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楼梯烧断了,千万要注意。”
那些捕快们好像没听到似的,捂着口鼻,弯着腰,带着从各个房间找出来的人,从战栗身边走过。
他们此次的目标本来是准备抓捕战栗,结果突然起了大火,毕捕头要求火场救人,他们自然不敢违抗命令。
但是救人归救人,抓人归抓人,等救过人之后,人该抓还得抓。
套近乎也没用。
战栗见他们离去,以为所有人都被撤离出去,也跟着准备一同离开,结果听到不远处传来闷哼一声,接着就是摔倒落地的声音,听着像是被重物砸到的动静。
那个房间还有人?
战栗的行动力远远超过她的思维,当她确信那个房间有人的时候,已经率先冲了过去,火光中看见毕安常被燃烧的木柜砸到,身上背着人也摔到一边。
那是比人高的木柜,从底座开始燃烧,用来稳住的四根立柱支撑被烧尽之后,那木柜失去平衡,重心倾倒。
而此时的毕安常根本没有注意到,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已经昏迷的徐妈妈身上,费劲的将她背到肩上,准备带出邀月楼,毫无预料,倾倒的木柜就这么砸到身上。
☆、第72章 被救
徐妈妈伤重行动不便,大火烧起来之后,所有的人都只顾着自己逃窜。
可怜的徐妈妈拖着笨重的身体从床上滚到地上,从地上跪着爬到木柜面前,从里面取出私藏的雕刻细致的金丝楠木箱子,里面存放着她私藏一生的家当。
抱着楠木箱子缩在柜子的一角,声嘶力竭的喊着,双手合十,念着常年不颂的佛经,祈求老天爷保佑,能有个人来救一救她。
这个人终于让她等到了。
毕安常带着一堆人,在各个楼层搜索,大喊呼喊,寻找可能生还的人。
这几道呼喊的声音,好像从天而降的佛陀弥音,被烟熏呛了许久的徐妈妈,拼着残存的一点理智,咆哮出几声求救的声音。
毕安常听到求救声,不假思索冲到房里,在柜子的拐角找到已经神志不太清醒的徐妈妈,二话不说就背在身上,准备背出去,结果人还没踏出房门,就被燃烧倾倒的木柜砸了个半晕,恍恍惚惚眼前有个人影出现。
毕安常重新背上徐妈妈站起来,晃晃脑袋,大概是被砸晕了,居然出现幻觉,火光冲天的废墟里怎么可能会有人?
战栗看着摇摇晃晃的毕安常,好像走动一步,就会连着身后背着的庞然大物一起摔倒在地,被撩人的火焰吞噬。
“走,赶紧走,这楼马上就要坍塌了。”
毕安常终于确信,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那个因为打砸邀月楼而被他们追捕的栗子,居然冲进火场里面救人来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真是稀奇。
火势越烧越大,周遭的温度越升越高,毕安常不做他想,背了背身后的人,大步迈出去,还没跨出房门,燃烧的门框突然断裂掉下里,眼看着就砸到身上。
站在一旁的战栗,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一脚将两人踹出房间,避开断裂的门框,而燃烧成烈焰的门框就这样横在门口,撩着火昧,将战栗封堵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卧槽,自己把自己坑了?
战栗简直欲哭无泪。
火焰肆虐,逼得她不得不后退几步,在已经燃起大火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安全着陆的地方,最后不得不将自己逼到倾倒柜子的拐角,那是相对安全的死角。
战栗缩在墙角,一边寻找可能的安全出口。扫视一圈,安全出口没找到,倒是发现一个金丝楠木箱子,箱子上面雕刻的细致的金纹,在火光中尤其明显。
一看,就是那老~鸨的私藏家产。
战栗伸出腿,将箱子够过来,箱子上面的挂着锁,锁已经被打开,打开箱子一看,各种金银财宝挤满小小的箱子,摸着手感,就是质地上等的货色。
看样子是那老鸨在等着求援时候打开,看着私藏宝箱里面的宝物,才能挨过漫长的煎熬时光。
难道我也要靠着这些金银财宝寻找心理安慰?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大概是吸入太多燃烧的有害气体。也许一会儿就会失去知觉,然后被大火席卷全身,最后烧成一具干尸。
真惨啊。
呵呵,这就是同情心泛滥的后果。
活该啊。
战栗自嘲着,缩在墙角,感觉像置身在一个焚化炉,温度高的让人承受不了。
应该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战栗这样想着,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火势蔓延,连最后的死角都不能幸免。
大火中,横堵在门口的门框被一脚踹开,一个身穿黑色披衣的人,像救世主般出现在战栗的面前,黑色披衣横扫,将刚刚覆盖的火焰灭掉。
