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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程思思痛苦地捂着脑袋,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忽然间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么多的记忆有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她想起来了,那场车祸,“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再睁开眼,她回到了三年前。
她和季文再次相遇,她和季文在一起,她和季文结婚了。季文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特别漂亮,她很喜欢。可是她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买同款男戒,所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攒钱。
终于等她拿到Caterly的代言,足足有1700多万的代言费,她开心极了,欢天喜地地去买下那枚心仪已久的戒指。等开完为她庆功的Party,她就要回去给季文一个惊喜。
要说的话,她早已经想好了。她要告诉他,谢谢他对她的帮助和鼓励,如果没有他,她不可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感谢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爱他。
可是还不等Party开始,她去追罗燕的时候,被一辆超速的法拉利撞飞出去。
罗燕哭得好凶啊,那么多眼泪。
她躺在地上,感觉浑身被车裂一般疼痛,太难熬了。她很想看季文一眼,可是又怕被季文看见。说好的让他在家里等着,回去给他惊喜,没想到就给他这样的惊喜。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程思思崩溃大哭。她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次醒来?可是季文在哪儿呢?他还在家里等她吗?
拔腿往家里跑去,程思思的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凭着记忆飞快地跑着,好几次差点滑倒在地上,她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扭伤的脚腕疼得咬牙,可她依旧跑得飞快。
季文已经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追上去,一直追到他的别墅。程思思正在那里砰砰砰砸门,一边砸一边大声哭喊着,“开门呀!季文!开门!”
“思思!你怎么了?”季文吓坏了,连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放开我啊!开门!开开门!”程思思挣扎着往门上扑,整个人好像疯魔了一样,心心念念的想要进去。季文抓不住她,只好把门打开。
程思思推开门冲了进去,在客厅里跑了一圈,又冲到厨房找了一圈,楼下没有又跑到楼上,将所有的主卧、次卧都翻了一遍,书房、卫生间也没落下,一边找一边大声喊着:“季文!我回来了!季文!你在哪呢?你出来!你快出来!”
楼上楼下翻了个遍,程思思眼泪汪汪的,还不死心,又往阁楼上爬。
季文连忙按住她,将她死死压在墙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思思!你冷静一点!我在这里!你看看我,没事的,我在这儿呢……”
程思思已经哭得没力气了,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脑海里想起在漠河的《兴安》剧组拍戏的那段时光。
她侥幸没死,竟然再一次从车祸中醒来。可她把重生后的那段记忆全都忘了,竟然再次回到最初的时候,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中。
然后她与这个世界里的季文在一起了,跟他见了父母家长,和他滚了床单。她那么快乐,她觉得自己那么幸福。
“思思?”季文打量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季文……”程思思也打量着他,却又好像看得不是他。
“我是季文,我在这儿呢。”季文柔声细气地哄着她。
程思思却十分难过地摇着头,不断说着:“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对,我是季文啊?”季文也慌了,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你是季文……”程思思愣愣地看着他,两行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可你不是我的季叔叔。”
季文也愣了。
程思思默默推开他,低下头,走了出去。
留下季文在那里皱眉,季叔叔是谁?
☆、080 季叔叔是谁
季文来不及细想,又担心程思思的精神状况,连忙追出去。
可是一路上,不管他说什么,程思思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了程思思的住处,跟着她坐上电梯,季文只是默默守着她,基本已经放弃与她交流的想法。因为他现在自己也很乱,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到了28楼,程思思走出电梯,按指纹开门,然后看都没看季文一眼,直接把门带上。
季文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有些怅惘。
不知道程思思究竟是怎么了,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个“季叔叔”是谁?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却突然大哭起来,又疯又闹。如果只是因为没拿到奖,应该不至于这样。难道是手术的后遗症,伤到了脑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再看看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白天。季文掏出手机,给布莱特医生打电话。
布莱特医生听完描述,也很迟疑,按照程思思术后恢复情况,以及脑部CT影像显示结果,都没问题。他建议季文从心理方面进行考虑,因为有很多出过车祸的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也许是程思思突然受到过大的刺激,从而引发情绪激变。
道谢过后,季文挂了电话,然后仔细回想这一晚发生的事,回想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似乎是在他背起程思思以后,她才忽然变得不对劲,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依旧想不明白。
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文有些担心,又给程思思打电话,无应答。
给她发消息:思思,我可以进去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复。
季文撑不住了,实在是担心,于是从皮夹里拿出备用门卡,刷卡进门。
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季文看不到程思思在哪里,打开壁灯,发现客厅里没有人。
卧室门紧闭着,他走过去,轻轻敲了几下,依旧无应答。
他转动一下门把手,刚把门打开,就听到黑暗里,程思思哽咽道:“你走吧,别进来。”
她又哭了。
季文心下一疼,不过也放心了,她暂时没事。
“思思,对不起。”季文站在门口,有些踌躇,“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程思思蜷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季文听得难受,想过去安慰,可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门闭上了。
屋里重又变成一片黑暗,程思思低声哭泣着,直至哭累了,再也哭不出声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重生?又为什么会回来?
她回来了,那个还在等她回家的季文怎么办?
不知道季文听到她出车祸的消息,拿到那枚沾满鲜血的戒指,会是个什么心情?
泪腺好像瘫痪了一样,泪水不停地往上涌,程思思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慢慢把窗扇推开。
28层的高楼,不必装防盗栅栏,所以没有任何遮挡。
外面天地万物一片雪白,十分幽静。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又能回到那个世界去?
