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容光
时间:2018-03-14 14:22:57

  苏洋看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陈声这一通电话打得很是离奇,就两个字:“下楼。”
  路知意一头雾水,“下楼干什么?”
  “让你下来就下来,赶时间,废话少说。”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话里带气。
  路知意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但听起来像是有急事,遂匆匆回寝室换了衣服。
  临走前,赵泉泉又问她:“知意要出门吗?”
  “嗯,有点事。”
  “你不是还发着烧吗?这么晚了出门吹风,不怕病得更严重?”
  苏洋扫了赵泉泉一眼,“这会儿倒是关心上了。”
  但路知意赶时间,也没多理会,套上大衣就出了门。
  苏洋在背后叮嘱:“别站在外头吹冷风,找个暖和的地方!”
  她响亮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匆忙跑下楼,大老远就看见立在宿舍楼大门外的陈声,路知意眼前一亮。一路小跑着出了门,站在他面前,笑了。
  “咦,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陈声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跟我来。”
  “哎哎,去哪?”
  他步伐极快,腿又长,她拖着疲软的身躯费劲地跟上,还是皱眉提醒了一句:“你慢点行不行?有什么事就说,我没力气跟你闹。”
  陈声一顿,停在原地,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她。
  因为生着病的缘故,她的脸比往常红一些,眼波水亮亮的,仿佛淬了光。唇色也红艳艳的,像是涂抹了胭脂。
  细看之下,眉宇间透着疲态。
  他松了手,“还在发烧?”
  可也没等她回答,径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一皱,“这么烫。”
  然而时间紧迫,不等他们在这家长里短。陈声放慢了步伐,“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边走又边问:“吃药没?”
  “吃了。”
  “那怎么还没退烧?”
  “总要有个药效时长啊,又不是仙丹,吃下去就好了。”路知意还是追问,“到底去哪?”
  他抬头看着前方,平静地说:“去以牙还牙。”
  
  陈声一路拉着路知意到了澡堂外面,两人并肩站在开水房里。
  中飞院的男女浴室就在两隔壁,澡堂对面是开水房,进进出出都是拎着水壶打水的人。唯独陈声和路知意两手空空,站在那里无所事事。
  路知意问他:“以牙还牙为什么来开水房?”
  他言简意赅,“外面冷,避风。”
  “……”
  陈声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女澡堂。
  路知意又不是傻子,以牙还牙四个字,很能说明问题了。她问他:“你在等唐诗?”
  那天他们在操场上说话,她一不小心听见了,唐诗这名字简单又好听,一下子就记住了。
  陈声侧头看她,嘴角扯了扯,“还不算太傻。”
  “你确定是她做的?”
  “嗯。”
  “怎么确定的?”
  “你问题真多。”
  “……”路知意没好气,“她整的是我,我还不能问一问了?”
  陈声不耐烦地说:“过程不重要,总之你知道是她干的就行了。”
  他多看她两眼,这才发现她里面穿的是家居服,圆领,外面套了件大衣,脖子上光秃秃的。哪怕开水房能避避风,毕竟还是站在大门口,她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
  陈声的手垂在身侧,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从脖子上取下围巾,就是动作不太温柔,形同套马似的,一把套在她脖子上。
  就跟昨晚往她腰上系毛衣似的,死死地打着结。
  路知意险些没被他勒死,一把攥住他的手,面红耳赤地吼一句:“你干什么!”
  她以为他在跟她闹。
  她都病成这样了,他看不出来吗?这时候还闹!
  陈声松了手,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哼了一声,“怕你冻死,好心好意帮你系围巾,你那么凶干什么?”
  “你这是帮我系围巾?我以为你要帮我人工上吊!”
  陈声被她逗笑了,前一刻还紧绷的情绪骤然间松弛下来。他看着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小麦色的皮肤怎么了?健康!
  短发怎么了?清爽!
  高原红又招谁惹谁了?权当纯天然腮红了,多省事!
