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了奇珍海味,旁边还备了两壶酒,酒瓶上用大红的绸子围住,显得非常喜庆。
凌元圣把酒杯一翻,灌满了一杯酒忽地喝下,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尽管说,这里安静,不会有耳目。”
史元泓拿过酒壶,也自己斟满一杯酒,却不举杯喝下,缓缓说道:“二皇子,不要着急,咱们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说。”
啪地一声,凌元圣拍桌站起身来,道:“今天可是我皇兄大喜之日,一会儿我还要下去待客,没功夫和你们闲扯,有话就说,有屁快点放。”
张茂也忙站起身子说道:“二皇子息怒,你也知道元泓性子慢,这次我们是向你辞别的。”
凌元圣一怔,问道:“辞别?你们又要去哪儿?”
坐下身子,凌元圣没好气地望了一眼二人。
史元泓道:“去龟丸国。”
凌元圣道:“去干什么?别给我说又去做生意。”
史元泓道:“没错,就是去做生意,这次去的时间有点长,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凌元圣感到有些惊奇,好端端的怎么要去龟丸国,凭他们显赫的地位和身份,就是一辈子吃喝玩乐也用不完家里的财产。
喝了一杯酒,凌元圣又问道:“真这么想?”
张茂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杯酒敬二皇子,千里孤路难逢君,能遇见二皇子,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
凌元圣又灌了一杯酒,心里仿佛有些失落,虽然身边有很多人相陪,可是真心的朋友却没有几个,少了史元泓和张茂,便像少了左膀右臂。
凌元圣道:“我已向父皇说过,要给你们加官进爵,虽做不了武官,也可以做个四品文官,比起你们游手好闲可要强得多。”
史元泓苦笑道:“多谢二皇子的美意,以前我们也想过,能追随二皇子,起码也能混个官儿当当,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幸好生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想去发挥发挥。”
凌元圣道:“那也用不着去那么远的地方啊,难道在大冥王朝不能施展你们的才华吗?”
张茂道:“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如果要走,就走得更远一些,风景也更美一些。”
凌元圣忽然闭住了嘴,他知道怎么劝说他们,他们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便苦苦地喝酒。
二人忽地扑通跪地,举起手中的酒杯道:“二皇子,这杯酒是我们敬你的辞别酒,喝完酒天各一方,还请你保重。”
凌元圣鼻子一酸,扭过头去,背开他们,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变化的情绪。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的剑如嗜血的银蛇,张着血盆大口往史元泓和张茂头顶呼来。
倘若这一剑得手,二人定被削去脑袋。
二人没有发觉,连一丁点的杀气都感觉不到,他们的酒杯刚举到嘴边,那晶莹得犹如珍珠般的酒晃动着,将里面的倒影模糊了。
扭过头去的凌元圣却发觉了,就在剑尖落到二人头上的刹那,他已反过身子将二人拉了过去。
噌地一声,那只白色的剑尖刺中了桌上的茶盏,溅起了阵阵水花,那个从天而降的身影犹如鲤鱼打挺一般,稳稳地站在了凌元圣的对面,剑尖已经逼近了史元泓的咽喉,只要他敢上前一步,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三人都在瞬间诧异住了,呆得仿若石化一般。
史元泓的脸色就在此时变得煞白,眼睛瞪得就像刚才吞下了一个鸡蛋。
“你...你是谁?”
凌元圣问道。
“哼,你倒是忘得干净,我就是顾雪樱,这是你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我的名字了。”雪樱冷冷地回道。
凌元圣吃了一惊,他当然记得顾雪樱这三个字,也当然记得在梦中被她追杀的情景,更不会忘了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他们之间的恩怨总会有一方以死作为代价才能化解。
但是雪樱没有立刻动手,将三人的头颅削去,因为他还有谜团没有解开。
忽地,那只剑尖调皮一般划过史元泓的脸颊,在哪儿留下两寸长的口子,血没有立刻流出来,因为剑划得太快了。过了一会儿,血才从伤口里流出。
史元泓感觉有些疼,可是他不敢动,那只剑又直指他的咽喉,他干吞了一口,感觉咽喉哪儿很痒,渐渐地变得奇痒无比,又痒到心里去了。
在冰冷的剑尖面前,他仿若看到了死亡,死亡很可怕,那种可怕他曾在林彤山死时看见过。
“现在你得回答我的问题,倘若回答错了,或者回答得太慢,更或者让我不满意,我的剑就会在你的脸上划一道口子。”雪樱终于说话了,她说出话时,气氛仿佛变得不那么恐惧了。
史元泓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和林彤山是不是有仇?”
