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荣辉？脸上受过伤，毁了容的，不是她家二叔还有谁？
柳香雪的话可算是触碰到蒋家的逆鳞了。可以说二叔的婚事之所以成为老大难，全都是因为脸上受了伤所致。可这伤是如何来的？那是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杀受的伤！是保家卫国受的伤！就是皇上、御史也不会拿峥嵘脸上的伤做文章，她们不过是小小知州的家眷，竟然敢……！
实话说，蒋夫人第一次见到小叔子受伤后的脸时也着实吓了一跳，可这么些年过去早就习惯了，旁人谁要是敢说上一句，那就是戳他们整个蒋家的痛脚！
“真是无知妇孺！想不到，二叔为大羽朝立下赫赫战功，竟然被你柳家如此侮辱！”蒋夫人冷笑，也不屑与她们母女二人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正题，“这是庚帖，你们自己看罢。”
身后的嬷嬷掏出一张帖子递到杨氏的手中，就着杨氏的手，母女二人一起看着。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女方是柳香雪没错，上面的笔迹也对得上。可男方那一栏，赫然写着蒋峥嵘的大名。
这个名字杨氏和柳香雪都不陌生，虽然远在云州城，可关于蒋大将军决战疆场、斩将杀敌的故事都没少听过。当年北边的蛮夷进犯大羽朝，就是这位蒋将军率部将之击退，保卫了大羽朝的河山。
可谓名声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蒋家怎么会替他来给五妹妹提亲？而且他的生辰八字和五妹妹的生辰写在了一张纸上？
“这是……？孔妈妈，去拿五小姐定亲的庚帖给我瞧瞧！”杨氏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柳香雪十分不解，忽然想到，曾经听那讲书人说过，在关谷之战时，敌军将领偷袭蒋大将军，虽然堪堪避开，脸上却没有避过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伤，非常可怖，所以还曾被敌军传为‘鬼面将军’，所到之处，令敌军闻风丧胆。
荣辉，该不会就是……
不！五妹妹只是落水后被一个小厮救起毁了名声才不得已要嫁给他的！那小厮只是碰巧也毁了脸而已，绝不会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蒋峥嵘！
柳香雪简直要晕过去，急急地看向孔妈妈，只盼着她能拿出柳家保存的那张庚帖能给她一个解释。告诉蒋夫人，她提亲的对象弄错人了。
母女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孔妈妈身上，她没依言去找，而是有几分不自在，“夫人，五小姐的庚帖，咱们临行前给锁在云州城老宅的呀！”
杨氏这才想起，都以为柳相思不过是跟个小厮定亲而已，那庚帖她随随便便的写完也没有仔细看过就交给孔妈妈了，到京城行李太多，他们也只是挑用得上的拿着了。连茶叶都不曾带着，柳相思的庚帖对她们来说还不值几两茶叶重要呢怎么会带着？
一点章法都没有！不知道二叔怎么就相中这家的姑娘了！
她实在是不愿再在柳家待下去了，冷笑着说道：“既然柳家保存的庚帖不见了，那便只能依着我手里这份作数了。我家二叔年纪不小了，既是已经和贵府五小姐定了亲事，还请柳夫人体谅体谅，让他们早些晚婚吧。这是我们府上老太太选的几个黄道吉日，请柳夫人掌掌眼吧！”
嬷嬷又地上一张红纸，如今已是秋分，上面写的都是十月、十一月的日子，可见蒋家是真的很着急迎娶柳相思。
杨氏原本高高兴兴的来见蒋夫人，以为能成就她嫡亲的女儿同蒋小将军的好事，却万万没想到是来给柳相思那个提亲！那个贱蹄子勾上的竟然还是蒋家二爷、神武大将军！倒是比她那个死鬼娘有能耐！
此时杨氏心中真是堵得慌，面上虽然还压着，心中却十分不痛快，将写着良辰吉日的红纸捏的出了褶，脸上仍笑吟吟的说道：“我家小五儿不过才十三岁，年纪还太小，也不懂事，我有心再留她几年，好生管教管教，也省得她嫁了过去惹夫人和老夫人烦心。”
这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第98章 婚事不成
蒋夫人亲自来柳府提亲主要目的是为了替小叔子相看相看未婚妻，可人没见到，着实被杨氏和柳香雪母女恶心的够呛。杨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柳相思今年便嫁入蒋家，非要再拖上个两三年。
以二叔的身份地位，便是个公也能配得起。若不是毁了容貌，他自己于男女之事上心灰意冷，还真轮不到柳家来捡这个便宜。
不过是个庶女，架子倒是拿得挺高，不过是仗着二叔宠爱罢了。
枉二叔还对柳家如此照拂，又是派人迎接，又是给找宅子的，还未成婚呢，已经把柳家当岳家来待了，偏偏一个两个还都是不省事的。
他们家倒是能拖得起，可峥嵘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同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玩伴早已儿女成群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可心的，愿意成亲了，连老太太都妥协了，同意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柳家居然拿乔上了！
可无论蒋家大夫人如何说，杨氏就是打定了主意，闹得蒋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冷，像挂了一层寒冰似的。
“既是柳夫人心意已决，告辞。”
