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劲远浑身冒冷气的时候,高常细微的声音便传入耳中,“主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铺子以前是做当铺的,现在生意不行转让了,以五千两连同后院买下来了,在唐氏布庄不远处。”
正当陈雪玉有些泄气的时候,张劲远微凉的声音像清泉一样传进陈雪玉耳中:“我记得前几天张大富说过他看到有个当铺要转让,就在唐氏布庄不远处,要不我们去看看?”
“你怎么不早说,走我们快去看看。”陈雪玉横了他一眼,靠近唐氏布庄才好呢,那里不仅地段好,两个铺子在一块还能形成商业模式,让顾客自主挑选,陈雪玉顿时也不累了拉着二婶就走。
张劲远暗中叹息,为什么觉得陈雪玉瞪他都那么叫人心痒痒呢。
到了当铺一看,铺子够大,还是上下两屋的小楼,带着一个足有六七间房的小院,虽然装修有些不适合开绣坊,但这难不倒二叔,二叔和爹年轻时都学过泥瓦匠和木工,租下后,让爹和二叔找几个人重新装修一下就好。
陈雪玉看着这当铺,这地方好倒是好,可租金应该也不便宜,如果把钱都花在租金和装修上,那到时候进货的钱就没了,陈雪玉正犹豫着要不要租的时候,自称是当铺东家的高常先开口了:“这位夫人,我家中有急事,需得赶回临安郡,这铺子就便宜租给你了,一年……三百两怎么样?”说完还朝张劲远看了一下。
简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但这枕头送的也急时了吧,陈雪玉疑忽的看了看高常,怎么觉得这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也办糊涂事?
李氏把陈雪玉拉到一边小声的说:“要不就这家吧,这样的地方前几家都要五六百两才肯租,况且这后面的小院比我们自己家还宽敞,我看着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本来就意动的陈雪玉听李氏也满意这个地方,扭头看了看哥哥和张劲远,以眼神询问了一番,见他们二人都没有反对,即使心里有些疑惑,但也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么好的一块馅饼砸在头上,不咬才怪呢,反正签好白纸黑字的文书,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告到官府也是不怕的。
高常拟好租赁文书,小心的递给陈雪玉,陈雪玉看着高常的样子,心里越发纳闷,怎么觉得这人有种很恭敬的意思?莫非,真的是顾客是上帝?
仔细看了遍文书,陈雪玉才在上面签字摁手印,对着纸吹了吹等墨彻底干透了才问道:“不知掌柜的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临安郡?东西多不多,要不我让我相公送你们一程?”
高常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张劲远,让主子送?开什么玩笑,忙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位夫人,真的不用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等你们走了,我就立马回临安郡。”
张劲远隔着陈雪玉赞许地看了高常一眼,高常顿时那叫一个激动,这几年给主子挣了那么多银子,也不见主子半句夸赞,现在自己就办了这么点小事,就得到了主子的赞许,怎能让他不喜上眉梢?
陈雪玉暗暗看着他们不寻常的举动,渐渐瞧出不对劲来?莫非这高常是看在张劲远的面子才把价压这么低的?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看到你们眉来眼去
现在当着二婶和大平的面,也不好直接问张劲远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和郁闷,他们都成亲了,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签好了文书,陈雪玉把高常递来的钥匙直接给了二婶,让二婶回去收拾收拾明天直接搬过来,并嘱咐哥哥道“哥哥,要是这些天地里不忙,你回去让爹和二叔在咱们村找些干活的好手,把这当铺重新拾掇拾掇,我想尽快开业。”
大平应下,赶着牛车就和李氏朝洼子村赶去。
陈雪玉和张劲远也朝家走去,比起来的时候陈雪玉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虽然也明白两个人相处不用事无巨细地都告诉对方,但像这种对他身份不确定的大事,陈雪玉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犹豫了再三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劲远,我想问你个事,那个当铺的掌柜的是不是和你认识?更甚至是听你的?你们刚才眉来眼去的我可都看到了。”
张劲远顿时哭笑不得,什么叫眉来眼去,这个词用来形容两个大男人合适吗?张劲远轻轻握着陈雪玉的小手,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微皱的纸,上面写着明明白白写着,高常花费五千两买下了那个地方,包括后面连着的院子。
陈雪玉有些呆愣的看着手里的地契,上面的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却不太懂了,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她们村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不过几两,家境稍好的也才十几二十两,就连家里条件最好的白里正家,加上白秀才的束脩一年也不过百两的开销。这名为高常的地契怎么在他手里,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拿这张属名为高常的地契?
