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你爷爷晕倒过去一次,险些没有醒过来,你爹受了刺激,后来也大病了一场”本来陆母想给小儿子小儿媳写信的,陆父却没让,“你们也想开些,总有这一天的,将来我跟你爹肯定会走在你们前面……”
“娘……”贾萱眼泪直接就下来,大过年的,干嘛说这些生生死死的?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娘只是让你们有个心里准备,你爷自打上次后,就一直不大好,现在连人都不咋认清了,本来你们今年就是不回来,我跟你们爹也会给你们写信的。娘只是怕耽搁了我儿的仕途……”其实就连两个老的,也都是在撑着,就怕因为自己这一死,唯一出息的孙子就要回来守孝,断了仕途。这次老爷子能够醒过来,就是老大在老爷子耳边说他要是就这么去了,陆昳就得回来守孝,老爷子才醒过来的。
“娘,以后这些都别瞒我,所有这些都没你们重要……”陆昳伸手掐住额头,随手擦掉眼中涌出的泪花,本来他走科举这条路就是为了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不再受人欺凌。若是为此反而让家人连死都不敢死,那他岂不是太不孝了?当然爷奶的情况,他也确实得做好准备,朝中也得好好安排一下了。
今年祭祖,因为陆家一下子多了两个秀才,可以说是举族欢庆,陆父更是跪在祠堂里失声痛哭,一个劲的念叨他对得起祖宗了,他们陆家出息了……
陆父的这一举动,包括全族老人这一天都喝多了这个行为在陆祁安兄弟俩年幼的内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到两兄弟后来更加勤勉读书,为官兢兢业业,谨言慎行,直到陆祁安官居一品,陆昕安成为二品大员,陆家子孙兴盛依然还记得这一幕。
凌晨,贾萱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身边是空的冷的。贾萱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却发现陆昳坐在窗前发呆。
“怎么不睡?”陆昳身子很冷,应该坐在这很久了,怕是一夜都没怎么睡。贾萱取了陆昳的一见斗篷过来,披在陆昳身上。然后整个人从后面把陆昳抱住。
陆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是感觉自己太不孝了。”不管是对爷奶,还是爹娘,他都没尽到应有的孝道。他不想有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却因为身上背着全族的希望,而不得不一个人努力撑着往前走。
“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们把爹娘他们都接到京城跟我们一起住。”
“不可能的”陆昳摇头,爷奶年纪大了,不可能离开这这里的,这里是他们的根,爹一向孝顺,而且这里还有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三姐,还有大伯一家,爹娘也不可能答应跟着他去京城。
☆、第 50 章
过年这几天,陆昳尽可能的推拒了很多的应酬,每天只在家里陪着陆父陆母说说话,然后去大伯家看看爷爷奶奶。
“奶奶,我是昳儿”
“哦,昳儿啊,那她是谁呀?”
“这是阿萱,我媳妇儿,您的孙媳妇儿”
“哦,孙媳妇儿?你是安安她娘啊?那你是安安?安安那,奶听说你考上秀才了……”
“奶,我不是安安,我是昳儿……”
“哦,安安那……”老太太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这么一会儿连亲孙子都认不出来了。
陆昳难过的眼圈都红了,贾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昳,只能拉着陆昳的手给他一些力量。
从大伯家出来,陆昳一路上都很沉默,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也没有回家。
“要不,我们去灵山寺转转吧?”好久都没去过了,去那边听听师傅们讲经,听听古寺钟声,或许陆昳心里会好受一些。
“好”
沿着第一次他们一起上山的小道,陆昳拉着贾萱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冬天山上万物萧条,随处可见枯枝败叶,贾萱没说话,陆昳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上了山。
“施主来了……”这次迎上来的是寺里的一个老僧人,名叫明智的,算起来还是□□的师兄。“施主好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今天过来是?”