蒋夫人说完便拂袖而去，杨氏不曾站起来送客，倒是柳香雪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目光追随着蒋家大夫人的背影，焦急的不得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蒋夫人出了房门，才紧忙问道：“娘亲，五妹妹年纪小，您想再留她一段时间也是情理之中，可蒋夫人貌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蒋家？”
因为大夫人的身份，柳香雪心底总有几分畏惧，又有几分想要讨好她的想法，因此对她的离去着急的不得了。
杨氏拳头攥的骨节发白，“便是得罪了蒋夫人，我也不会让那小蹄子轻易嫁到蒋家去！”
“母亲……”杨氏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到了柳香雪，在她的印象中，杨氏永远都是温柔的、慈爱的，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女儿怯懦懦的低呼唤回了杨氏的神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安抚她道：“放心吧，相思年纪小，咱们家多留两年也是应该的，蒋家也是世家大族，蒋夫人不会是小气之人，不会生气的。”
可是方才，那位大夫人分明是动了怒的。可看母亲那个样子，柳香雪纵是有千言万语都不敢说了，默默的出了房间。
来时一颗心小鹿乱撞般，整个人都是阳光明媚的，像盛开的花儿。当从这间屋子离开时，衣着打扮虽未变，可精神已经是萎靡不振，整个人看着似是老了好几岁，如枯萎的花儿。
身后的秋意不晓得规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方才那位夫人，看着便气度非凡，家中不知道是怎样的富贵呢！五小姐能嫁入这样的门第，真是天赐的良缘！像我这样的，和孤女差不多，若不是遇上三小姐，只怕就要被兄嫂不知道配个什么傻子瘸子做媳妇了。不像五小姐，颜色好，出身又好，才有这样的福气呢！”
花开恨不得将秋意的嘴给缝上不再让她胡言乱语，可已然来不及了。
柳香雪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秋意：“长相？哼，她那个长相，妖妖娆娆的，看着就是个不安于室的！不过是个庶女，也敢称作出身好？出身再好，还能越得过我这个嫡女去？掌嘴！”
柳相思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蒋夫人亲自来为她提亲，连她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说她长得漂亮、有福气！她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凭什么处处压她一头？
秋意一愣，没想到三小姐会突然发脾气。在家时她兄长护着她，连粗活都未曾做过，别提挨打挨骂了，可柳香雪不管这个，看她愣愣的站着不动，侧眼扫了花开一眼，花开会意，连忙一个巴掌扇在她左脸上，随后左右开弓的‘啪啪啪啪’打起来。
秋意是从小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在家里她兄嫂对她一片苦心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对兄嫂给安排的亲事不满意还敢离家出走呢，到了这里居然有人敢动手打她，登时便不干了，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竟然就扑到花开身上和她厮打起来。
柳香雪被这阵势给吓了一跳，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想拉开两个丫鬟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生怕伤到了自己，只能在旁焦急的喊“别打了！别打了！”
秋意正打的来劲，哪里能听得到？倒是花开跟在柳香雪身旁快十年了，是个听话的，主子不叫动手，她便不敢还手，只能被秋意压在下面打，不一会儿头发就散了，衣服也被弄得破破烂烂的。
等周围有丫鬟听到声音过来将二人拉开时，花开的脸上都被秋意用指甲划破了好几道，又是疼又是害怕破相，急的她直掉眼泪。
柳香雪也心疼她，连忙吩咐人找大夫，可转头看向洋洋得意的秋意时，她又犹豫不定了。
先前让秋意掌嘴，那是她气急了失去理智才脱口而出的，让她再让人把秋意带下去打板子吧……她向来心软，下不去那个狠手。可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府里她最厉害呢！今日敢打秋意，明日就敢爬到她头上来发号施令！
柳香雪面上阴晴不定的，思考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将秋意带到柴房关起来，三天只许喝水，不许给她饭吃。”
几个丫鬟、婆子应了是，拖着秋意便要走。那秋意不死心还要张嘴喊些什么，却被眼睛尖的婆子一把捂住了嘴，口中‘唔唔唔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被拖了下去。再挣扎也没用。
柳相思在自己院子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待第二日去正院用早膳时，才发现大家都有些不对劲。柳香雪一脸憔悴的模样，饶是擦了厚厚的粉也难掩萎顿的神态，一副整夜没合眼的样子。
怎地，这是蒋家来提亲，给她欢喜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可看柳老爷和杨氏的表情又不像。柳老爷倒是面色正常，那杨氏面上却始终阴森森的，不见一点喜气。所以这是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不知道的？
