别的女人凑成一对，和她退婚。然后她再一个人远走高飞。
很好，很好。
他说不出来的憋屈难捱，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原本黝黑的瞳孔里面盛满了怒火。
花璐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吸烟室，她脚步虚浮，茫茫然往病房走去。
在刚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便立刻听到了里面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干脆的魄力。
“伯母，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商量。我们现在年纪也都不小了，我想挑个时间，和千绯把婚结了。”
听到凌渊这么一说，袁母先是一怔，继而便是一喜，整个脸上都爬满了愉快：“好好好。好好好。”
她一叠声儿地答应着，看那喜形于色的样子，恨不得凌渊明天就能和千绯结婚似的。
对比袁母现在喜不自胜的情绪，花璐却仿佛遭到了当头一棒！
凌渊要结婚了？新娘竟然是袁千绯？
这两个人本来就已经订了婚了，就算是结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花璐就是主观地不想要听到这件事情。
——就像她以前不想要承认袁千绯是凌渊的未婚妻一样。
她刚才因为凌渊的指责已经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了，现在这一句话，让她整颗心脏都几乎破碎了。
“不……”
花璐张了张嘴唇，心脏疯狂地抽搐伤痛，让她没办法忽视。眼泪就好像不听话似的，不停往下面掉着。
她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了……
她喜欢凌渊的呀。
她好喜欢好喜欢的呀！
就算他故意和她吵架想要逗她生气，她也觉得好高兴。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那个地方，她心跳就会不自觉加速！
她沉入了名叫凌渊的汪洋之中，根本就没有一点挣扎出来的可能性。在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竟然已经这么这么喜欢他了！
“不要娶她！我不许！”
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外面的人来来往往，花璐的声音实在是不小，这一嗓子嚎出来，不少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茫然地看着杵在门口那半个身体。
花璐往后面退了半步。
病房里面的空气让她觉得窒息。
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过脸颊，最后凝聚在下巴的位置，变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掉落了下来。
这边看起来有好戏可以看！
在医院里面没别的事情能做，大多数人也就是左右八卦一下别的病房的人得了什么病，然后别人家里面出过什么什么事情。
花璐本来就是个事情挺多的女孩，众人总是可以从她身上得到许多打发无聊的消遣，现在一看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不关注。
在众人竖起耳朵听着那边动静的时候，房间里面又传来个女声：“花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经常和花璐在一起厮混的人，自然知道病房里面住的人是谁。
是袁夫人。家里有个病弱的女儿，叫袁千绯，也经常会出现在这个医院里面。
看来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感情戏呀！
花璐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声音满是委屈和恳求：“不要和袁千绯结婚，凌渊，我不许你和袁千绯结婚！”
事件的男主角总算是发出了声音。
“花小姐，我和你并不熟悉，您是站在什么立场来命令我的？”
“我……我……”花璐抬眼看着病床旁边坐着的，表情冰冷的凌渊。
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但是，再也没有曾经的开心和亲密。
花璐一个劲儿摇着头，她张了好几次嘴，原本挤牙膏似的断断续续挤出来的声音，终于就像是开闸的喝水一般，喷涌出来。
仿佛大声嘶吼出来，就能够把自己的心思给吼出来似的。
“我喜欢你！凌渊，我喜欢你！我不许你和袁千绯结婚！你是我的！”
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赌上了全身的力气。
走廊上只有花璐的声音在飘荡。
众人默契地停止了原本的声音，秉着呼吸都想要挺清楚这边的八卦。
不负众望，很快，就有个声音回应了花璐刚才的告白：“花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们已经订婚了，并且准备结婚，希望你自重。”
——花璐喜欢的居然是个快要结婚了的男人。
不少人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就连眼神都暧昧了。
这位花小姐，啧啧。
露出活泼可爱的样子，没想到芯子里面这么坏。她平时怎么闹腾都没关系，可是破坏别人婚姻，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不管有什么苦衷，都不能做这么低劣的事情呀！
在大门大户里面，这样的事情常见，可是医院里面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当小三是不能容忍的！
“不是那样的！”花璐大声控诉道，“你之所以会和她订婚，只因为你们是商业联姻。你并不喜欢她的，凌渊，我能看出来，你并不喜欢你的未婚妻！”
凌渊笑了。
“我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喜欢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颇有点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视线锁在花璐身上，毫无温度，那绝对不是带着感情的视线。
花璐不说话，也直直看着凌渊的眼睛，大概是想要肯定他刚才逼问过来的那句。
凌渊又笑了一声。
这笑里面却满含了讽刺。花璐一张脸顿时通红，脸皮被火烘烤，滚烫难熬。
凌渊往后面一靠：“我刚才说的话，不知道花小姐可还记得？你以为你是谁？赛貂蝉，人见人爱？”
“我以为……”
“花小姐可能没把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听进去，我再重复一次。”凌渊的手指本来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会儿猛地停下，他情绪阴沉，“毫无自知之明！”
周围人的视线也好，凌渊冰冷的声音也好，织成了漫天巨网，笼罩下来，让她挣扎不能。原本阳光娇俏的脸现在红得快要滴血。
花璐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走。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等听见护士长若有似无的冷哼，她终是没忍住，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可护士长却丝毫没有给她留情面，指了指电梯的方向：“花小姐，走廊上保持安静，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声喊叫。”
