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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陛下听说我是祸水
作者:楚西西子
文案
第一次侍寝,皇帝无故驾崩,四下皆说……这女子祸国……
被幽闭于暗室数日,京都硕雨成灾,满朝哗然……这女子殃民……
府院被封,父亲流徙,母亲抑郁死于荒途,世人扼腕……这女子毁家,是个千年难遇的祸水妖星……
夜半,暗室门‘咔哒’一声转动,一人上前扼住她下颚,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眉睫:“千宁儿,好久不见。”
女子仰头展颜,唇角勾出绝美弧线:“太子,你该叫我一声母妃。”
一阵轻笑从喉间溢出,仍爽朗明媚:“母妃?你还小我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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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宁儿,浔汶 ┃ 配角:拓允、百里袭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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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这地方阴暗潮湿,腥臭坚固,最常听见的便是鼻息间的呼吸,清晰、微弱……这可能就是她接下来的一生,那么轻,那么重……。
寒气入髓,冷彻心扉,她微微侧头,望向被封死的窗台,漆黑一片。
纤细的手指摸向墙边,指尖寒凉,微侧了侧头,这该又是夜了,都已经记不得多少时间没见过光亮了,这里是个连一丝柔弱星光都透不过来的地方,伸出手都不大看得清自己掌间的轮廓。
手指在墙上一下一下的敲着节奏,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方才觉出自己还没有耳聋,静,这地方太过安静,似被埋入了泥沼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吸纳进去。
混沌一片的空间里,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周身的冷寒让她的思绪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稍稍定神,便忆起起那日她一身薄绡,赤脚站立于明黄黄的龙床一旁的些许情景。
这些情景似乎在她脑海中回转过千百次,但在这一片寂静,她如果不想些什么,时间便如荒原一般蔓延难捱。能想一想总是好的,若是哪一日她脑子里那根弦突然崩断,那便连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嘴角上扬,微微轻笑出声,那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终结,不必在黑暗中努力找东西消磨时间。
这一笑如往常一般动人心魄,让人挪不开眼,就似第一次如绚烂春阳般映入先皇的眼……
是,现在应该叫他先皇了,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身上的,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险些让她窒息……
直到到他的身子渐渐冷掉,她才在他身下动了动,无数身影从殿外穿梭而过,她不知自己何时站立在一处,身上仍披着那件被送进来的薄绡。
千宁儿于黑暗中摸了摸身上的这件薄绡,这便是那日她所穿,很薄,薄得现在她能真切的感觉到皮肤底下起得一阵阵寒栗。
衣裳样式虽然华美,却一丝御寒的功能都没有,用着着实鸡肋,但那日的宫女却仔仔细细为她整理又整理,眼里闪耀着无数羡艳,宫女似乎对这件衣裳十分的喜欢,她记得自己曾随意打趣说,回去就将那衣裳给她,现下看来倒像是再没有机会了。
墙体回荡的声音空空的,似是来自地底,节奏轻巧,似带着某些旋律。
她不知道她入宫是什么心情,听说当今的皇上已经年过四十,这是同阿爹差不多的年纪,明黄的圣旨对折放在阿爹高举的手上时,千宁儿清晰的看到阿娘眼里的晶莹。
她心内不是没有波澜,这细微的波澜里六分错愕,三分新奇,一分对于未来生活的茫然,只是略略起身时,她便可掩了过去。
入宫很快,阿娘那几日里总是在屋子里偷偷哭泣,夜里还将阿爹哭得不得安息,她想她或许能明白阿娘的心境,自幼就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的闺女,只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平顺,而这宫廷内的暗棘丛生,谁蹚进去也不会完好的全身而退。
那段时间,阿娘时常找机会去她屋里坐坐,眼圈被扑了一层敷面珍珠粉,千宁儿只笑看着她,阿娘不知道那一层欲盖弥彰的白衬得她哭过的眼眶更红。
入宫其实于她无甚欢喜,也无甚忧,她只是比较心疼日日替她难过的阿娘,还有那个几日都睡不到好觉的爹。
