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才到底是满足她一次,让她舒坦了,高兴了,这才将帖子递给江文才,要她赶紧拿个主意,她好回复刘婆子。
江文才拿了庚帖,去找了沈屏秋,问问这几户人家里,最满意的是哪家,好将事情尽快定下来。
满不满意这几户人家,沈屏秋说了也不算。
他用以往的方法联系沈不缺,将这帖子转递给他看了。
沈不缺不关心王家姑娘的婚事,纯粹是作为一个传话筒,拿了庚帖自然是交给战栗。
战栗一看,撇嘴,摇头,“不行,绝对不行。这几家影响力太低了,家里死了人,都翻不起风浪,别说是娶亲的事情。”
“那你给定个标准,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沈不缺无语,这几户人家,配王仙女简直是绰绰有余,她居然还不满意。
战栗想了想,“应该像丁金川那样的,再不济也得是于西岩那样的,再次一点也行,反正这几家不行,太孬,不够用。”
“你这胃口还挺大。”
除此之外,沈不缺也没说什么,直接将消息转给沈屏秋,沈屏秋又约见江文才。
江文才听了这要求,惊的半晌没有说话,一再追问,“这真是王家提的要求?”
“那是。”沈屏秋语焉不详,准备浑水摸鱼,“怎么?是不是很难办啊?”
“不是。”
事关远大前程的事情,再难办也得去办。
更何况,难办的人又不是他,他只要动动嘴皮子而已。
江文才到底是将寻亲的标准告诉了周无双,周无双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又转告给了刘婆子。
刘婆子听着倒是安分,背地里却好一顿臭骂,说这王家简直不要脸,土鸡还想攀高枝,痴心妄想,还想攀丁爷那样的家世。
骂完之后还得乖乖去干活,他平日里往大户人家卖丫鬟,也认识几个富贵人家的管事。
☆、第148章 撞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刘婆子想着姑娘在周无双手底下当差,想借着这份佛身,将来寻亲的时候,能找门好的亲事。
周无双交代的事情,她不敢不办。
刘婆子使出浑身解数,亲自拜访了几个富贵人家的管事,四处打听看看谁家有要说亲的少爷,一连碰了好几次壁。
凡是适龄的公子、少爷都已经成婚,没成婚的也已经定了亲事,就算没定亲事的,也瞧不上王家的家世。
长流村一个贫户的女儿,还想着嫁进顶好的富贵家,简直痴人说梦。
碰壁之后,刘婆子也会啐骂一口:乡下的土鸡还想着当少奶奶,给人当姨太太都没人要。
结果,还真有人要。
邻县的文老爷,五十出头的年纪,是个茶商,承包了整个山头,种了满山的茶树,每年的茶叶送到全国各处,非常的富庶。
文老爷的原配夫人早年过世了,后又娶了七房姨太太。
最近的姨太太进门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前了,文老爷觉得家里是时候进个新人,给家里添添喜气。
刘婆子找上门的时候,家里的管事一听,觉得这个可能会中老爷的心意。
管事将刘婆子带来的画像递给文老爷看了,文老爷十分满意,看这画像上的姑娘,长的柳叶弯眉银盘脸,很是喜庆,家里就缺这样的人。
至于姑娘家的家世背景,文老爷倒是不在意。反正只是纳妾,又不是娶妻,自然也不需要讲究门当户对。
纳妾也有纳妾的规矩,毕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文老爷喜欢,对聘礼也很大方,同意给一百两的聘银,同时给了元珙县一处闲置的宅子,作为王家父母养老的地方。
刘婆子连跑好几天,吃了好几回骂,终于谈成一个。
因着不是正儿八经的求娶,只是个姨太太,刘婆子怕开罪周大小姐,只能亲自去面见周无双,道尽自己的艰难,挨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骂,走了多少路,路上摔一跤也能颠来复去的讲好几遍,就是想博个可怜,不至于开罪周大小姐。
刘婆子以为周大小姐会大发雷霆,谁知道她压根没当一回事。
在她看来,她能帮这个忙,纯碎是看江文才的面子。
这姑娘不过是姑爷的一个同乡,一个卑贱的村女,能做个富贵安逸的姨太太已经是她最好的幸运。
周无双借着递消息的机会,又去看了江文才,本想着再续一次温柔梦,可惜时运不佳,碰上沈屏秋了。
沈屏秋推开门,瞧见卧榻上坐着的周无双,衣衫半退,酥胸半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柔情媚眼,陷在臃肿的脸颊里,简直……惨不忍睹。
沈屏秋当时的第一反应:周无双丑成这样,江文才怎么好意思说别的姑娘长的惨不忍睹。
第二反应,就是同情的看了一眼江文才,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江文才本来就厌恶周无双,自然不想跟她续什么温柔梦,瞧着周无双卖弄风情的样子,简直恶心的想吐。
可是,想着周无双背后的背景,江文才不能吐,强忍着,视若无睹的假装看书。
江文才以为自己在劫难逃,非被周无双逼着做那件恶心人的事情,才能将她打发走,没想到就听到了敲门声,只见对方报了自己的名讳,还没经过自己同意,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那一刻,感觉世间万物都停止了。
直到沈屏秋退出屋子,一切才恢复正常。
江文才瞥了一眼还在搔首弄姿的周无双,留下一个鄙视的眼神,直接离开屋子,追上沈屏秋。
“沈先生。”江文才双手并拢作了一揖,的确有几分谦逊书生的模样,“不知道沈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找你为了何事?这让我怎么回答?
