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剪笛
时间:2018-03-13 14:02:19

  她咬了咬下唇,只觉得牙齿都在发抖,猛然抬起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宋越一下握住了腕子。
  “怎么了,又不愿意了?”他边说,边松开她的手。
  眼泪,自她眼角滑了下来。
  青辰胡乱擦了一下,用力推开他,下了床,慌乱地穿好了衣服。系衣带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胡乱地往下掉,喉咙仿佛被哽着,说出话来,甚至难以呼吸。
  宋越半躺在床上,看着她,“不必那副模样。你喜欢我,我可以满足你。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
  青辰哆哆嗦嗦地穿好了衣服,心痛得不敢再看他,慌乱而窘迫的目光在扫到他赤裸的强健上身时,又匆匆挪走。
  屋外还下着大雨,气氛,异常尴尬。
  他看着她,拍了拍床沿,“天冷,上来盖着被子暖一会儿,我不碰你。”
  见青辰不说话,他又道:“生气了?生我的气,伤你自己的身体,多不值得呢。”
  “你刚才说的那些,”调整了一下情绪,她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话,“都是……是真的吗?”
  他的眼梢微微一抬,“丫头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除了,今天。
  勉强建立起的防线再一次崩得彻底,青辰只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溃败得体无完肤。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雨势稍小,雨丝仍是细细密密的。
  吸了口气,青辰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闩,头也不回地跑入了雨中。
  不该留恋,何必留恋。
  在看到她拉开门闩的时候,宋越不由站了起来,想要去追她。可她的身影很快就没入雨中,不见了。
  罢了。
  现在说什么,她大约也不会听了。
  这样也好,她该彻底对他死心了。
 
 
第153章 
  青辰走了以后,屋里原本温暖、炙热、紧张的气氛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清冷。
  风雨自大敞的门刮进来,床边的帷帐被吹得不住飘荡,书案上的书页被翻得沙沙作响,没有被镇纸压住的纸张,如雪片般飘落了一地。
  宋越皱了皱眉头,捞起下人们送来的外衣,披到了身后,去关上了门。然后他蹲下身子,将那些散落的纸一张、一张地捡起来。
  收拾好了这些,他便坐到书案后,翻开了公文。
  灯芯烧得太长了,宋越还没来得及剪,蜡烛就倒了下来。红色的烛泪洒到白纸上,猩红刺目,像血。
  无奈又一番拾掇后,他得以开始处理公务。可是对着那些公文看了一会儿,他却最终发现,心沉不下去。
  怎么也沉不下去。
  那丫头泪水涟涟的脸颊,手足无措的颤抖,悲伤决绝的背影……充斥了他的脑海,徘徊、萦绕不去。
  其实本不必如此的。
  本来,她只要在云南待着就够了。
  可终究她还是太优秀,提前被召回来了。对面天子的圣旨,他无力阻拦。
  宋越敛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疼。
  ……
  入夜后,雨停了。
  宋府有访客上门,是赵其然。
  赵其然进了宋越的书房,见地上还有他换下的湿衣,问:“淋雨了?”
  “嗯。”
  “你走的时候还没下雨吧,怎么就淋湿了?”
  “没什么。”他并不打算往下说,“找我什么事?”
  “来跟你说一下,你急着让我办的事,办妥了。”赵其然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那边的神秘人应该没问题吧,会不会临时变卦?”
  “她不敢。”
  “你就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赵其然始终有些好奇。
  “还不到时候。”
  “好吧,听你的。”赵其然点了点头,“要我说,徐延那老狐狸太狡猾了,咱们还是把青辰叫来,一起商量商量吧。他那么聪明……”
  “不必了。”
  “也罢。”赵其然叹气道,“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他的老师,大明第一聪明的人,你说不必,那就不必吧。”
  一头雾水的他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我突然想起这个事儿……明年内阁张阁老等人要致仕了,必得有两个人顶替入阁,我看沈青辰的希望很大。你若与他有什么恩怨,先放放不行吗,咱们扶持他入阁,他必感激我们,省得他被徐延笼络去了。到时候化友为敌,此消彼长,对咱们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这不是你现在要关注的。”宋越道,“以后,她的事你不必过问了,也不许你们跟她接触。逢集会,宴会等,都不必邀请她。今后,她与我们这一派,没什么关系。”
  赵其然听了登时眉头一皱,撇了撇嘴道:“凭什么啊?你跟他有恩怨,我们跟他又没有恩怨。我觉得他挺好的,就愿意跟他来往,怎的还就不让见了?这事儿我不同意。”
  宋越凝眉看他,“赵其然。”
  他们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早已形成了默契。他想说的,会直接说,不想说的,意愿和命令,就都浓缩在这三个字里。
  赵其然霍地一下站起来,咂了咂嘴,道:“知道了!你是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我走了!”
