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奉小姐的命令下来把人带到楼上,哪能让栗子这么云淡风轻的买图直接走人,肯定要从中作梗。
再说了,她的小姐要买图,是为了未来的姑爷,栗子她也买图,肯定也是为了他那个表哥。
而这未来的姑爷和那个表哥都是同一个人,就是江文才。
翠凝自作聪明的认为,栗子就是为了跟踪周无双而来,然后在周无双要买图之后,她也跟着买图,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栗子不肯跟她上楼,绑也要绑到楼上。
气急的翠凝抢过地图,直接当着战栗的面将地图撕成两半,一边撕,一边挑衅,“哼,就你这样的货色还买图。你一个乡下贱丫头买得起图吗?嫁人了就相夫教子,别不守妇道,整天净想着邪门心思。”
翠凝撕完之后,还很愤愤不平的踩了几脚地上的地的碎片,然后狠狠啐了一口,接着掐着腰,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看着栗子。
战栗在一旁看的都无语了,这县令周家的家风到底是怎么样的,能把千金小姐教养成泼妇,这丫鬟也是个粗俗无礼的主。
这两人好歹也代表县令周家的脸面,出门在外,能不能矜持一点。
不过,战栗可不是个会替周家操心家风多管闲事的人,她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地图上,见这份地图被撕了,她只好另找于西岩,“老板,重新来一份吧。”
于西岩看着地上的碎片,再瞧瞧栗子,被这么挑衅,还能这么淡然处之,这份心性别说楼上那位刁蛮跋扈的千金小姐做不到,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如此淡定。
如果有人敢这么挑衅他,他早就撸起袖子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了。
不过,这回可能真的要大战三百回合了。
“呃,没有了,独此一份。”
于西岩耸着肩说道,对于天下行程图,玲珑阁卖的并不好,需求不多,也不常进货。就这唯一的一份图,还是去年初剩下的老图。
“你在开玩笑?”战栗有些不淡定了。
没有地图,意味着她没法离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没有地图真是寸步难行。
“没有开玩笑。”于西岩很认真。
“那还有谁家也卖这种图?”
“没有,独此一家。”
如此枯燥的对话,在‘独此一家’中结束,原本于西岩还打算拿出做生意的一贯手法,先挽留住这个客人,等以后有货再过来取。
可是话还没说,就感觉有个东西从眼前飘过去了,接着听见笨重的一声,混合着凄惨的叫声,落地一看,赫然是个人,还是刚才嚣张的翠凝。
翠凝气急了是撕图,战栗急眼了直接踹人。在听到没有第二份图纸,甚至找不到购买的地方,战栗不做思考,直接一脚踹出,将翠凝踢到对面的墙上,再反弹落下。
于西岩看着翠凝,再转过身来,就看见战栗慢悠悠的收回双脚,很淡定的看着于西岩,好像刚才踢出的那一脚并不是她干的似的。
“这……这……这”于西岩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重点。
虽说翠凝也只是个丫鬟,可到底是县令周家的丫鬟,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栗子是当着主人面直接打狗啊。
放眼整个元珙县还没有敢这么有魄力。
这让于西岩不由的想起,之前的坊间传闻,说这个栗子将县令千金一顿冷嘲热讽,各种辱骂,甚至都将她骂哭了。
有些东西只是口口相传,靠着是自己的想象力,如今亲眼见了,这比骂人还要霸气。
甚至于,于西岩都想给她鼓鼓掌,夸一跨这姑娘的勇气。
只不过,于西岩倒是个老练的主,本来他最顾忌的就是这个翠凝,如今她被打倒,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放走栗子,避免两人之间的一场恶斗。
于西岩拉着战栗出了内隔间,从衣兜掏出一两银子,“姑娘,你赶紧走吧。县令家的周小姐就在楼上,她要是看见你,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别给自己惹麻烦。”
踹人已经是给自己找麻烦了,所以战栗一点都不介意这个麻烦再大一点。
她想都没想,直接推开拿着银子的于西岩,三两步,直奔楼上。
楼上,周无双还在试戴首饰,东挑西捡,不时的带一个发簪,不时的比量一个耳饰。
刚巧,周无双在试戴一只翡翠环耳坠,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正看得美滋滋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一个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第59章 砸楼
周无双对栗子恨之入骨,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可是战栗又何尝想看见她。
要说这个大小姐也真是奇怪,明明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栗子,却总想着以千金小姐的身份压一压她,好将之前的受过的侮辱再还施给她。
