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嫁——墨书白
时间:2018-03-13 14:03:44

  可是如果她指认是秦书淮用计意图强迫她……
  如今她贞洁未失,她还有机会翻盘嫁给封峥。可是秦书淮呢?
  一个质子意图强迫一国公主,而这位公主还是重臣马上要赐旨的未婚妻,对于秦书淮而言,这必定是死路一条。
  理智告诉赵芃,她该开口的。
  可是她听着打斗声,听见秦书淮被擒拿下,听见他被人按压在地闷哼出声,她脑海里却是那年她送着母后上山,他站在她身后,替她撑起棺椁;是那年他们躲在猎人挖的深坑里,他张开手,将他揽在怀里;是以他的才智,他该明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二人的局,他却仍旧义无反顾冲过来,至今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于是她也不知道当时是在想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皇帝,冷静道:“请父皇将儿臣赐婚给齐国太子秦书淮。”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封峥豁然回头:“你说什么?!”
  “儿臣倾慕秦太子已久,请父皇念在多年父女之情,成全儿臣。”
  赵芃跪下去,深深叩首。皇帝被气得抬手指着她,好久后,终于吼出一声:“依你!就依你!你要保他,那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说完,皇帝便带着所有人离开,赵芃猛地舒了一口气,秦书淮到她身前来,温柔将她搂在怀里。
  “你不会后悔的,”他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她的选择,紧紧抱着她,沙哑道:“芃芃,他们能给你的,我早晚都能给你。他们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赵芃,”他抬眼看她,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清澈的眼里全是坚定:“终有一日,我会回到齐国,荣登宝座。那时候你会坐在我身边,与我携手,分万里江山,坐万人之上。”
  “这一辈子,”他许诺她:“我只有一个赵芃。”
  她抬眼看他,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
  他和她不一样,她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而他说的话却是言出必行。
  可是这一次,她却想说真话。
  “秦书淮,如果我只是想救你呢?”
  “如果我不爱你,我只是想救你呢?”
  “爱我或者救我,”秦书淮慢慢笑了:“你终归是我妻子。”
  那是她唯一一次说出真话,后面的时日,她总觉得,既然过一辈子,那么假话多说一些,让这个人开心一些,也未必有什么不好。
  说得多了,大家都信了,甚至有时候,赵芃自己也信了。
  然而是什么样的场景,让她把这话说出口呢?还是秦书淮从一开始,就不信呢?
  于是秦芃半蹲下身子,看着秦书淮,温和道:“秦书淮,为什么你觉得,赵芃不爱你啊?”
  秦书淮听着这话,一阵冷风吹过来,这时候他清醒了许多,他看着面前仰头瞧着他的秦芃,感觉这个人和赵芃真是像极了。
  那仰头看他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可他酒醒了一些,自然不会认不出来,于是他抬起手来,按住太阳穴,闭上眼睛,似乎是头疼模样道:“公主殿下跟着我来这里,怕是跟了许久吧?”
  秦芃:“???”
  这人酒醒这么快的?
  说着,秦书淮又道:“跟我这么久没让我发觉,真是好身手。”
  “过奖过奖。”秦芃有些尴尬,站起身来,打了招呼道:“那个,没事儿我走了哈。”
  “站着。”
  秦书淮冷下声音,秦芃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秦书淮睁开眼睛,看着秦芃。
  “姜姑娘,”秦书淮声音笃定:“为了装成四公主,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秦芃愣了愣,秦书淮心里有些犹疑,这人若真是姜漪,那实在是太有心计,也太能伪装了。
  那日秦芃去了姜家墓地后,秦书淮就在怀疑。
  秦芃以前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如今的秦芃却是能武能算。
  当年姜漪死后,尸体便被白芷带走,而如今白芷却出现在了秦芃身边,姜漪的尸骨也迟迟不见。
  王珂是他的人,知道的女人也就是姜漪和赵芃,赵芃已死,那么就只能是姜漪。
  种种迹象,都直指秦芃,可能就是姜漪。
  白芷当年曾在姜家当客卿,如果姜漪当年知道他要杀她,假死逃脱,然后让白芷偷走尸体,再死而复生,接着想办法将自己换成了秦芃,又依靠白芷的指点模仿赵芃迷惑他,再借由秦芃的身份牵制他……
  如果从这个角度想,很多想不通的问题就能顺理成章。
  于是秦书淮笃定,秦芃必然是姜漪。
  然而此刻秦芃的反应,却出乎秦书淮的意料,看她的样子,仿佛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而秦芃懵逼之处则在于——他不觉得她像赵芃,反而觉得她是姜漪?!!
  他对赵芃果然不是真心的!!