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她只是害怕季文伤心难过。她想回去,想回去陪着他。
可是假如她真的回去了,那这个世界里的季文怎么办?他又做错了什么?
程思思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一颗心难受得快要撕裂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两全?
季文在外面守了一夜,中间半夜的时候,他又悄悄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
里面凉飕飕的,窗扇大开,模糊的夜光下,能看到床上没有人,一个黑影正靠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
季文担心程思思受凉,于是脚步轻轻走过去,结果发现她睁着眼睛在发呆。
将窗扇关上,季文俯身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帮她把脸上的发丝掠到脑后,季文坐在地毯上,默默看着她。
程思思也看着他,然后又忍不住哭了,拉起被子把脸蒙住。
季文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后来几天,程思思状态一直不太好,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问她什么都不说。再问急了,她便会哭着赶他走。
季文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应该与他有关,而程思思不知是什么原因,特别不想看到他。
害怕他在这里,会令她更加难受,季文只好离开,然后拜托庄静和战棠来照顾她。
然而又过几天,依旧未见好转。
战棠急得火烧火燎的,满嘴长泡,外面有一大堆的通告和活动等着程思思去参加,她现在正是人气鼎盛的时候,不好好出去露脸,她却躲在屋子里耍起疑似抑郁症的把戏来。
眼看着程思思一天天消瘦下去,美貌也失了颜色,战棠却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强忍着,好声好气地去哄着。
然而哄也没有用,程思思根本什么都不听。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感觉快要魔怔了。
季文又着急又心疼,最后没有办法,同战棠商议,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战棠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把之前那个为程思思做心理治疗的徐医生带来。
徐医生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而且非常有职业操守,他治好的病人有很多,程思思便是其中之一。
前几年的时候,程思思因为出演恶毒女配的角色,在网上被骂得很凶。她一度承受不了那些舆论的压力,从来不敢看微博评论,一看便会难受好几天。
后来通过去徐医生那里做治疗,她的心态才慢慢好起来,一点一点走出被黑被骂的心理阴影。
本以为这次徐医生来,至少能让程思思变好一点。然而徐医生在程思思家里待了一下午,出来便一直摇头,说他也没办法,病人完全拒绝交流。
季文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阵。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他应该与她好好谈一谈,也许会有用。
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热牛奶,季文走到客厅,把杯子放到桌上,推到程思思面前。
程思思正趴在沙发上发呆,看起来就像一只孤单又可怜的小狗。
“思思,我们聊一聊,好吗?”季文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道,“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我帮你分担一下,好不好?”
程思思眼睫颤了一下,趴着没动。
季文慢慢道:“我小的时候,跟着父母住在国外,很少能见到爷爷奶奶。后来长大了,回到国内工作,见到爷奶的机会才逐渐多起来。每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可我的父母却从不回老家过年,因为父亲和爷爷闹翻了,爷爷不许他回家。”
“那时候,我觉得爷爷太无情了,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这样冷漠。可是一年又一年,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其实爷爷那不是无情,而是对父亲的一种保护。”季文道,“爷爷的身份,你知道,所谓树大招风,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家。父亲喜欢经商,而且很有野心,这从爷爷的身份来说,其实是很不合适的。所以他做些小生意还好,他若想把生意做大,必然会遭到更多更严苛的关注与考察。”
“爷爷虽然不同意父亲经商,但是最终并没有扼杀他的理想。他把父亲赶出家门,不许他回家,其实反而是一种成全。爷爷牺牲了他的父子亲情,去成全了父亲想要经商的理想。”季文看着她,“所以说,任何事其实都有两面性。当我们只看到其中一面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伤心失落;可是当我们发现另一面,也许就会有新的希望。”
程思思闻言皱了皱眉,两手紧攥成拳,有些犹豫。
季文探头看了看她,温声道:“思思,跟我说说好吗?不管什么问题,仅凭你一人之力,也许只能发现问题的其中一面。但是有我帮忙,也许我们能找到另一面也说不定?”
见程思思依旧没反应,季文伸手把她抱起来,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是你最亲密的人了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连我都不说,那还能跟谁说?思思,相信我好吗?”
程思思愣愣地看着他,泪水又湿了眼眶,“我不能说,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季文皱眉。
“因为没用啊。”程思思哭了又笑,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抹眼泪,“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至少能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季文看着她,憔悴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令你这么伤心?告诉我好吗,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错。”程思思摇着头,泪眼婆娑道,“是我不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垂下眼帘,慢慢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季文默默听着,眉毛紧紧蹙成一团,再大的惊涛骇浪都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震惊和起伏。
即便他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都想象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什么重生到三年前,什么又重生回来,她还和那个他领证结婚了,然后又把那些全都忘了……
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那他觉得她可能有当编剧的天分;可她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他应该怎么办?
“我说完了,你相信吗?”程思思默默看着季文。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季文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了,半晌,他慢慢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这事听起来太过惊奇,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程思思道:“《岐山南》,是你为我写的,子绾的人物原型是我,对吗?”
季文面色一变,这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难道是她看电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
程思思又道:“你的黑卡密码是159682。你的主卧壁柜里面有暗格,里面是个保险箱,密码是682159。保险箱里面有很多房契地契商业合同,还有一个白色封皮的相册,里面全都是我的照片,对吗?”
季文再也难掩震惊的神色,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