黑衣人笑道,来的还真及时,晚一刻,小栗子就成了烤栗子。
随身携带的长剑出鞘,剑锋飞舞,火光至,剑光落,长剑回鞘,燃烧的墙面被横空劈出一道门,门对面刚好对着隔壁邻居的屋顶。
曲身弯腰将战栗抱起,连同战栗怀里抱住的楠木箱子一同抱住,起跳,翻越,由屋顶跳到平地,稳稳的落脚。
窄巷里,一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出了巷口,取走黑色披衣,分道扬镳。
沈不缺抱着栗子,就近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把了脉,检查伤势,发现左腿上有一块烧伤,朝店家要了清水,将伤口清洗粗糙的包扎一边。
安顿好栗子之后,沈不缺匆匆离开客栈,寻家药房去抓几副治疗烧伤的药。抓好药,出了药房,见大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约好似的,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邀月楼的方向。
沈不缺也随着人群凑份热闹。
邀月楼门前的大街,被围的水泄不通。原先帮忙救人的捕快,此刻在毕安常的带领下,开始维持围观群众的秩序,并且很快就来了两队衙役,将所有的围观民众往外驱赶,让出一条安全的通道,好放丁府的马车进来,将抢救出来的财物全都搬运到马车上,运回到丁府。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赶过来,运走抢救出来的邀月楼的财物,还有邀月楼里的姑娘,全都被驱赶到马车里,先将她们安置到一栋废旧的宅子里。
以往从不出楼的姑娘们,在今天这样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集体出街,那也是难得的奇观,吸引到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时不时的有几个登徒浪子,吹声响亮的口哨,逗的姑娘们撩起帘子抬眉注望,哄声大笑。
元珙县正道中央,伫立许久的邀月楼,火光冲天,轰隆一声,化为废墟,自此邀月楼只能成为历史。
旧的历史终结,新的历史书写。
邀月楼倒下了,但是很快邀星楼、摘月楼会重新崛起。
无奈。
沈不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摇摇头。
救得了一回,帮不了一世。
时命如此。
回到客栈的沈不缺,将粗糙包扎的伤口重新拆开,在烧伤处涂上烧伤药膏,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细致入微,然后提着药包去了客栈厨房,施一两银子,借了厨火熬药。
两个时辰之后,药熬好了,沈不缺将汤药倒出来,端着回房,路上遇到客栈掌柜,顺便要了几道下酒小菜。
回到客房撬开还在昏迷中的战栗的嘴,将熬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去。
喂完药,刚好下酒小菜送到。
☆、第73章 元凶
在元珙县正道中央,伫立许久,生意兴隆的邀月楼,在一把大火的燃烧下轰然倒塌,化为废墟。
倒塌的除了丁金川损失的钱财,还有他的面子。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敢放火烧楼,不单是挑衅丁金川在元珙县无可取代的地位,更是挑衅周志成作为县令的威严。
到底是谁干的?
丁金川想了许久,首要怀疑的目标,就是和他针锋相对好多年的死对手于西岩,怀疑的重点就落在打砸邀月楼的战栗身上,心思笃定的认为死于西岩收买了战栗,让她来邀月楼捣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后趁机放火烧楼。
据他得到的消息,这个战栗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于西岩的玲珑阁,然后就出现在了邀月楼,再然后就以一人之力将邀月楼搅得天翻地覆,然后扬长而去。
如果战栗真的就这么跑了,也许还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可是没跑多久,孤身一人的战栗居然又折返回来,公然叫嚣,在邀月楼门口胡搅蛮缠,牵制住邀月楼里二十多个打手,甚至拖住前去稳定局面的朱大林等人。
丁金川想,如果这些人当时都在楼内,火势初起的时候,一定能够及时发现,第一时间救援,邀月楼也不至于被烧成灰烬,损失惨重。
对,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栗子。
只不过……
只不过,那个战栗后来是冲进火海里救人了,结果没能出来,清空的废墟里面也没找到她的尸体。那样的火势,十有八九是死了,可是死了也该有个尸体?