 
 
第二十九章 
  惊异过后,秦芃恢复了平静。
  她大概是明白秦书淮的思路的。大多数时候,秦书淮都和白芷一样,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秦书淮能接受姜漪死而复生,因为姜漪的尸体被人盗走,姜漪可能是假死。然而秦芃却是死在他怀里,他看着她封棺,看着她葬进黄土,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秦芃想明白后,她歪了歪头,笑着道:“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书淮眼中露出嘲讽来:“我杀你姜氏全家,你不恨吗?”
  “王爷,”秦芃勾着嘴角:“您怕是认错人了。”
  “本以为姜家最厉害的是你父亲,结果未曾想过,居然是姜小姐。若早知道姜小姐如此神通广大,秦某不该成亲当日就将小姐送往后院,该多多接触拜访才是。”
  秦芃有些无奈了,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姜小姐,到底是谁?同我很像?”
  “姜漪,”秦书淮冷下声音:“你还要同我装吗?”
  “哦,”秦芃点点头:“您是在说您第二任妻子姜氏,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秦书淮不说话了,他心知如今绝对从秦芃口里套不出话来,然而秦芃的反应滴水不漏,他也猜不出秦芃到底是不是姜漪。他本来是想说出来唬一唬秦芃,却不曾想秦芃心理素质这样好。
  而对于秦芃而言,她心理素质当然好,毕竟她知道姜漪是真的死了。
  除非秦书淮有一天开始信鬼,不然他一辈子都想不到真相如何。
  秦书淮和秦芃静静对视,过了一会儿后,秦书淮闭上眼睛,淡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秦芃点点头,也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第二日回了朝堂,秦书淮又换回了自己的发冠,和平日再没什么区别。两人相敬如宾,朝堂上倒也其乐融融。
  而民间则是出了一个案子。
  这案子倒也没什么奇事,无非就是当年一个秀才为了迎娶高门贵女将自己的妻子杀死,谎称自己没有妻子,却被自己儿子告上了公堂。
  这案子原在乡野,十多年过去,秀才如今在扬州身居高位,他儿子一路告上宣京,这才引起了震动。
  民间议论纷纷,各大戏班子相应推出了话本子,这个故事也最快时间被说书先生改编成了故事,广为流传。
  故事中这位秀才不知廉耻阴狠毒辣,将发妻想尽办法置于死地,让全国百姓为之愤怒。
  如今这位高官已经闭门不出,而高官位居扬州刺史之位,宣京中顺天府尹期初不敢接案,等后来群情愤慨,将顺天府堵着水泄不通后,惊动了御史,于是御史当朝弹劾了顺天府尹玩忽职守之罪。
  从一个陈年旧案变成了惊动全国导致顺天府尹被弹劾的大案,这一切自然是秦芃在后面推波助澜。
  秦芃忙活着推动旧案的时候,秦书淮则忙着查秦芃的过去。他十分想知道,姜漪到底是怎么变成秦芃的。
  然而查着姜漪的时候,他却查到了另外一幢旧事。
  陆祐当年是姜漪救过的,而后才到他身边来。如果不是查着姜漪的过去,秦书淮几乎都不知道。
  而后他再顺着陆祐查下去时,才发现当年姜漪一直在和陆祐联系。而在卫衍回来之前,陆祐和秦芃在素装阁见过,并且每次秦芃去当年和陆祐联系的地方喝茶时,陆祐都刚好不当差。
  这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如今秦书淮几乎肯定姜漪就是秦芃,但他仍旧有很多疑惑。
  比如姜漪如果真的假扮秦芃,为什么不小心翼翼遮掩痕迹,就算其他人不熟悉秦芃,难道卫家人也不知道吗?
  秦书淮打算找卫衍试一试,然而这个时候,弹劾顺天府尹的事就捅到了朝廷上。
  秦书淮本来是没怎么管这个事儿的,然而当他听道:“为权势谋杀发妻……”时,他不由得冷了脸,将目光转到了帘子后面的秦芃脸上。
  秦芃还像往日一样,斜斜依靠在扶手上,隔着幕帘看不出她的神情,秦书淮却总觉得,此刻她似乎是有些高兴。
  秦书淮聚精会神听了一阵御史的言辞,顺天府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末了,秦书淮便明白,这大概是秦芃给他设下的套了。
  可他不太确定秦芃要如何出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御史大夫询问此事如何处理时,秦书淮淡道:“顺天府尹知情不报,交刑部处理,此案涉及高官,移交大理寺。”
  “稍等。”
  秦芃突然出口,众人都看了过去,秦芃郑重道:“按照张御史所说,此案已经引起民愤,其根本之因在于此案若是真的,那凶手杀妻之举已是罔顾人伦的畜生之行径,此案若不能妥善处理,怕不仅是让舆情更加难以处理,长远来看,怕是将引民间风气不正。”
  每一个案子都对后面相似案件的审判有指引作用,而每一个案子的结果,也会对当时社会风气造成影响。
  这一点秦芃说在了点子上,大家都也觉得没什么,于是秦芃继续道:“本宫以为,此案最好由御史台大夫谢谷亲自公开审案,大理寺刑部协查辅助,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朝臣商议了一会儿,认为这个方案不错,秦书淮也没有阻止,便定了下来。
  等下朝出去,江春跟上秦书淮,小声道:“大人,这个案子明显是冲着您来的,您怎么都不阻止一下?”
