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杂货铺,一家三口往牛头村赶去,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周月兰已经做好晚饭了,高粱面糊糊加土豆块,杨淼又累又饿,一连吃了四碗才停下来。
“哇!竟然买了书啊!”杨二壮杨三壮杨四壮三兄弟围着木桶,一个个嘴巴大张,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对,等咱家银子多了,送你们去书院读书。”杨淼笑眯眯的道。
她把碗放下,站起身到干柴堆里弄了四根筷子似的小棍,把小棍发给四兄弟,她把那本《三字经》拿了出来,“看到没有?这仨字叫三字经,你们照着在地上描。”
“呀!那不就是我的名字了,三!”杨三壮高兴得嘴巴要咧到耳后根。
“是,这里面有个三字。”杨淼点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们先把这书里面的字描会了,等咱家银子攒够了就送你们去书院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意思了。”
“好!”四兄弟齐齐应声。
于是饭后趁着最后一点光亮,四兄弟开始趴在地上学写字。
三字经,他们只认识这三个字,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一个个等月亮升高了还趴在地上描。
杨淼催他们睡觉,学写字不着急,保护眼睛才是首要的。
一夜无话,翌日,一家人继续忙着做淀粉做凉粉,半晌,四桶凉粉又做好了。
杨大金和杨淼去镇上卖凉粉,周月兰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给周宝山还高粱面。
镇上的人家比村子里富裕,凉粉这东西是新出来的,味道好,而且正新鲜着,在镇上转了一圈之后四桶很快就卖完了,还剩下五斤,父女俩去了书院。
朱大厨不占便宜,给了他们父女俩五文钱,并约定明天再过来。
“真好呀!”杨大金瞧着麻袋里的铜板,笑的脸上满是褶子。
昨天花了那么多铜板他心里其实挺虚的,这凉粉生意刚开始做,还没挣几个钱呢就花那么多,现在又挣了一百文,他心里踏实不少。
父女俩脚步轻快的回了家,家门口,杨老汉孙菊花两人靠着墙壁坐着,周月兰还没回来。
见着这两人,父女俩脸上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
杨老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土,看向了杨大金担着的水桶,“哟,回来了?卖了多少钱?”
他说着凑过去探头往水桶里看。
杨大金把水桶放到了身后,沉着脸道,“你和娘有啥事?”
“不孝子!”杨老汉哼了一声,“凉粉的事你考虑的咋样了?”
“不答应,这凉粉是小淼无意中做出来的,是我家的命根子,我是不会交出去的。”杨大金道。
一天一百文进账的生意,他绝对不交!
“那你就是不孝!我要去县衙告你!”杨老汉神色一下子就发狠起来,“我告诉你,等到了县衙,你不仅要挨板子,还要交罚银,到时候你亏的更多!”
“那你就去告好了!”杨淼上前一步,挡在了杨大金跟前,双手叉腰,毫不畏惧的和杨老汉对着吵。
“我告诉你,你敢去县衙告我爹,那我就去书院闹!我要问问书院的夫子,看他们是怎么教学生的!”
“我要问问夫子们,哪个学生会像是蚂蟥一样吸自己兄弟的血!”
“哪个学生会逼的自己亲娘卖自己的亲二嫂!”
第12章 跑
杨淼这话音落,杨老汉直接愣了。
杨淼以前虽然也爱顶嘴不听话,但不听话有个限度,哪像是现在直接说要去书院闹。
要去书院闹!
“你,你好大的胆子……”杨老汉气的身子发抖,伸出手指着杨淼,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这个畜生……”
“少拿这个词来骂我!”杨淼朝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老虎都还不吃自己孩子呢,你看看你们老两口这些年干的事,比畜生都不如!”
“你,你竟然敢骂我?”杨老汉脸色铁青,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他挥着手臂朝着杨淼打去,“我打死你个小蹄子!”
杨淼见此不仅不躲,反而很轻松的抓住杨老汉的胳膊,她当初异能升不了级,就想法子练习拳脚,对上真正的高手铁定要落败,但对付杨老汉绝对能一打十。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你们再敢打我家的主意,我就去镇上书院闹,只要你们逼的我过不下去,那我就让你们也过不下去,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你们不怕书院把六叔赶出来,那你们就尽管来闹!”
“早些年给你们的东西够多了,做人不知足的话,我拉着六叔同归于尽!”