  还有,他们小红性格多好啊,认真努力不做作,不知道比那些成天搔首弄姿的肤浅女生好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对面澡堂有人进去了。
  陈声眼神一滞,敛了笑意,拍了拍路知意的胳膊,“看那。”
  对面,苦大仇深的唐诗换了身衣服,拎着一袋换洗衣物、一只澡筐进澡堂了。
  毕竟被泼了一脸一身,又是酸溜溜的梅子酒,陈声笃定了唐诗今晚会急匆匆赶来洗澡。
  他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问路知意:“报仇的机会来了,去不去?”
  路知意看他片刻,笑了,“去,怎么不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一巴掌拍死她。
  她路知意活了十八年,善良是家教,忍让是美德,可善良和忍让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辱而不还手。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包子。
  陈声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轻易就点头了,雄赳赳气昂昂跟在唐诗身后,转眼间消失在澡堂门口。
  他还有些迷茫。
  早些时候也担心过,万一他把机会都创造好了,她不肯上阵怎么办?毕竟她的个性,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摸得个八九不离十,的确是个善良努力的高原少女。
  ……居然这么爽快?
  几分钟后,路知意出来了。
  她站在澡堂那对陈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光速逃离现场了。
  陈声走过去,看见她手里就拎了一条黑不溜秋的东西,没有想象中的一大袋衣物,霎时一顿,“这是——”
  “打底裤。”
  “……”他盯着她,“你就偷了条打底裤出来?”
  路知意不想站在澡堂门口引人注目,拉着他赶紧往回走。
  “打底裤够了。你说的以牙还牙啊,我昨天也并没有裸奔回寝室,好歹还有借来的大衣,半路上又多了你的外套和毛衣。让她也光着腿回去,差不多扯平了。”
  夜风一阵阵吹来,她围着他的围巾,眼波依然水润,又因做了坏事而染上了喜悦的光彩,竟叫人忍不住失神。
  陈声说:“路知意,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他如是点评。
  路知意哈哈大笑,拎着那打底裤傻乐,“可不是吗,裤子在这儿呢。”
  陈声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裤子,指指路边的垃圾桶,“赶紧扔了。”
  “扔了干什么?”她把它拎在手里,都快走到寝室外面了,左右看看,干脆把它挂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陈声揶揄她,“可以啊,路知意,还挺善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还把裤子挂在这,打算还给她。坏事做一半,你以为就不是做坏事了?”
  路知意爽快地说:“自我麻痹一下嘛,坏一半,好一半,然后安慰自己我这就是普通人,坏心眼是有的,但还没有坏透,还有救。”
  她斜眼觑他,“哪像你,坏透了,根本没救了。”
  陈声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眼盯着她,“行啊,过河拆桥,吕洞宾无限被狗咬。”
  路知意笑出了声,凑过来,“那行,你说吧,要我怎么报答你?”
  她的眼睛太亮了,比身后面包店闪烁的灯火亮,比日料店里的灯笼亮,比路边的昏黄路灯、今夜的星河万千都要亮。
  陈声定定地看着她,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攫住。
  死死地握在掌心里,透不过半点气来。
  想帮她。
  想替她出口气。
  怕她心慈手软下不了手。
  却又因她做事留了一线余地而感到莫名其妙难以言喻的心满意足。
  他这是怎么了?
  从前处处都看不顺眼,而今满心满眼都是舒坦。
  陈声看着她。那两抹浅浅的红浮在她素净的面颊之上,渐渐变成两束跳跃的焰火,从寂静无声到烈烈燃烧,几乎要跃出面颊,将他也一同燃进去。
  要她怎么报答他?
  他有千百种回答,来一顿豪华大餐为难她,原地青蛙跳一百下折腾她,一会儿跑操时去操场上大喊三声“陈声帅得人神共愤”戏弄她,又或者……
  鬼使神差的,陈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轻而易举撩开衣袖,一口咬了下去。
  路知意惊叫一声,毫无防备,反应过来那力道不清的一口时,赶忙缩手。可手是缩回来了,纤细的手腕上却多了两排牙印,红通通的,还带着一丝亮晶晶的痕迹。
  她瞪圆了眼睛,“陈声,你是狗吗?”
  陈声却扬长而去,摆摆手,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我吕洞宾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路知意冲他叫了一声:“神经病啊你!”