如今人倒是见了,心情却没来由的变得糟糕,手上的铜镜也顺势摔了出去。
周无双攻击的战栗,此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她辛辛苦苦干掉几个奇葩,又冒着生命危险捕猎一只野猪,好不容易凑够一点路费,买好地图准备跑路。
然而她想买的地图被这个奇葩小姐的丫鬟给毁了……
这根本就是存心找麻烦。
既然麻烦找上门来,那就把麻烦解决。
面对扔过来的铜镜,战栗身形向旁边一移轻松避过,双脚落地,还未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就听见背后传来哎呦一声,接着就是轰隆轰隆的声音。
被战栗躲过的铜镜,毫无征兆的砸在随后跟过来的于西岩身上。
当时于西岩见栗子直接冲上楼,害怕两人起冲突,砸掉自己的玲珑阁,抬脚就跟来,一心想着化解两人之间的冲突,哪怕是化解不开,牺牲掉这个乡野丫头栗子,也要保住自己的玲珑阁不能遭受损失。
这正寻思该如何化解危机的时候,一面铜镜直接飞过来撞到头上。于西岩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躲去,完全忽略掉自己正身处楼梯的处境,然后身体顺势向后倒去,从楼梯上咕噜咕噜的滚下去。
战栗回首看了一眼,只叹是个可怜的老板,却也没放在心上,终于踏出最后一步,端端正正的站在二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怒目而视的周无双。
周无双身形偏矮,栗子又长的高挑,身形消瘦,此时竟然比周无双高出两个头,两人对立站着,一高一矮,形成强烈的对比。
光是身高,周无双就比栗子矮上一节。
这是再强硬的气势都无法弥补的短缺。
这是战栗第一次亲眼见到周无双,栗子印象中的那个周无双已经模糊,毕竟不是亲见,并没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到如今亲眼所见,真是应了那句,闻名不如见面。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矮上几分,似乎身形更宽厚了,照着见面就飞铜镜的表现,绝对是个十足的泼妇。
战栗此时想起周无双的身份,是江文才的未婚妻。不禁觉得,这江文才还真是个狠角色,他的狠不但对青梅竹马的表妹栗子,甚至对自己也舍得下狠心,这样的未婚妻也能应得下这门婚事。
正是因为江文才的狠,这位千金小姐才能求得这门亲事,怕也是日后悲剧的源头。
战栗不禁多瞧了两眼,投去几分同情的眼神,这眼神看的周无双火冒三丈,光是骂人已经不解气,一边骂着粗俗不堪的话,一边抓起手边的金银首饰就往战栗身上砸去,被战栗几个轻松的身形闪过,渐渐逼近周无双的身边。
战栗简直郁闷:这大小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下三滥的话张口就来,东西随手就扔,怎么这么缺家教。
周无双已经技穷,扔出去的首饰都被战栗躲开,气急之下,直接抱起装首饰的盒子向栗子砸去。
战栗见状,飞起一脚,将盒子踢开,然后上前,揪住周无双的衣领,转身,一个强有力的过肩摔,将周无双背身砸到地上,顿时玲珑阁像遭遇地震一般的颤动,震的玲珑阁抖上一抖。
这一阵持续时间不长的震动,足以震撼楼里的每一个人。跑堂伙计早吓破胆,所在内隔间不敢出来。
被战栗踹到墙上的丫头翠凝,在短暂的晕厥之后清醒过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内隔间,想着向小姐好好的告一状,结果刚走到堂中,整个人身体开始摇晃起来,眼见着玲珑阁的老板于西岩也好不到哪去,正跌跌撞撞的从楼梯口爬起来,以手为步,正往楼上爬去。
翠凝也不敢耽搁,待颤动消失,身体恢复平衡之后,也向楼上冲去,那楼上可有她的主子周小姐。
她作为贴身丫鬟,如果主子有什么损伤,丫鬟可也是吃不了兜子走。
楼上,战栗脚踩在周无双身上,胳膊搭在腿上,以非常高傲的姿态俯视着她,说话的口气也及其不屑。
“论骂人,我是没你嘴脏。但论起动手能力,你还差得远呢。”
这只是面上的话,心里也是狂吐槽,这大小姐太特么的重了,差点拎不起来。
周无双如今被踩在脚下,气的龇牙咧嘴,可是身体肥胖,本来就行动不便,再加上被栗子死死的踩着,她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做着狰狞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同时,她也好奇,没想到一个瘦瘦弱弱的丫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上一次,两人已经见过。
周无双虽泼辣,却不及栗子的一半,加上身体的劣势缺陷,让她在栗子的辱骂中败下阵来,甚至被骂的体无完肤,当场嚎啕大哭。
连她作为县令千金的天然优势都给忘了,倒是她的丫鬟翠凝还记得帮小姐报仇,直接上去呼了一巴掌,接着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女人们之间的战争,再激烈也不过抓,挠、咬外加揪头发等手段,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好处。