哪怕是具干尸。
结果,翻遍邀月楼烧毁的废墟也没找到一具尸体。
人死了也就死无对证。
邀月楼被烧毁,损失惨重,但是却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所有的人都及时撤出来,没来得及撤出的人,被请来抓捕战栗的捕头毕安常带着一众捕快,在危机时刻冲进火场,也及时将人救出来了。
尽管最后一批被救出来的人和救人的捕快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比起死人来说,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丁金川并不在乎邀月楼里那些姑娘们的性命,甚至于姑娘们的身体有了烧伤的疤痕,会贬值,变得廉价,失去挣大钱的作用。
但他不得不去在乎那些捕快们的性命,他们都是领朝廷薪俸的公职人员,就算背后有周志成撑腰,那也不至于视他们如草芥。
好在那群捕快们都伤的不重,丁金川已经第一时间派管家尤三图带着银子,挨家挨户的前去探望,施以银两。
既表达谢意,也收买一下人心,顺便串通一下口供,要他们证明,栗子在临死之前,亲口承认是受于西岩指使来砸楼扰乱视线,好方便同伙们纵火烧楼。
捕快们虽是公职,但是薪俸极低,面对丁金川的有意示好,没有半点犹豫,身处不同的地方,却有一个共同的答案,那就是听从丁老爷的吩咐。
尤三图对这样的答案很满意,认为捕快们虽是公职,也不过如此,就是个见财摇尾的狗,结果却在毕安常这里遭遇暗礁。
“这样做没意义,那丫头没死。”
毕安常如是回答。
既然人没死,你套好的口供也就成了笑话。
你说人死了,结果人没死,那可不就是个笑话。
“没死?怎么可能?”尤三图不相信,那么大的火,连个三层的楼都烧成灰烬,更何况是区区肉身,“毕捕头,可别开玩笑,她要是没死,还能上天不成?”
“她不会上天,但是有人救她。”
毕安常回想起,他背着徐妈妈下到二楼的时候,浓烟烈火中看不清楚,但是听动静,肯定是有个人翻到二楼,没走楼梯,直接翻越上去的,而且能在烈火中来去自如,肯定是个顶尖的高手。
“毕捕头,你这说法可靠吗?”
毕安常在元珙县的功绩有目共睹,多年来所破获的每一件案子都经由他手,尤三图是信服他的能力,但总觉得不可思议。
“可靠。”毕安常非常直白的回答,“回去告诉丁爷,能纵火烧楼的人不简单。我稍微询问了围观的群众,有人亲眼看见,是从四面不同的方向,从天而降射来的火箭点燃引起的大火。那么远的射程,那么精准的射击目标,元珙县里没人能做得到,我也办不到。”
论武功,毕安常在位列第一的高手,是毋庸置疑的高手。
但是,他说他做不到,难道不是于西岩背后下的黑手,纵火元凶另有其人?
“也许,是于西岩花高价雇来的高手?”
丁金川固执的认为,他财力雄厚,在元珙县偏安一隅,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对手就是于西岩,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
“是不是于西岩做的,我不清楚,那个丫头和于西岩肯定不是一伙的?”
伤重的徐妈妈被人抬着来见丁金川,她掌管的邀月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她都必须来负荆请罪。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丫头在玲珑阁得罪了周小姐,被她派人绑着送到邀月楼,说是要卖了她赔偿玲珑阁的损失。”
如果不是周小姐嫉妒心作祟,将人送到邀月楼,邀月楼就不会被打砸一番,接着就发生这种事情。
当然,这种话徐妈妈是肯定不敢直接说出来了,只是说了她知道的一个事实。
以栗子出现在邀月楼的原因来说,她肯定不会是受于西岩指使,那会不会是受别人指使?
毕竟她是打砸邀月楼的当事人之人,邀月楼被大火燃烧,也是在她在门前叫嚣的时候,在那么巧合的时机之下,想要撇清她的嫌疑,实在很困难。
丁金川左右思虑之下,觉得徐妈妈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真的不是于西岩做的,那就一定要揪出幕后的元凶,否则敌人在暗处,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
官府内宅,丁金川将情况说与周志成听,想听听他的意见。
周志成捋捋胡须,若有所思。
☆、第74章 搜捕
周志成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一县的长官,所闻所见,绝对多于普通百姓。听了丁金川的描述,也想不出元珙县会有这样的高手。
“也绝对不可能是于西岩雇佣的高手。”
周志成如此断定,丁金川却十分不解,“周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帮行凶之人不是于西岩雇来的?
丁金川和于西岩两人相斗很多年,可以说是宿怨颇深。况且邀月楼被烧毁,表面上损失的是丁金川,暗中得利的确是于西岩。
他的泰兴楼就立在邀月楼对面,虽然泰兴楼只是个酒楼,并不做风月生意,但是在没了邀月楼个绝佳的消遣之地之后,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泰兴楼。
不管是重建邀月楼,或是另置产业重新开张,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原先邀月楼的客人都会流向泰兴楼,肥了于西岩的口袋。
“于西岩这几年势力大不如从前,他不可能认识那样的高手。”周志成分析道,“丁老板,你都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