史元泓怔住了,忽然脸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我说我说。”他忙喊道,“我和他确实有仇。”
“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仇?”
“羞辱之仇,那次我们去陆府,无缘无故遭到林彤山拳打,二皇子和张茂还喝了...泻药。”
凌元圣和张茂也瞪大了眼睛,脑海中极力回忆那次遭到的羞辱。
“不错,泻药是我放的,对你们小施惩罚。”雪樱承认道。
张茂已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那次他足足拉了三天的肚子,整个人几乎散架一般。
“所以你就一直怀恨在心?”雪樱又问道。
史元泓点了点头。
“所以那次在桃花岛上你终于找到了机会,是不是?”
史元泓又点了点头。
“说,你是怎么将林彤山杀害的?”
此话一出,凌元圣突然被震惊住了,刑部查了那么久的案子,想不到居然是史元泓所为,但他不想打断雪樱的问话,他想知道结果。
史元泓又怔住了,迟迟不回答她的话。
唰唰唰,只三道剑光闪过,史元泓感觉脸上又多了两道口子,最后一剑却没刺在脸上,一只耳朵飞着在空中划了一个凄美的弧线,最后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的酒杯里。
啊,史元泓忽然惨叫了一声,双手捂住右边的耳朵,至到现在他才有痛觉,才敢相信那只被割去的耳朵是自己的。他惨叫着,鲜血从指缝间留了出来。
“你他娘的疯了?”史元泓怒骂了一句,他以为骂完了会好受一些,雪樱也许会停下来,可是他错了。
雪樱的剑已经紧紧地贴着他的咽喉,吓得他连气都不敢喘出来。
张茂已被吓得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从头发间渗出,流在那双躲躲闪闪惊恐的眼睛中。
“好,你可以不说,今天我也可以毫无理由地割下你的咽喉,但我知道,那样的话你就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个死人会永远地保存秘密。说,你或许还有一线生还的机会,我数到五,倘若你还不说,那我就只好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史元泓纵然是不想死的,他权衡利弊一番,终于在雪樱数到四的时候,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说,我说。”
“很好,学会察言观色和识时务比鲁莽要很多。现在你可以告诉大家你是怎么将林彤山杀害的。”
史元泓顿了顿才把林彤山如何被他们绑架到船上,如何被张茂喂食泻药,如何咬舌自尽的事情说得干干净净。
语毕,张茂噗通一声瘫软在地,软如一滩烂泥。
“可是我们真没有杀他,我们只想惩罚他一下,发泄发泄愁怨而已。”史元泓声嘶力竭地说道。
“你们虽然没有亲自杀他,可他却是间接地死在你们的手里,你们一样难逃罪责。”
凌元圣怒道:“好啊,你们还敢欺瞒着我,这次是不是想逃走?”
二人没有回答,显然已经默默地认了。
凌元圣忽地从雪樱手中夺过剑,真想将两人就地□□,可是他顿了顿放弃了,他冲动之后安静了下来,他不忍心,只惭愧地道:“你两犯了错,都是我疏于管教,我也有责任,我不杀你们,只好把你们送到刑部,让律法制裁。”
片刻过后,凌元圣这才毕恭毕敬地将剑递给雪樱,道:“雪樱姑娘,对你的父亲我深感悲痛,可是我真的没有在王上面进了谗言,如果你真想报仇,那就立刻动手吧,我绝不还手。”
雪樱突然愣住了,现在是报仇的最好时机,可是她的手颤颤抖抖,拿回那把嗜血的青剑,她的脑海中似乎被填满了,过去的一切经历如海浪一般翻滚,父亲的惨痛喊声以及复仇的呼声排山倒海般袭来。
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看着面前的“仇人”,她竟相信他还有些正直,不像是坏人。
凌元圣紧闭着眼,等着雪樱的青剑划过他的脖子,结束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雪樱却没有动手,他睁开眼睛时,雪樱已经消失了。
☆、第 32 章
史元泓和张茂被送到刑部的时候,史天都的脸都气绿了,他怎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就是杀人的凶手。
只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史天都纵使万般无奈,也只好按照律法将二人收监听候处置。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救得自己儿子的性命,这让史天都犯愁了,再加上晚上失眠,头发硬是掉了不少。
做父母的,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最怕自己的儿女惹事,偏偏史元泓生得纨绔,疏于管教,有时做起事情来无法无天的。
这日,史天都正在大发牢骚,处置一个冒失的下人时,张慕青忽然来了。
同为幕僚,走得很近,所以有很多想法都是心有灵犀,二位大人便互对了眼色,径直入了后厅。
张慕青急急忙忙拉住史天都道:“他们如何了?”