威胁的话说完了,心里痛快了舒坦了,杨淼很解气的稍稍使力,把杨老汉推开了。
经过昨日和今日的接触,她越发觉得书院人不错了。
连看守大门的做饭的都品行很好,那夫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她能笃定,只要她把杨玉石孙菊花做的那些破烂事抖出来,那杨玉石肯定在书院混不下去。
所以这会儿她不怕了。
孙菊花杨老汉要去镇上告杨大金,那她就去书院让杨玉石读不下去。
看谁更快一步,看谁更狠。
同归于尽这四个字一出,杨老汉脸色立马由铁青转为煞白,杨淼这梗着脖子叫骂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假的,这个贱蹄子,竟然生出了这样恶毒的想法!
一直靠着墙根坐着的孙菊花闻言,蹭的一下子跳起来,瘦小干枯的身子犹如炮弹一般猛的朝着杨淼冲去,她这会儿不能说话,只能用迅猛的速度狰狞的神色来表达她的愤怒。
这个杀千刀的贱蹄子,太恶毒了,必须教训!
杨淼看孙菊花这架势,正想要抬脚,杨大金忙拉扯了她一把,“别动。”
杨淼口头上顶撞一下就成了,若是真的要动手,那肯定会被孙菊花和杨老汉揪住这一点大闹的。
孙菊花和杨老汉是长辈,有律法保护立于不败之地,杨淼不能动手。
杨淼听了杨大金这话,腿没踹出去,她忙往后退了几步。
不能打孙菊花,那也不能挨打。
孙菊花见杨淼退后,立马追上去,狠狠的挥舞着手臂,一副非要打到人的狠厉模样。
杨淼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跑。
不能还手,跑总成了吧。
杨淼开始跑,孙菊花立马去追,跑的时候见路边有根树枝,忙捡起来捏在手中继续追,她不能说话,只能闭着嘴巴发出呜呜的声响。
杨淼翻着白眼,权当是没听到。
杨老汉见此,也追了上去,“你个死妮子,贱蹄子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杨大金见状忙拎着水桶进了家门。水桶里可是放着今天挣的铜板,而且杨淼自小野惯了,只要她想躲孙菊花肯定追不上。
等把银钱放好,他也追了出去,这都是什么事,唉!
杨淼被孙菊花追着,权当是遛狗了,孙菊花快她也快,孙菊花放缓脚步她也放缓脚步,就这样两个人硬生生绕着牛头村绕了个圈。
现在属于农闲时间,村民都在家里待着,见两人这模样,不少人都站出来看热闹。
孙菊花舌头被离奇割伤的事已经在村子里流传开了,这事寻不着缘由,于是很多人把这事放迷信上引,觉得这是孙菊花坏事做多遭报应了。
现在遭了报应的孙菊花不好好待在家里养伤反而拿着树枝追杨淼,这又闹的是哪一出?
封小满也在家,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打开了院门,见有人从他家门前走过去,忙叫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也不清楚,只道孙菊花杨老汉两人在追着杨淼打,封小满听了这话,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把他们几个叫过来。”
于是立马有人去叫杨淼几个人了,一传十很快就传到杨淼耳里了。
杨淼得了信,朝着封小满家跑去。
到了封家,见封小满就在门口站着,而且孙菊花还有一段距离才赶过来,她立马快言快语的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包括她威胁孙菊花要去书院闹的话,末了道,“封伯伯,不是我恶毒,是爷爷奶奶欺负人,我家都穷成什么样了,他们就是想逼死我们!”
“我奶奶偷偷拐卖我娘这事儿就不说了,说说以前,有一次她突然来找我爹,说她肚子疼生了重病得买人参,不然就治不好,于是我爹就拿出我家的全部银钱给她,结果后来才知道是我六叔想穿棉袍,她拿着钱买棉袍去了!”
“还有一次她从我娘口中套出我家放银钱的地方,她趁着我娘出去打水,她自个儿冲到屋子里把我家的银钱全部拿走了。”
“还有她说六叔考上秀才肯定会照拂我家,结果那次大壮在老宅只是靠近六叔的屋子她就拿着扫帚赶大壮说大壮心思不纯想偷六叔的东西,她问我爹要银钱,不然就到处宣扬大壮偷东西,最后我爹无奈之下只能给银钱封她的嘴。”
“封伯伯,这些事只是这些年中的几件,我奶奶为了要银钱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我爹娘一直忍让一直忍让,忍得我家成了全村最穷的人家,家里连土豆都吃不饱。整个村子哪家像我家这样连土豆都吃不饱差点儿去要饭的!”