“我们想听听寺里的师傅讲经……”陆昳没说话,是贾萱答得话。
“好,两位施主请。”明智带着两人往里走,经过大殿继续往前,绕过一处拱门,又走了一段,才拐进旁边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两间禅房,其他地方都种着花花草草。禅房里有木鱼声传来……
走到其中一间禅房前,贾萱两人止步,明智上前敲了敲门,“方丈……”
“进来吧”老方丈停下手中敲击的木鱼。
“方丈……”
贾萱两人入内,方丈示意明智拿了两个蒲团过来,让两人坐下,这才道,“两位施主有些年没有过来了,听闻陆施主今年回来过年,老衲先时还在想,陆施主会不会上山来坐坐?”
老方丈也是本地人,可以说是看着陆昳长大的,灵山寺离陆家村这么近,僧人们平日里需要下山采购一些东西,村里也经常有人山上来。陆昳回乡的消息,早就传到寺里来了。以前□□在寺里,陆昳倒是经常上山来,后来□□还了俗,陆昳也离开了陆家村,回来的就少了,即便回来,陆昳也是个大忙人,各种应酬很多,也不一定能抽出空上山来看看,所以老方丈也不确定陆昳会不会来。
“方丈,可否为陆某念两段经文……”
“自是可以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老方丈给陆昳念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悠长婉转的语调,回转在耳中,给人一种安宁静谧荡涤灵魂之感。
听了一会儿《心经》,贾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沉淀了下来。
转头去看陆昳,果然,陆昳面色也平静了下来,看上去好了很多。“多谢方丈……”
方丈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人能控制的,陆施主其实没有必要太过于纠结这些,凡是看开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啊”
从灵山寺出来,陆昳脸上终于露了一丝笑,“方丈说得对,何必杞人忧天,活在当下才是最应该的……”
“你能够想通是最好的了。”贾萱重重的握住了陆昳的手,她就怕陆昳钻牛角尖,还好陆昳自己走出来了。
“嗯”陆昳回握住贾萱的手,然后一个用力,就把贾萱整个人抱了起来,把贾萱吓得,“啊”的一声。
陆昳却好像找到了乐趣一般,也不把贾萱放下来,就这么抱着人往山下走,而且还是抱小孩子那种抱。
贾萱囧的不行,幸亏这条小路上没人,不然她可真没脸见人了。“相公,快把我放下”
“无妨,我抱你下山。”说着,陆昳还又紧了紧搂着贾萱的胳膊。“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上山是我背你上去的,今天上去的时候没有背你,下山就抱你下山。以后再来,我还背你……”
“可是,我现在比之前胖了。”生了三个孩子,贾萱虽然还尽量保持身材,平时也注意锻炼,但是身材还是有些发福了,比十多年前那会儿增了差不多有二十多斤肉。而且现在陆昳的身体肯定不如那会儿了,贾萱怕陆昳闪到腰。
“不胖,胖点好,肉肉的,摸着舒服……”
无奈之下,贾萱只得妥协任由陆昳把她抱下了山。
到了山下,两人才又手牵手往家走。
路上碰到乡亲,陆昳都会停下来问问好,说说话,这里耽误一会儿,那里耽误一会儿,等到两人到家,天色都已经晚了。家里晚饭都烧好了。
“你们这两口子,这是去哪儿了?一大家子就等你们吃饭呢。”
“去寺里了,路上碰到族长多聊了一会儿。”
“那也得回来吃饭啊,你们不饿,孩子也饿了。”陆母继续数落。
贾萱看看昕安,岑儿几个,好像还真饿了?