  可他张扬又惬意地离去,只抬手挥了挥,一副嚣张到要上天的样子,末了还提醒一句:“今晚就别来跑操了,吕洞宾不跟你计较。你把病养好,明天给我准时到操场报道。”
  路知意瞪他半天,又泄了气,忽然笑出声来。她看着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外。
  她一低头,发现脖子上还系着他的围巾。
  解下来,想要追上去还给他,可走而两步,又顿住了脚。
  明天吧。明天还给他。
  她抱着那围巾,手指轻轻摩挲两下,唇畔不自觉弯了起来。
  夜风徐来,仿佛要把一颗充盈的心吹上天际。
 
 
第三十四章 
  当晚, 有人找上了门。
  路知意已经在苏洋的监督下喝了退烧药, 准备上床睡觉了, 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重重地拍门。砰砰砰, 声音巨大无比, 连隔壁寝室都没忍住开了门,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路知意一听那声音,已有预感, 拦下了苏洋, 亲自去开门。
  果不其然, 门外站着唐诗和齐珊珊。
  唐诗此刻已经穿戴完毕,满面愠色, 就差怒发冲冠。她指着路知意的鼻子, 高声质问:“是你做的吧?是你把我的裤子拿走了!”
  笃定的语气, 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一寝室的人都愣住了,苏洋见来者不善, 走到了路知意身旁,盯着唐诗,“你谁啊你, 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儿啊!”
  路知意伸手拦了拦苏洋,从容不迫冲唐诗说, “是我拿的, 你要干什么?”
  哪怕她生着病,也不会怕区区一个唐诗,哪怕门外还有个齐珊珊, 她也一点不怕。
  唐诗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承认,咬了咬牙,伸手就推她,“你有病吧你——”
  推到一半,被路知意攥住手腕,反手往门外一推,唐诗力气不如人,踉踉跄跄往走廊上退了几步,很快被身后的齐珊珊扶住。
  齐珊珊挺身而出,“你够了吧你,偷人裤子,还有脸动手?”
  路知意笑了笑,“我确实拿了她的裤子,有什么问题吗?她可不止拿了我的裤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给我剩下半点东西。比起她来,我难道不是仁慈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洋总算明白过来,一把拉下路知意拦着她的手,挺身堵在了宿舍门口,“你就是昨天偷人衣服的那个?”
  从门后拎了扫把,二话不说朝唐诗打了过去。
  “还有脸上门兴师问罪?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
  路知意想笑,忍住了,赶紧上去拉苏洋。
  走廊上一顿鸡飞狗跳,空乘学院的女生们学的是礼仪,是姿态,是服务,是微笑,哪里能跟飞行技术学院的女生们比身体素质?唐诗明明是带着齐珊珊上门讨债,却反而被人拿扫把乱轰一气,气得脑门都要炸掉了。
  她抬手指着路知意,尖声叫道:“你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他向着你就是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长成这样,穿成这样,你以为他真的瞎了眼,会看上你?”
  如果说拿走路知意的衣服尚且是鬼迷心窍、一念之差,此刻的唐诗就是半点良知都没剩下了。气到极致,委屈到极致,所有的情绪如决堤一般,压垮了她最后的稻草。
  她红着眼睛死盯着路知意,一字一句说:“丑成你这样,还没半点自知之明,也不想想你配吗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样刻薄的话,就连寝室里的吕艺和赵泉泉都听呆了。
  苏洋暴喝一声:“操,你他妈说什么呢!”
  却被路知意死死拦下。
  路知意就站在门口,看着唐诗漂亮的面容,没动气,反而笑了两声。
  她说:“他瞎没瞎眼我不知道,反正瞎了我也治不好。不过多谢你提醒,我确实没你好看,没你会打扮,但在我照镜子之前,我奉劝你先自己照一照。我只是长得不好看,而你呢——”
  关门以前,路知意冷冷扔下一句:“你已经从里烂到外了,同学。”
  回头,寝室里鸦雀无声。
  走廊上传来更多恶言恶语,可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很快就被低低的啜泣声取而代之。
  
  撇去唐诗这一茬不说,开学第一周,着实有两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第一件,路知意以年级第一的身份,成功拿到大一上学年的学业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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