太监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现下似乎仍响在她耳边,四处的脚步一片混杂,所有人的面孔上都是惊悚的,悲伤的……而只有站立在一处的她,面上木然似冷漠,然而只有她知道,那沉重的殿门被推开的刹那兜头吹来的风,让她周身发凉。
明黄的帷幔四散随风而扬,肩膀似被人撞过,她稍稍一踉跄,身上的薄绡就从肩膀滑下,时间似乎滞了一滞,她听到了周围倒吸凉气的声响,没错,柔和月光照射下,她肤若凝脂,身姿曼妙,阿娘曾说,她的女儿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这话似乎并不假,在进得皇宫之前,她的名声便已经在这京洛城下传扬开来,虽然多数人都未曾见过她的面,但那带点神秘,又不能亲眼所见的轶事却是最容易传扬开来,坊间从来不缺想象,这样传来传去她的名字倒成了京洛的传奇,许多贵胄公子都慕名而来。
她的面自然是见不到的,有些少不得还要被阿娘温文儒雅的戏谑一番,千宁儿常常想,她的性子其实是同阿娘有些像的,却又不完全像,阿娘无论怎么都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阿爹最怕她这样软绵绵的生气模样,每次哄她都似发力打在棉花上,这让他很忌惮阿娘。
而她的性子里沾染一点阿娘的软绵,在家却不怎么用得上,阿娘灵活使用了这么多年,她显然是道行尚浅,阿爹向来是只吃阿娘那一套,她小时不懂事还要置喙,阿爹一脸严肃的揽住阿娘:“以后找个好人家,他也会像阿爹对你娘那样……”
这话她当时听在耳里,一知半解,懵懂不知,现下想来,阿爹是真的很爱阿娘的,然而这句话于现在的千宁儿而言,却是已经遥不可及,像阿爹那样的男人……她再没机会找了……
宫灯摇曳,闪着忽明忽暗的柔光,照在她身上不带一丝温度。
她轻轻将薄绡又重新拽回身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似在快速流转,而只她一人是站在那处一动不动,她下意识的偏头便看到如熟睡般躺在床上的先皇,他的身体是冰凉的,现下或许更凉了。
但不久前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得到他灼热的呼吸,自她进殿以来,他那如鹰的目光便牢牢放在她身上,她虽低眉敛目,却仍能真切的感受那目光。
她其实并不喜欢那种眼神,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落入罗网中的猎物,失去了跳脱出去再看新事物的能力,然而自入宫之前,她便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她注定已经是被关在笼中的一只小鸟了,也无所谓什么猎物、罗网……
她能感觉到他牵着她走的那双手上的薄茧,那是一双不再年轻的手了,皮肤有些松弛,摸上去也不甚宽厚,但她知道这双牵着她的手的人须臾间便能决定她的一生。
他湿湿的鼻息仍然在她耳畔,唇上的温度也很滚烫,他对她果然如同捕获到手的猎物一般,沉沉的将她压在身下。
她透过微弱的光看向他的脸,也许有些慌张,她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和他鬓边偶尔亮起的银丝,她想,他该比阿爹年纪大了。
然而他在自己的身上颤抖了几下,身子就如同烂泥一般整个压在她身上,现下他仍躺在床上,背面朝上的姿势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明黄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威严又妥帖,边角都被掖得平整,似乎是怕他冻着了一般。
地面的凉意透过脚心向上蔓延,她静静的看着先皇,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如鹰般的眼睛完全阖上了,眉眼处轮廓明显,鼻子高挺,脸型有些消瘦,千宁儿想,他年轻时也该是个英姿飒爽的模样。
看着他的脸,她的心里平淡如水,没有什么感伤,这男人直到今夜她才见过一面,直到他死她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然而眼泪却一滴滴滑落下来了,她伸手去触,指间一片寒凉。
有人拖拽的她的胳膊,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来往的人看她的眼光里都透着一丝古怪,微弱的灯光在她眼前无限晕染放大,她身上是透骨的冰,触不到的凉,他们说话的声音她听不清,被拽着的胳膊失去了知觉,太寒了,她的身体都冻僵了。
聪颖如她,隐约已经猜出这会给她的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祸患,她原以为自己安心进宫凭她的才智虽不能让父亲官途坦荡,也能保得全家平安顺遂,她的未来已经被拦腰折断了,至少要护得家人周全一点啊,但为何偏偏会是这样。
不,她该要辩解一下,开口时微弱的声音让她都觉得陌生,就像是在沙漠里缺水濒临死亡的旅人才能发出的嘶哑:“皇上……”
她话还未说完就噎住了,她该说什么?皇上他只是死在自己身上?她并没有杀他?他或许今日本就该死了?