“现在我家好不容易有了个挣钱的法子,他们老两口又想着法子想要走,封伯伯,你评评理,到底是我过分还是我爷爷奶奶想逼死人!”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偏偏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等孙菊花挥舞着树枝赶到跟前的时候她恰好说完。
见孙菊花冲上来,她忙躲到封小满身后,该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该封小满上了。
封小满一点儿都没辜负她的期望,他冷冷的看着孙菊花,口里道,“摁住她。”
他话音落,看热闹的人群里立马走出几个妇人,几个人一起上瞬间就把孙菊花摁到在地。
孙菊花嘴巴闭着,身子被摁着,刚才又听了杨淼那一番话,急得直呜呜呜。
封小满盯着她,冷声道,“你忘了你上次摁手印的认错书?再闹就把你送到县衙。”
这时候杨老汉也赶过来了,见状立马叫屈了,“村长,我让大金把方子交出来是为了我杨家着想啊,都是一家人,他这是阻挠我杨家壮大。”
“再说了,这些年供玉石读书不容易,大金几个不讲兄弟情,只顾着自己小家不肯掏钱供玉石读书,老婆子她也是没法子啊!”
“你瞎扯!”杨淼听了这话忍不住冒头反驳,“要是六叔只读书的话,我爹肯定掏银子,可他是读书吗?他要穿棉袍请同窗游玩参加什么诗会!”
“读书就读书,干嘛非得穿棉袍非得吃好的用好的,没那个家底就别装那个阔气。”
“六叔为了自己面子压榨自己亲哥,逼得亲娘动歪主意卖自己亲嫂子,他还有理了是吧?他还委屈了是吧?”
“简朴一点照样能读书,可你们老两口非惯着他吸自己亲哥的血,这会儿倒是指责我爹不讲兄弟情义了,我呸!”
“人在做天在看,昧着良心说话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奶奶的,她的异能咋不是雷系呢,不然这时候她非得弄道雷劈死这对极品!
第13章 再炸
杨淼这一番指责铿锵有力,听的围观村民不住点头。
可不是,读书就读书嘛,干嘛非得穿好衣服吃好饭呢,家里没钱就别攀比,压榨自己兄弟去装阔气,太无耻了。
封小满眉头紧锁,这种情况他知晓,但这年头读书不容易,杨老汉孙菊花两人供了杨玉石十多年,这中间付出多少他知道,所以上次他出了十两银子借给杨玉石。
他留有一丝仁念,可看现在这情形,他的这丝仁念喂了狗,不但没让这家人有所悔悟,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他看向杨老汉,斥道,“你们杨家已经分家了,大金家的生意是他家的,和你无关,《大周律》上可没写分了家的儿子必须得把赚钱生意上交。”
“你若是想去告那就尽管去告,县太爷不但不会责罚大金,反而会惩治你的无理取闹。”
“小淼这丫头想去书院闹也尽管去书院闹,腿长在她身上,我管不住。”
身为村长,只有处理村民纠纷的权力,没有直接惩治人的权力。
就孙菊花杨老汉这情况,他只能命人摁住绑住送到县衙,其他的他管不着。
不过他觉得杨淼这主意不错,既然给过了杨玉石机会但杨玉石没抓住,那就让杨淼去闹好了。
让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出人头地,那只会给更多无辜的人带去灾难。
封小满这处理决定一出,孙菊花立马拍着大腿呜呜呜了起来,这次她不是急着说话,她是大哭。
杨老汉跟和她心灵相通似的,见状立马哭丧着脸道,“村长,让杨淼这贱蹄子去书院闹,这是要绝了我杨家的活路啊,玉石是我杨家的希望,这贱蹄子一张口就要绝我家生路,你不能不管呐!”
他绝口不提自己强行夺方子,开始哭诉杨淼的恶行。
“村长,小小年纪就恶毒成这样,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玉石可是她亲六叔,是我整个杨家的希望,她要毁了我杨家花了十几年供出来的希望啊!”
“村长,你可一定要管管她,你可一定要管管她啊!”
孙菊花听了杨老汉这一番话,一边涕泪齐飞一边呜呜呜的点头。
可不是,年纪这么小就歹毒成这样,以后八成要杀人呐!
杨淼听了这番指责,忍不住又从封小满身后冒出头来,“我呸!要不是你们先要我家方子我也不会想着和你们同归于尽,这么多人看着,要不要脸!”
“你个死丫头,歹毒成这样,我看以后谁敢娶你!”杨老汉闻言气得脸色又转为铁青。
“这事不劳你操心,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就说你还要不要方子了!”杨淼懒得掰扯有些没的,只抓住重点,“你若是要,我就去书院闹!”
“就是,你给个准话,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封小满开口,语气严厉。
杨老汉被这一圈人盯着,脸色由铁青转为了涨红,“村长,这贱蹄子毒成这样你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