  “阻止什么?”秦书淮面色平静:“这案子长公主说得不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可是……”
  “能有什么可是?”
  秦书淮斜眼瞟过去:“我就杀过一个姜漪,姜漪如今没死,他们还能怎样?难道他们还敢到北燕去挖赵芃的坟出来?!”
  说知道这里,秦书淮眼中露出戾气:“他们敢再提赵芃一次,我就将他姜家祖坟再挖一遍,我倒要看看,她姜漪是不是和她爹一样硬骨头!”
  因为这案子是早已准备好了证据的,谢谷出手后,没有多久就将案件审理下来,判凶手死刑,一时大快人心。
  结果出来时,秦芃和白芷正在屋里喝茶,听闻案件结果出来时,秦芃忍不住大笑出声来,拍掌道:“好好好,谢谷是个知时务的,有此案在先,我倒要看看秦书淮要怎么洗自己。”
  说着,秦芃亲自给白芷倒了茶:“姜漪的尸骨,就埋在护城河外张家村附近吧。”
  “嗯?”
  “看天色,过两日应该会有暴雨,秦书淮在张家村有一个私宅。张家村沿河的山崖土质稀疏,暴雨后容易坍塌,尸骨自然便会落下来。”
  “好。不过,”白芷有些忧虑:“此案怕是无法一举扳倒秦书淮……”
  “那是当然,”秦芃喝了口茶,面色平淡:“要是秦书淮这么容易被扳倒,他能坐到这个位置,简直是奇迹。这个案子,咱们只要能换到扬州刺史的和顺天府尹的位置,那便够了。”
  “要扳倒一个权臣,从来不是靠某一个案子,而是他被你一点点蚕食,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秦芃把玩着手里的瓷器,面上有了冷意:“到时候随意一个理由,就能让他不得翻身。而前面所有,不过就是试探罢了。”
  “公主想得周到。”
  白芷点点头,秦芃却有些奇怪,她抬头看向白芷:“就为了给你主子,你真打算陪我在齐国耗上这么多年?”
  “是。”
  “值得吗?”
  “值得。”
  秦芃微微一哽,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而白芷却是突然抬头道:“今日是不是公主入宫探望陛下的日子?”
  “哦对,”秦芃点点头,她骤然想起秦铭来,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纵然秦芃的原身已经死了,可是秦芃却还是能感知着她留下来的感情的。
  秦芃对她母亲李淑感情不深,对这个弟弟却很是爱护。加上赵芃本来就是个疼爱弟弟的性子,看见秦铭,秦芃便觉得很有亲切感。
  秦芃进宫的时候,秦铭正在跟着柳书彦上学,秦芃瞧瞧走进去,柳书彦瞧见了,秦芃赶忙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瞧着前面的秦铭。
  秦铭正低头认真练字,一笔一划写得端正。柳书彦就静静瞧着,时不时提点他。等写完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了。柳书彦宣布放学之后,秦铭恭敬给柳书彦行了个礼,这时候就听秦芃在后面感慨了一声:“阿铭真乖!”
  “姐姐!”
  秦铭激动回头,往秦芃奔过去。
  秦芃一把抱住他,将他扛了起来。秦铭有些不好意思挣扎,小声道:“我是皇帝了,你这样抱着被人瞧见了,人家要笑话我的。”
  “胡说!”秦芃挑起眉头:“谁敢笑话我们阿铭?我打他!”
  听了这话,秦铭甜小心翼翼笑起来,秦芃抱着他往前走去,同时同柳书彦道:“柳太傅今日留膳吧,我有些关于阿铭的问题想问问太傅。”
  “是。”
  柳书彦跟上秦芃,同秦芃一前一后往用膳的地方走了过去,走了一会儿,秦芃便觉得秦铭有些重了,这具身体毕竟是没习过武的,打架还能靠一下技巧,就这么抱一个孩子,却是极其考验力气的。秦芃抱久了,手微微有些打颤,柳书彦注意到了,便伸手道:“我抱一会儿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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