  “其然……”
  听得这一声,赵其然却没有回头,摔了门就出去了。
  宋越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不怪赵其然,想保护她的话,是他没有跟赵其然说清楚。
  他们心学这一派的人,为了大明,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没有谁应该被保护,包括他自己。可是,这一次他想自私一回,他必须要撇清跟青辰的关系,不让她卷进来。
  赵其然说的没错,明年两个上了年纪的阁老致仕,势必会有人要补进内阁,她的希望很大。
  他只希望,她一切都顺利。
  宋越晃了晃脑袋。头更疼了,深入脑髓的疼仿佛要将人撕成两半。
  
  却说自宋越屋里跑出来后,青辰就直奔了宋府的大门。
  府里的下人们见沈大人也没个雨具,跑上去递给她,她却是不肯要。
  宋府大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来了。她麻木地走出宋府后,原本停靠在街边的马车便向她驶了过去。
  马车上,吊着一盏小灯,虽小,却点亮了黑沉沉的街道。
  陆慎云下了马车,小跑到她身旁,以衣袖遮住她头顶上的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散值的时候,在大明门口,他看到她上了宋越的马车,于是跟到了这里,一直在门外等着。
  他知道,她回家的时候,宋府自是会派马车送的。他本也没想怎么样,今日天气不好,他有些不放心,哪怕只是静静跟随,只要看着她安全到家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竟是独自出来的,无人相送,更没有马车。
  青辰吸了口气,看向一身玄袍的陆慎云,“你快上车吧,我就想在雨里走一走。”
  “……雨太大了,不好走。”
  天气阴沉,夜幕四合,下着雨的街道上黑沉沉的,怎么走。
  她吸了吸鼻子,“好走,我就想走。”说罢,提步边走,离开了陆慎云以衣袖为她撑起的伞。
  陆慎云本能地追上去,又遮住了她的头顶,“那我陪你走。”
  陆府的马车夫连忙策马跟随,见此情景,他本想开口提醒的,犹豫了一下却是又闭上了嘴。今日出门接陆大人的时候,陆夫人还特地嘱咐过他,务必不能让公子淋了雨。
  公子去年连着发了两个月烧,虽是幸运捡回一条命,但身子多多少少留下了病根。此后但凡是受了凉,必要病一场,三五天算少的,七八天是常事。
  公子明明知道的,还是要陪这位清隽的大人一起淋雨……
  “你走,不要再跟着我了。”青辰边埋头走着,边道,“我自己的路,不必每次都由你来陪。”
  陆慎云是个比她还固执的人,她知道好言相劝他必不肯听,干脆,就说得难听一点。
  他不明白,她需要这一场雨,需要彻底淋湿自己,彻底斩断过去。他阻止不了的,不论以哪种方式。
  陆慎云抿了抿嘴,剑眉星目透出执着,“我可以陪。”
  如何陪不了,只要他想,就可以做到。不管她走什么路,走到哪里。
  劝说失败,青辰只好又加快了脚步,他却是两步就赶了上来。比脚力,她如何及得上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可以陪又如何,没有用的。一点用也没有!”青辰有些失控地落泪道,“你不明白我需要这场雨,我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你不明白我需要什么。”
  陆慎云没有说话,默默地任她发泄,只是依旧以袖子遮着她的头。
  青辰看他沉默而执着的样子,一时又想到宋越,心绪更难平静,“你只知道对我好,可是没有用,没有用!我回报不了你!”