花璐跺了跺脚，手足发颤，窸窸窣窣的笑声渐渐密集，她转身就跑。
假面后的她18
千绯留给他们的时间可真是充足。
可这个时间越是充足，凌渊就越是不好受，时间像是有声音，能够滴滴答答地流逝，凌渊眼睛完全沉浸在黑色之中。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千绯才总算是出现在了医院。
凌渊瞳孔下面的火焰不停跳动。
她给他们留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想要他们和好，然后关系更进一步么？
不过大概会让她失望了，在她留给他们的时间里面彻底，他们的关系彻底破碎了。
千绯似乎没有看见凌渊深藏的风暴，乖乖听了袁母几声训话，眼珠子一个劲儿转悠，仿佛在找花璐的踪影。
凌渊眉头紧紧皱着，如果视线能够具现化，估计已经能够把人给撕碎了。
两个人没有在这里留上太长时间，很快凌渊就提出了要送千绯回家的请求。袁母当然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尽可能独处，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不用一直围在自己身边。
就在袁母热切的视线之下，凌渊将她带离了病房。
回去的这一路虽然平静，可是平静下面，有着几乎能算得上是诡异的沉默。
凌渊心情差到了极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盘起。
千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兀自注视着窗外，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以前的千绯很柔顺，会很在乎自己，而自己也混蛋，每次都想要逃开她的爱慕。但是现在，千绯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了，他反而却希望千绯能够回到以前的模样。
夜晚的霓虹灯在窗外飞快往后面退去，变成五光十色的长河。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眼看着凌家已经很近了，凌渊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晚上忙了这么久？”
千绯收回自己投向窗外的视线，轻轻答应了一声。
“是在忙，还是故意给我和花璐创造机会？”
这一次，对方并没有给出回答。
“谢谢你给的时间。”
不可思议的酸楚一层层覆盖上来，像是粘稠的黑油，浓厚到化不开，连呼吸都变得灼热难忍。
凌渊笑笑，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兀自把自己上面那句话给接完：“我把话给花小姐说明了，我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接触了。”
他声音很轻，但是落在耳朵里面就有些阴森了。
千绯忍不住叹了口气。
比起忧愁凌渊现在的情绪，还是忧愁自己的任务比较要紧。
凌渊笑了笑：“然后，我也趁着你给出来的空隙，和伯母说明了——我俩结婚。”
“结婚？”
她顿时皱起眉。
对方的平淡总算是被打破了。虽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凌渊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千绯的声音里面没有半点喜悦，对于和他缔结下半辈子的契约这种事情除了惊讶，再没有半点期待。
凌渊脸色铁青。
“对。”
他声音越来越阴冷。
车速渐渐变慢，最后在袁家门口停了下来，千绯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思考着之后的说法：“凌渊，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还不太适合……”
凌渊打断她的话：“千绯，这是迟早的事情。”
她沉默一会儿。
“但是结婚并不是必须不可的，对于你来说，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想要解除随时都能够解除的不是么？”
“我不想解除。”见她伸手想要打开车门，他神差鬼使的按下了锁门的键。
尔后，缓缓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说了些混账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时候，我确确实实——或者说，我以为，我是仅仅把你当成妹妹看待的，但是千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
“我后悔了。”他神色晦涩，“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想办法让你离开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的话，我俩都会很轻松。但是我错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现在这样。”
“……”
“你不是我妹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联姻未婚妻。”
“……”
“千绯，我爱你。”
凌渊一直看着她的侧脸。
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道歉也好、告白也好，她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那岿然不动的样子让人怀疑她刚才是否有把凌渊的话听进去。
凌渊觉得自己的血液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强烈的挫败感让他手指颓丧地垂落，脸上露出几分无措和委屈。
车门的锁被他打开。
他似乎明白，这样根本就困不住她，看见她手朝着车门伸过去的时候，眼神有如死灰。
“凌渊，我不想和你结婚。”
“咔哒”一声，车门被打开了一半。
千绯拉着车门，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
“可是我想。”凌渊视线散开，落在前方，没有个定点，“我会和你父亲商量接下来的婚事的。”
千绯再次叹了口气，将门拉开。
凌渊又说道：“千绯，我很抱歉。但是，就算你不乐意，就算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退婚的，你必须嫁给我，我不许你嫁给我之外的任何人！”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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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有个公司，千绯的发展及其迅速。公司重振了旗鼓，从她离开到来新人应该都能稳定维持一段时间。
最关键的是，现在她手上有钱，这东西多少壮壮人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