在当时的情况下,周无双完全可以下令将栗子拘禁,甚至可以让做县令的父亲周志成再给栗子判个几年的牢刑。
只不过,当时周无双已经接受翠凝的建议,要把栗子卖到青楼,成为人尽可夫的贱女支。比起牢刑,这位周小姐更愿意看到栗子成为娼女支,栗子也因此避免一场牢狱之灾。
到如今看来,那场和翠凝的争端,栗子是有所保留,才能在今天这么出其不意的将她击倒在地。
周无双懊悔,实在太轻敌了。今天出门,应该带一队衙役护卫。
有他们在,现在躺在地下的就是栗子那个贱丫头。
“啊,我的首饰,我的玲珑阁。”
于西岩从楼梯滚下摔伤大腿,此时沿着楼梯艰难的爬着,从楼梯一路向上,都能看见从楼上飞下来的首饰,到楼梯口,已经先后捡了四个饰品,有两个发簪和衣服金手镯。
待于西岩爬到二楼,看着二楼的一地狼藉,再也装不出大老板的风度,直接坐在地上啊啊的乱叫着。
战栗同情的看了一眼,还好这个肇事者是县令千金,有大把的银子能赔。却突然听见一道贱兮兮的声音传来,“是她砸的,你找他赔。”
☆、第60章 赔偿
“是她砸的,你找她赔。”
这句话赫然是躺在地下,被战栗死死压制的周无双说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战栗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这么赖皮的话,居然会出自一个县令千金的嘴里,这简直……
在她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周无双的时候,忽然又想通了,这本来就是个缺家教的泼妇,说几句谎话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县令千金,却又在对攻中处于弱势,没准也会来这么一句,来个栽赃嫁祸。
如此看来,这个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怂包,也是有点小聪明的。
这固然只是小聪明,但结合周无双的身份来说,确实最恰如其分的一句话。她的父亲是周志成,在元珙县是让各方势力忌惮的角色。
这个时候,再计较的已经不是周无双说的话的真伪,而是取决于这个玲珑阁老板于西岩是否相信。
只要他信了,那么这个玲珑阁就真的成了战栗砸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对方是县令千金,她的父亲是一手掌控着玲珑阁这种商户生死的县令大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该该怎么抉择。
除非,于西岩是那种能漠视官威,追求真相,据理力争的那种人。
战栗看了一眼还趴在楼梯上的于西岩,正瞪着愤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心一下坠入冰库,这用意不言而喻,就是已经相信,这个玲珑阁就是她砸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战栗懊悔的真想好好拍一下自己的脑门,又一次陷入惯性思维。作为曾经的特工,从来都只有任务和目标,然后拼尽全力做好。
管他对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战栗眼里,那也仅仅是一次任务,仅此而已。在她眼里,从来没有需要顾忌的权势。
可是现在不行了,这是皇权集中的古代,一县之令,这么点芝麻大的小官,也有很高的权利,在信息闭塞的古代,可以直接掌控别人的生死。
战栗虽然有点郁闷,但不至于就此妥协,很快就调整过来。
那千金小姐还在自己的脚底下踩着呢。
站直身体,战栗的脚底仍然没有松懈,脚踩千金小姐,看着可怜的老板,“老板贵姓啊?”
于西岩原本不想回答,对于这种乡野丫头根本没有必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只可惜正是这样的乡野丫头,有着一股无知无畏的精神,居然能将县令家的跋扈千金狠狠的踩在脚下,总算是报了自己先前的窝囊之仇,对于此,于西岩很爽快的回答栗子的问题。
“姓于。”
“哦,于老板。”战栗称呼一声,随即眼神由于西岩身上落到躺在地上的周无双身上,“你相信是我砸了你的店吗?”
信还是不信?
于西岩自己心里也没个谱。
要说那嚣张跋扈的周千金没有动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要说全是周千金的问题,眼前这个能将千金小姐踩在脚底的栗子一点没动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于西岩很快扫过狼藉的战场之后,迅速做出自认为完美的判断:这是两人动手打架造成的结果。
可跋扈千金到底有着县令爹撑腰,那是谁也不敢妄动的权威,看来看去,这笔损失也只能算在这个野丫头身上。
于西岩扶着楼梯栏杆,艰难的站起来,随后一记冷淡的眼神飘来,“我信。”
“呵呵,你信也没用,我没钱赔给你。”战栗笑着,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就是怂货,面对权势连点反抗的骨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