  她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平时她都可以保持平静,可是今天她做不到。
  静默片刻,陆慎云眼睑低垂道:“我不需要回报。你不用这样想,不必有负担。”
  或许,他不是不需要,只是从不敢想,只是将它深深地埋着。
  青辰看着他,猛然甩头,又固执地继续往前走。
  陆慎云依旧默默地跟上。
  “陆慎云,你上车吧。我保证,过了今天就好了。只有这一段路,我得自己走。”
  这一条离宋越越来越远,终究会让她看不见他的路。走完这条路,过往的一切就将悉数灰飞烟灭,尘归尘,土归土。
  “那件事,你是不是问他了?”自打看到她独自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纠着,终于忍不住问。
  宋越在她心里占据着多重的分量,他很清楚。
  他是她的老师,是她的朋友,教过她,帮过她,曾经为了她还欠下自己一个人情。他与她无话不说,他与她亲密无间,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是他羡而不得的。
  他从来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青辰停下脚步,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问了。”
  “他怎么说?”
  “……不是私情。”青辰转过头来看着她,毫不犹豫道,“老师跟郑贵妃之间的,不是私情。”
  “哦。”
  那你为什么哭呢?
  青辰继续道:“是郑贵妃要请他帮忙,关于五皇子的事,不方便在宫里说,所以才相约宫外见面,如此而已。老师他……没有答应。就是这样。”
  她知不知道,二甲头名的她有些语无伦次。
  隔着朦胧的雨帘,陆慎云点了点头,“那就好。早知道,是黄瑜大惊小怪。”
  “……这件事,希望,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青辰睫毛微抖,“你能跟黄大人再说说吗?”
  “好。”他很快应道,抬手擦了擦被雨水模糊了的眼,“他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保证。”
  青辰勉强扯了个笑容,又垂下头,“谢谢你……”
  雨不急不徐地下着,绵绵密密,似永无休止。她被雨水打湿的双肩显得愈发瘦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上车好吗?”陆慎云忍不住道。
  青辰看着他,他浑身都湿透了,有些狼狈。而跟在他们身后车夫,始终露出担忧的眼神。
  “嗯。”她轻轻点了下头。
  这个世界,一直是这么无奈的,总是事与愿违。
  喜欢的人视深情为羁绊,不喜欢的人却执着于陪伴。
  她把最好的一面给了宋越,却把最坏的一面给了陆慎云。
  她从不曾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
  “陆慎云,”青辰艰难地深吸了口气,“我们上车吧。”
  ……
  马车驶到了青辰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陆慎云扶着青辰下车,走进了小厮撑好的伞中。
  青辰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陆慎云把伞接过来,对小厮道:“麻烦你,给沈大人煮一碗姜汤来。”
  小厮去了,他随着青辰进了垂花门,又上了回廊。
  把人送回家了,他本应该走的。
  只是今天这雨下得邪,让他舍不得走。
  她不吱声赶他走,他就不走,心里给自己的理由是至少看她喝完姜汤,等她喝完了姜汤,驱了寒,他才能放心。
  陆慎云边走,边忍不住想,也许素日里那个冷漠、特立独行的他本不是他。现在这个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他才是他。
  趁着她低落,趁着她伤心,就自私地赖在她身边不走,期盼哪怕只有一瞬,她忽然发觉了他的好。
  到了屋门口,青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正好看到一绺雨水从他的发间滑下来。
  “陆慎云,我要换衣服了。”
  他点点头,温柔的睫毛眨了下,轻声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言毕,收了伞。
  “你淋得比我湿,快回家去吧。我的府里,应该没有合适你的衣服。”
  “不碍事。”他执着道,“我是锦衣卫,淋些雨不算什么……你快进去换吧。”
  “陆慎云。”青辰抬起头,沉默片刻后抓住他的手腕,“进来。”
  他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被她带进了屋里,眼见她反手关上了门。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心跳变得快起来。
  突然,她抱住了他。
  “陆慎云,如果你讨厌我这样,就推开我。”
  他沉默,站着一动不动。
  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两行泪自青辰的眼角滑下来。
  她就想试一下,抱他跟抱宋越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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