她什么也不能说,说出来的什么都是笑话,宫廷内最尊贵的人都死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都死了,作为后宫中的众多磐石上的柔荑,所有女人都已经失去了依仗,更何况是尚没有什么名分的她。
死又什么可怕,可是阿爹阿娘要怎么办,他们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承担什么样的祸患。
他们的女儿让皇上死在床上?这对他们而言是多么大的污蔑,她终究还是成了他们的污点,连带着将整个家族推向深渊。
耳边突然有脚步声急促赶来,他经过她身旁时面色深沉,径直走过,没看她一眼,她亦偏过头,似是从未相见,他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将这个女人先关进暗室离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接近。”
“是,太子殿下。”
这声音清晰穿过整个大殿,千宁儿却罔若未闻,她赤红的脚被冻得失去知觉,却依旧使自己的步子走得妥帖,她不能倒下,这个罪名太过沉重,她不能承受,她的阿爹阿娘也不能承受,他们不该承受。
她敲动墙体的声音渐渐停了,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思绪陷入虚空之中,阿娘的声音似乎又回转开来:“我的宁儿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夫君。”
“有阿爹那样好么?”
“当然,你阿爹那样挺多只算一个及格……”
及格……黑暗中有一阵低笑响起,那她的这辈子已经不能再有及格了。
☆、漫想
外面似乎下雪了,她看不见,却嗅到了那碎雪夹着细雨的寒凉。
拢了拢身上的薄绡,朝漆黑的墙边挪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门该在的位置,她重重的拍了拍门,沉闷而凝滞的声音传出,这暗室不愧为暗室,简直是暗无天日,就连每日送来饭食时打开的小门都是漆黑一片,透不出一丝光亮。
良久没有人回应,她却已经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匆忙赶来,身子靠在墙角,听着这略显慌乱的步子,扯了扯嘴角,她被送进来时是那个漆黑的夜晚,火把晃得眼睛恍然,却是她最后见过的一点光亮。
回想过去,她也曾有过脚踩阳光,无所忌惮的时光,她性子里如阿娘那般的软绵在家没有用武之地,而家里确实也并不需要她那般藏着自己心内的想法,不得不说在未入宫的那段岁月里,她被保护的很好,似春阳内的细芽,透明而带着率真。
起初在宫内的一段时日里,她过得也算差强人意,虽然没什么位分,也时时有人在旁帮衬伺候着,虽说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伺候的,那些人只跟在她身后整日在那方寸大的地方晃悠,也并不怎么觉得烦,这是他们的本分,在这宫内混口饭吃也并不容易。
她不大记得什么时候见到先皇的,倒是记得某日看见的是另一张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现在想来,当她那夜第一次清楚看到先皇的脸时,才知道这两人眉目倒真的有几分像,她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匆匆在阿爹的书房门口见过一面。
阿爹是宰辅,从他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甚多,她也只模糊记得一点他的模样,之所以记起一些,并不是因为那日他玉冠高束,青袍雅然。
而是他从书房出来时手指尖醒目的赭红色的血,似断了线的珍珠,或许那颜色在暖绒的阳光下太过鲜艳,让她不由不抬头看看他的脸。
入宫的那段时日里,京洛及周围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动乱,非常乱,先帝忙于处理政务,几天几夜与大臣议事,困了便伏案休息,对她而言,入宫的变化便是住处从原来的家里搬到现下的皇宫,条件都挺优渥,只是没了家人,很不习惯。
时常有太监送些东西过来,件件桩桩细细读来,跪在那处让人听着昏昏欲睡,抬起头时,睡眼早就惺忪,却还要强做起感激万分的笑意,在这里她才有些觉着阿娘的岁月静好派上了些用场。
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她并没有什么过错,是以便也十分满意自己的表现,阿娘在入宫前的那一晚曾抛下了爹爹,同她睡在一榻,这是古往今来再没有过的情况,那夜阿娘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肿得如核桃般那样大,却仍固执的用珍珠粉掩住了微红。
阿娘说:“我的宁儿入宫后只求平安,其他的阿娘什么都不指望。”
她一把将阿娘抱进怀里,在她额角重重的亲了一下,拱进她怀里道:“阿娘今天真漂亮。”黑暗中眼泪不自觉的滑了下来,阿娘,女儿没有用,让你唯一的指望都落了空。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半晌,有严肃的声音传入:“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苦笑,里面能发生什么,这黑咕隆咚的地方除了疯和死还能发生什么,太久没说过话,她的声音有些涩然,却尚能听得清楚:“你们想冻死我么?”
声音略带些沙哑,她能感觉到外面的人明显的怔了怔,脚步声慢慢又远了,四下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她所料,不一会远处又有脚步声靠近,沉重的大门被开了一条缝,有东西从里面塞过,她看得真切,真的不止她这一处暗无天日,门外依旧一样,这里是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她伸手触了触,硬梆梆的带着不知明的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将它紧紧的裹在身上,半晌,冻得发麻的身体渐渐有了些知觉。
今夜应该要好熬一些,她偏头靠在墙上,什么时候,她也会像这被子的主人一样莫明的死在狱里呢,她猜他一定曾经也同自己一样,过过一段洒然充满阳光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