沈屏秋暗自苦恼,我不就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闪进屋里,不放心才想着去看看嘛,谁知道会搞成这样?
毕竟这里是私塾,要是真的出了事,李夫子是要担责任的。
李仲元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了不起事情的就是创办了先平私塾,为人还有些刻薄古板,不通情理。
可就是这样一个腐朽的教书匠,当年可是元珙县的师爷,瞧不上周志成以权谋私,官府私化,好几次当面呵斥周志成,最后愤然辞去师爷之职,创办了这个先平私塾。
就这份正义感,这份不同流合污的清高,就值得沈屏秋佩服。
“我想……”沈屏秋随意找了个借口,“我想跟你借本书,对,借本书。”
“哪本书?”江文才诚意十足,“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算了吧。”沈屏秋摆摆手,一脸的尴尬,“不太方便。”
“不碍事的。既然是先生所求,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江文才好不容易抓住个救命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沈屏秋拗不过江文才的固执,最后要了本孙子兵法,想着江文才是个文弱书生,应该不看兵法谋略。
没曾想,江文才还真有,应了沈屏秋的诺,便回房取书。
此时,周无双已经穿戴整齐,透过窗户看见两人说话,待江文才返回房时,便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周无双猜测,应该是个同窗学友,敢这么不识好歹的撞破她的好事,简直该死。
至少也该记个名字,等将来入考的时候,给他弄点麻烦,将他排除在考生之外。
江文才厌恶周无双,但不会表现出来,平平淡淡的介绍了沈屏秋。
“这是私塾的夫子沈先生。”
“夫子?”周无双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夫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其他这个年纪的学生,还在私塾里埋头苦读呢,他却已经是夫子。
“是,据说是京城里来的。”江文才从暑假中找到沈屏秋要的孙子兵法,“可能以前是在哪个世家贵族做幕僚的,混的郁郁不得志,所以只能来到元珙县,做个百无一用的夫子。”
在江文才看来,京城里出生的人,哪怕是混的再差劲,也要死守着京城那一亩三分地,绝对不可能跑到这个穷乡僻壤。
☆、第149章 想法
京城,是所有学子们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外城的,挤破脑袋的想要进去;进城的,费尽心机想要爬的更高。
凡是能进去京城的,自比外城的高人一等。
进去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出来。
这是江文才的想法。
但对沈阙来说,京城里的一切都是负担,是累赘,到了承受不下去的时候,只能远走他乡。
沈屏秋是沈阙最忠心的仆人,最坚定的支持者,永远都追随在他身边。
只不过,这一切江文才不知道。
江文才只知道沈屏秋是京城里来的,以为是混不下去才出来的。
但就算是混不下去了,在京城里也总有一两个旧交。
有时候那一两个旧交,也能成为仕途上成功的关键。
江文才想着沈屏秋那一两个至交的好友的人脉关系,对他多了几分尊敬,这份尊敬又过度到周无双身上。
周无双虽然丑陋,虽然善妒,但对江文才的前途看的尤为重要。
她看上江文才,除了周无双温文尔雅的外表,还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江文才一步登天,得意最多的还是她这个夫人。
周无双想着,便不再纠缠江文才,将刘婆子递来的消息转给江文才,随后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周无双特意去见了沈屏秋,摆出县令千金的身份,让沈屏秋对江文才多加照顾。
那一欠身行礼,摇摇欲坠,感觉山都快倒了。
沈屏秋是扶也不好,不扶也不好,僵硬的应付着周无双,寒暄两句,借口要去给学生们讲学,终于将周无双打发走了。
此时,江文才就站在周无双身边,沈屏秋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谎。
虽说,周无双确实长的差强人意,但如果当面嫌弃,也实在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沈屏秋同江文才抱拳,作势就要去学堂讲学。
江文才连追几步,将孙子兵法递给沈屏秋,“沈先生,你要的书。”
态度很是谦恭。
一个人有没有用处,有多大用处,江文才看的很清楚。
他善于利用,更懂得隐忍。
就像当年的栗子,每月能给江文才提供点碎银子,江文才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而现在,沈屏秋更大的作用是在京城,所以他能克制,谦让,表现的彬彬有礼的样子。
沈屏秋接过孙子兵法,随手翻看一页,便欠身致谢,“多谢了,我找了很久,没曾想你这里会有。”
“不客气。”江文才还礼,“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沈先生说一下,是关于王仙女的婚事,有了点着落,不过不尽如人意。沈先生想不想听听?”