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突然有些惶恐的发现,虽然两人成亲好几天了,两人也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他还是给自己一种握不住的感觉,有了这个认知,陈雪玉脸色越发的难看。
看着高大俊朗的他站在自己面前,阳光散在他身上投下一大片影子,自己在他投下的大片阴影里,炙热的阳光半点晒不到自己,他却被渐热的阳光晒出了细密的汗,陈雪玉垂下眼帘,虽然很感动他连这种小事都替自己考虑到了,但心里却愈发的酸楚起来,酸楚归酸楚,但还是拿出月白色的帕子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虽然陈雪玉什么都没有说,但张劲远却敏锐的发现,她清澈明亮的双眸一瞬间闪过的陌生和不安,当下也顾不得是不是在人来人往的人街上,伸手便握住了她正在擦汗的手,放在胸口,认真的说:“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回家我都告诉你。”确实已经不能再瞒着她了,本来想着如果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在这个西良镇过一辈子,就不打算说了,但现在皇帝晦涩不明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多做打算,再说过些日子玉瑶公主就要过来了,与其到时候让她措手不及,倒不如先给她点时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张劲远的声音太过认真,陈雪玉甚至觉得自己在他一惯低沉平稳的声音里,听到了丝丝颤抖,抬头看着他神色如常的脸,心想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一个娇俏的女子被一个年轻男子按在胸前的景象,可是不多见,已经有不少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朝这里瞟了过来,张劲远似乎毫无所觉,陈雪玉却又气又羞红了脸,恼怒的用力抽回手:“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呢。”怕被人听到,她用了很小的声音,使得原本有些生气的话,倒像是江南的吴侬软语,落在有些不安的张劲远耳边,更像是一种撒娇,手从胸口处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直接拉着她一路不停的回到了家。
回到家时都已经是大中午了,奶奶也已经躺屋里睡下了,张劲远也顾不上吃饭不吃饭了,直接拉着陈雪玉就进了屋,大手轻按着她细弱的双肩让她坐在床上,自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陈雪玉腿边,认真的看着陈雪玉说:“乖玉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陈雪玉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张劲远也猜出她心中的疑惑,之所以问她不过是想让她开口说口心里的气闷,既然她不愿意开口,那他便自己说,张劲远带着薄茧的大手附在陈雪玉莹白的小手上,道:“其实那个当铺是我买的,喏,这是当铺的地契,本来想瞒着你那些个糟心事的,既然被你发现了索性我就全告诉你吧。”
张劲远抬头看看陈雪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轻轻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忠勇将军,三年前平定边疆叛乱后先皇崩,六皇子赵彻登基后,我不喜欢再过那种朝堂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日子了,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六皇子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宽厚、仁爱,我不想再看到那些我看不惯的事,当然也有一个方面是因为皇帝开始培植一向与我不睦的小人,我不愿刚稳定的朝堂再起波澜,便提出辞官退隐,虽然皇帝碍于边关局势没有撤销我的将军头衔,但依然对我不放心……”
陈雪玉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无聊的时候她有猜想过,张劲远可能不是个单纯的杀猪汉,自己也猜想过说不定他是个江湖大侠或者是个解甲归田的士兵,却从未敢深想在这个小小的西良镇会出现个将军,而且还是个让皇帝都想铲除的将军,陈雪玉低头看了看一脸正小心的张劲远,唉哟,烦死了,本来就想找个踏实的男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怎么好好的杀猪汉就成了处境不妙的将军哟。
看着张劲远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陈雪玉顿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你有什么事,一块全说了吧,来个痛快的。”