这时候她才无比怀念穆三在身边的时候，想打听什么只消告诉他一声便能给查个水落石出。可惜，一入京他便回蒋宜臻身边复命去了。
可怜蒋峥嵘，至今柳相思都不知道穆三是他安排保护柳相思的人，自己好感度没刷到，反而让她对蒋宜臻感激涕零的。
“爹、母亲，昨日张嬷嬷和孙嬷嬷两位回郑王府去了，回来时带了郑老王妃的帖子，邀我今日去王府做客，老王妃待我如亲孙女一样，既是入了京，我想去给老王妃请个安。”
柳相思一开口，就将杨氏刀子一样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了，扎的她轻轻打了个冷颤。
不等杨氏开口，柳老爷已经笑着说道：“郑老王妃可是巾帼英雄，不是谁的面子都卖的，难得你能入了老王妃的眼。去吧去吧，多在她老人家跟前走动走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成亲之时，她老人家若是肯来吃你的喜酒，婆家都会高看你一眼。”
柳明看这个女儿真是越看越满意了，不仅能搭上郑王府，还让蒋家也纡尊降贵上门来提亲，前途不可限量啊！不枉他当年宠爱孙姨娘一场，她给自己留了个好女儿啊！
对柳明来说，不管是柳相思还是柳香雪嫁入蒋家都一样。都是他的女儿，都能达到联姻的效果。蒋峥嵘是比蒋宜臻更好的人选，毕竟一个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一个还只是根小树苗。
当家做主的爷已经开口，杨氏便不好再反驳回去，只幽幽的开口说道：“正好你三姐姐昨日还和我说在府中憋着闷得慌，想出门去看看，既是有机会出去串门，你们姐妹便做个伴，一同玩去吧！”
杨氏反应非常很快，算计到了骨子里。既是不能拦着柳相思，便把利益最大化，让亲生的女儿同去，看看能不能也趁机获得老王妃的宠爱。柳明也笑呵呵的，乐见其成。
柳香雪却没她娘亲那么聪慧的脑子，“娘，我不想去……昨日夜里做了噩梦，今日整个人都乏得很，我想在家休息一天。”
柳相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氏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跟柳香雪说道：“不行，今日必须去，哪家还有长辈等小辈的道理？一会儿吃完饭，你和你五妹妹都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换件漂亮的新衣服。我这儿还有些适合你们小姑娘戴的首饰，待会儿都送到你们院子里。年纪大的老人家都喜欢颜色鲜亮的小姑娘，你们要好好装扮上，万万不能失礼，知道吗？”
柳香雪不情不愿的应了，柳相思连忙也应诺了一声，心想：还真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杨氏为了让自己在郑王府多照顾照顾柳相思，竟然如此难得对自己好言相向，还送首饰贿赂她！
只是不知道柳香雪能不能体会到她这片苦心呢？
第99章 转变
用过了饭，柳相思在院子里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没多大一会儿，杨氏身边的丫鬟清羽还真捧着一个小梳妆匣来自己院子了。清羽也是杨氏身边很受看重的丫鬟，却不像孔妈妈那样对柳相思苦大仇深的，她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梳妆匣里面装了一支金雀钗，一对玉兰花耳环，清羽笑吟吟的帮她戴上，不住嘴的夸赞。
这两样看着就像是好东西，用手掂量掂量也很有分量，比柳相思自己份例发下来的东西好多了。柳相思自己从小没受过这方面的培养，分辨金银只会看重量，分辨玉器只能大概的看看有没有瑕疵，看成色什么的可是不会的。
可她好糊弄，郑老王妃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既然她老人家喜欢柳相思，杨氏又想从柳相思身上入手将柳香雪推到郑老王妃眼前，便不能太随意，叫人家看出来不仅丢面子，在老王妃面前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待柳相思、柳香雪二人都打扮完了，杨氏还特地叫去她跟前瞧了瞧。
对自己女儿，那自然是不住口的夸赞，长相也美、衣服也美。可看着站在女儿身旁，硬生生把女儿的美压下去三分的柳相思，杨氏只能生硬的抿抿嘴。眼下还要靠着这贱丫头，多少难听的话都憋在心中不能说，反而还要应付性的也夸奖几句，省得她在郑老王妃面前给女儿上眼药。
柳香雪、柳相思二人又是要出去做客、又是得了杨氏手里的好东西的，可把四小姐柳陵容馋的不行，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杨氏，“母亲，我也想去和三姐姐、五妹妹出去玩。”
杨氏眼波流转，看了柳陵容一眼，心中冷哼，这丫头，也是个有野心的，惯会攀高枝。可养了十几年也不是白养的，庶女们最大的用处大多还是联姻，若是柳陵容自己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对柳家也有益处。
对这个很有眼色，向来听话的庶女，杨氏并不像痛恨柳相思那般，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拿捏一番。笑着说道：“你这皮猴儿，是看我给你姐妹们好东西眼馋了？放心，等你出嫁时，少不了你的！只是今次郑老王妃只邀请了你五妹妹，你且求求你五妹妹在老王妃跟前说说好话，下次带你们姐妹一起去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