“说来听听吧。”
沈屏秋一手捏着书,双手掐腰听着。
他素来喜欢双手掐腰,那是他在军营就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掉这个坏习惯。
军营里经常猛摔猛打,有时候不小心会伤了腰,休息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卡住腰,减少点疼痛。
到后来演变成习惯,改都改不掉。
按理说,先生儒雅,双手或背后,或垂挂,总之不该是掐腰的样子。
江文才的视线落在沈屏秋掐住腰的双手,总感觉这位沈先生多了点豪爽的感觉,像什么不清楚,总之是不像教书先生。
“沈先生,有位文老爷倒是看重王仙女,想纳她为妾,聘银一百两,外家一座闲置的院子。”江文才慢吞吞的说着,是书生的文雅,“不过,文老爷年岁太大,又有几房姨太太,不算是个良缘,不知道沈先生是否满意?”
要说是否满意,那肯定是不满意。
好好的姑娘给一糟老头子做妾,那不骂人嘛。
沈屏秋眉头紧锁,指尖在书上不停地敲击,似在思考。
江文才又说,“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寻,只不过可能费点时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短时间内,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人家。”
江文才看了一眼沈屏秋,见他面色平静,无动于衷,便又追加一句,“我应该说,这是唯一同意说亲的人家。王仙女的家世就那样,大户人家寻亲总是要挑三拣四。”
“我问问吧,满不满意再给你答复。”
沈屏秋不想听江文才的长篇大论,一个入赘到别家,还倒搭聘礼银的人,真不适合讲什么家世,说什么挑三拣四。
还是按照老规矩,沈屏秋将消息转给沈不缺,沈不缺再转给战栗。
要说,将王仙女给一个几十岁的人做妾,这待遇似乎比当初的栗子还是要强一些。
至少文老爷子有钱,有田,有家业,而沈不缺除了一个茅屋就什么都没有。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对比。
栗子不是当初的栗子,沈不缺也不是真的糟老头子。
“再考虑考虑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亲事。”
沈不缺不赞成这门亲事。
按理说,这种事情他本该最常见,他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府里就常进新人,就是他离家出走的这几年,老头子也没忘纳妾的事情,个个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妮子。
沈不缺鄙夷,都能当人爹了,简直是作孽。
“你醒醒吧,我又不是真的为了给王仙女寻亲。”战栗说道,“认真点,我是为了报仇。报仇,你懂吗?”
“王家是对不起你,可那是人之本性的贪婪。就算是报复,也该是报复在王有为身上,总不能牵连到王仙女身上。”
沈不缺试图唤起战栗身上的善良,“不久前,邀月楼着火,为了就那些无辜的姑娘,你不惜以身犯险,深入火海救人。那时候的良知和善良哪去了?”
“报仇讲什么良善,比的是手段。”战栗不以为然,“我说过,我偶尔会同情心泛滥,但同情心从来只给无辜的人。王有为不无辜,王仙女也不算无辜。”
“顾家提出用我换她,那个时候,哪怕她站出来说一句话,我都能放过她。”战栗眼神凛凛,“可惜,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