史天都叹了一口气道:“能如何?关在牢里,谁也不好受。”
张慕青脸色都变了,变得焦虑担心,道:“史大人,你是刑部尚书,这件案子怎么处理?”
史天都摇了摇头,道:“我看这案子有些棘手。”
张慕青道:“棘手?”
史天都点了点头,道:“若是一般的案子,动动手脚便能销案,可是这件案子牵扯到你我两家,而且我们都只有这个儿子。”
张慕青道:“大人,难道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吗?”
史天都道:“还有一个致命的原因,那就是二皇子也牵扯在其中,人是他送来的,如果我们稍有袒护,他便责怨我们纵子行凶,到时我们怎么向皇上交代?我看为今之计,只有去求二皇子了,毕竟他和二人关系尚好,难道会见死不救吗?”
张慕青呆了呆,道:“这法子行不通,二皇子虽然有些顽劣,可也正直,我看他绝不会同意的。”
史天都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都绝后吧?”
张慕青道:“我想为今之计,便要将这件案子往后拖,你想想,皇后诞辰近在咫尺,只要案子到时还没有结,你我的儿子就可以得以大赦。”
史天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张茂和史元泓的案子果然一直拖到皇后的诞辰日,纵使皇上一直在催促,两位大人都找了各种借口。
可是就在皇后诞辰日前夕,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江陵县出了百年难遇的洪水,建筑的堤坝被洪水破了,凶猛的洪水席卷了两岸的百姓。村庄全被吞噬,田地全被淹没。
几十万人口的江陵县,一下子从天堂变成了人间地狱。死伤无数,饿殍遍地,哀嚎连连。
江陵县知府派人快马加鞭,到京城报信。顷刻间,震惊朝野。皇上龙颜大怒,张慕青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江陵县是他的管辖范围,出现这等天灾,防御工程做得不到位,难逃责任。
朝野之上,群臣人人自危,不敢出来为张慕青说情。
“张慕青,洪水就发生在你管辖的范围,破堤百里,百姓死伤无数,你作何解释?”皇上怒道。
张慕青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道:“臣治理不得当,臣该死。”
陆天龙进言道:“皇上息怒,洪水猛如虎,当务之急要派适当的人去治水,安抚伤民,朝廷再开仓赈灾,以减少损失。”
此时,北方龟丸国蠢蠢欲动,意欲挑衅,引发两国战争。大冥王朝陆续派去三名使者,可是有去无回。若不是皇上念及皇后诞辰在即,恐早已出兵。
北方的局势一天天恶化,两国边境时常有摩擦发生,大冥王朝为了积极备战,在北方屯足了粮草,所以,国库中剩下的银两并没有多少。
皇上不是没考虑这些,只是当下国家处于危机之中,势必要全国人民一起挺挺。便问道:“国内粮草还有多少?”
张慕青颤颤巍巍道:“恐怕所剩不多了。”
皇上又问道:“其他地方呢?”
陆天龙道:“皇上,江陵县是全国三分之一的粮草来源处,良田数百万亩,可现如今正值庄稼成长之际,却遭了洪水。为了备战,其他地方的粮草也运了一半去了北方。”
皇上一听,震惊得跌坐在龙椅之上,怎么办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天下第一米商龚博弈。
在龚博弈的手中,积蓄着全国五分之一的大米,他的米店在全国都有连锁店,他做米生意积累的财富,富可敌国。
皇上一想到这个人,仿佛天下所有的难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我马上写一道圣旨,传天下第一米商龚博弈。”
此话一道出,朝上顿时议论纷纷,群臣的脸上已经立刻间褪去了愁云,变得充满着希望和喜悦。
“可是派谁去治水呢?”皇上望着群臣说道。
顿时,殿上鸦雀无声,没有人站出来,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陆天龙却在此刻站出来了,道:“皇上,老臣虽一把朽骨,愿为国分忧,就让老臣去吧。”
皇上苦笑道:“老国公,你年纪已经很老了,朕怎么忍心呢?你不是最好的人选。”
陆天龙动容地道:“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管不了那么多了,老臣虽然年迈,可还是能吃苦力的。”
皇上摇了摇头,厉声喊道:“张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