张劲远也是一肚子的委屈,早知道当初他就不多管闲事了,过些天玉瑶公主赶过来,到时候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算了还是放聪明点,跟娘子先说一声吧,省得知情不报到时候自己更惨,干脆心一横“娘子,我跟你说,你别生气啊,我以前一时手贱救了玉瑶公主……”
陈雪玉表情恶狠狠的看着张劲远,“所以呢?她就要以身相许了吗”话本子里不都这样的故事嘛,英雄救美人,美人一见倾心,自觉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云云。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不能伸脖子等着
张劲远一改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语气里不无委屈的说;“我哪知道这么麻烦,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和皇帝一辈子在那偏僻的小宫殿算了,省得让我家小娘子现在这么生气……”
“我生气了吗?”陈雪玉睨了他一眼。
张劲远暗中一哆嗦,看来这小玉儿不是生气,而是生大气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一次性的说完:“接到消息说她现在就在临安郡。”
“什么,她都找上门来了,好,真好,竟然敢上门来抢男人。”陈雪玉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竟然敢千里迢迢来抢男人,真当她陈雪玉是死的吗。
陈雪玉细白的小手作势要掐着他脖子,语气凉凉地说:“那我们的忠勇大将军,你是打算抛弃你的糟糠跟那金枝玉叶的公主过你们的逍遥日子,还是打算大义灭亲和你那一时手贱救了的公主坚决划清界线啊?”陈雪玉语气虽凉,但脸上却是带着盈盈的笑,下手却丝毫不见手软,大有你敢说出不好听的,小心你的脖子的意思。
张劲远苦笑着想,果然是小女子难养,自己一颗心都恨不得系在她身上了,她竟然还不放心自己,“你看我像是随口胡说的人吗?我张劲远这一辈子只认定你一个女人,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都只有你一个。”
这一刻,他的声音像风一样轻柔,像河边的柳絮一样飘渺,带着淡淡的怜惜与温柔,明明很快的消失在阳光里,却像巨石一样重重砸进陈雪玉的心湖,陈雪玉突然觉得心跳的从未有过的厉害,有些慌乱的从他脖子上放下手,就想逃出他眼里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里,陈雪玉心想,原来这就是先结婚后恋爱?为什么感觉这么……这么好呢。
“算你识相,你起来,我饿了,我要去弄饭吃饭了。”陈雪玉没能推开岿然不动的张劲远,不得不开口说道。
张劲远看着陈雪玉小脸染成桃花的一样淡粉,不禁想起师傅喝醉酒经常念的一首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看着陈雪玉淡淡的桃花粉,张劲远觉得这就是对她对最好的诠释。。
看着张劲远越发炙热的眼神,已经经过人事的陈雪玉多少也明白了些什么,气呼呼的推开他:“我真的饿了,我出去了。”
张劲远无奈的轻轻呼出口气,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到了她面前怎么这么容易不堪一击啊。
陈雪玉看着灶膛里的不断跳跃的火苗,心里的震惊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不就是前有公主后有皇帝吗,有什么好怕的,该偷笑吧,你看随便嫁个人就是个将军,虽然这个将军只想当个悠闲的杀猪汉,等等,既然是个将军,那手里不能只有这点小钱吧,既然那皇帝不怀好意,自己也不能伸脖子等着啊。
张劲远出来就看到陈雪玉盯着火苗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水都滚开了也没发现,看来刚才说的那些事她一时还接受不了,张劲远不由得泛起淡淡的怜惜,本来只想安安稳稳的守着她和奶奶过日子,杀杀猎、打打猎,最好再生几个小娃,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惹得小娘子烦心呢。
看灶台旁边放着搅好的面疙瘩,看来她打算做个省事的疙瘩汤了,张劲远动作熟练的掀开锅盖,把搅好的面疙瘩均匀的倒入锅里,用木勺子轻轻搅拌几下……
其实张劲远过来的时候陈雪玉已经听到了,只是脑子里正在想事情,也就没抬头,看面疙瘩汤差不多熟了,陈雪玉便起身打了三个鸡蛋进去,又把洗好的小青菜放在滚开的锅里烫了烫,临出锅时又洒了点香油,嘱咐张劲远盛好后把饭端进屋里,天太热,还不如在屋里凉快。
借着灶膛里的余火又温了点热水,上午出了一身的汗,趁着饭凉的功夫,洗洗才能舒舒服服回屋安心的吃饭。
陈雪玉也不是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咽下口里的汤便问:“你说你是将军,那你是不是应该很有钱,随手能花五千两买个绣庄,那再干点别的,钱应该也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