“行了,不是回来了吗?开饭吧?”陆父敲敲桌子,示意旁边两个儿媳妇刘氏、小李氏赶紧去端饭菜。
大嫂二嫂麻溜的就奔厨房去了。
今天晚上,陆母特意烧了红烧肉、小鸡炖蘑菇两个硬菜,红烧肉用的是上好的五花肉,炖的烂烂的,肥而不腻;小鸡炖蘑菇的鸡是今年山里的野鸡,特意去跟猎户淘换的,蘑菇也是自己上山采了晒干特意挑出来最好的。
两盘大菜端上来,孩子们立马开始咽口水了。就连贾萱陆昳都被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
吃完饭,祁安、昕安,柱子、石头被陆昳带到书房考校功课,岑儿回房睡觉,贾萱原本想跟女儿一起回去,却被陆母给留下了。
“三儿媳妇,你爹跟我都知道,这段时间昳儿心里有心事,虽然你们两口子都没说,但是我们两个老的也大概能猜到,可是这生老病死,本就不是人能决定的……昳儿这孩子重情义,你爷爷奶奶那样,他心里怕是不好受吧?你平时也劝着昳儿一些,你们爷爷奶奶那边,自有我们跟你们大伯大伯娘操心,你们只要顾好你们自己就好……”
“娘,您放心吧,我会劝着相公的。”
“你们是夫妻,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一定要互相扶持……”
那一晚,婆媳两人聊了很多,甚至陆母毫不忌讳的聊到了以后,两人阐开心扉之后,婆媳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一夜之间好了很多。
正月十五,在陆家村过完热热闹闹的元宵节,一家人就赶紧收拾东西往回赶。
还好,路上算是比较顺利,一行人终于赶在二十这一天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贾萱所有的日常活动,又都恢复了次序,照常三五不时的出去参加一些官夫人举办的聚会,只是不同的是,以前贾萱每次去都是一个人,现在则要带上岑儿。翻了年,又长了一岁,岑儿也十三岁了,可以开始议亲了。
“哎呦,这就是你那宝贝女儿吧?养的可真好,早前就让你带出来让我们见见,一直舍不得,今天可算是让我见上了”乔夫人跟梅家是姻亲关系,后来由梅夫人引见,认识了贾萱,两人聊的很投机,性子也相合,便也多了些往来。平日里出来参加宴会,遇上了,贾萱也都是跟乔夫人、梅夫人几人一处说话。
对于贾萱的女儿陆岑儿,因为家里有几个适龄的小子,乔夫人听梅夫人提起过几次之后就上了心,她还特意跟梅夫人打听了一番陆岑儿的情况,听梅夫人说小姑娘长的好,性子也爽利,便多了几分期待,后来遇到贾萱更是每每透出想要见见的意思,却都被贾萱婉拒了。
如今终于见上了,而且小姑娘确实长的好,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浅粉的纱衣,看着娇俏可爱。
乔夫人一下子就看上了,“阿萱,咱俩处了这么长时间,我的性子你是知道,不是那喜欢搓摩人的,我也不跟你说那虚的,你这丫头,我看上了,想要讨回来做儿媳妇,你也知道我家小子多,你随便挑,你挑中哪一个我就让哪一个上门提亲……”乔夫人生了五个儿子且个个成才,长子次子都已经娶亲,三子如今十七,已经是举人,四子十五,跟陆祁安同一届的秀才,五子今年十三,跟陆岑儿同岁,虽然因为年纪小还没下场考科举,却已经传出了才名,一手丹青就连国画大师宏大师都赞誉有加……
☆、第 51 章
贾萱对乔家几个儿子自然是满意的,而且她甚至还细想过,乔家的几个儿子,乔家老四跟自家女儿,不管是年纪还是性子都最相配,两家关系不错,乔夫人性子也好,岑儿嫁过去只要自己拿的住,日子就不会难过。
可惜,这些现在也就只能想想罢了,太后选秀懿旨一出,全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谁还敢私下议亲?
“你说怎么就遇上了这事儿?三年前不也没选吗?这眼瞅着婚事都要定下来了,怎么突然又选秀了?”这万一要是岑儿被选进了宫,那可不挖她的心吗?
“听说宫里九皇子没了……”当今皇子不多,还在府邸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就接连夭折了,如今九皇子又没了,宫里也就剩下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四个了,也难怪太后急了……
想到女儿有可能被选入宫廷,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陆昳也心疼,可是上命难违,现在他们也只能多做些准备,“这段时间,你让严嬷嬷再把岑儿的礼仪好好抓一抓,宫里可是容不得一点错的地方,剩下的,就看命吧……如果能落选出来自嫁当然最好,实在不行,也得让岑儿学会自保的手段。”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接下来的日子,陆岑儿过得十分‘辛苦’,不仅严嬷嬷对她各种□□,指正她的规矩,同时教给她一些内宅手段,贾萱还特意请了位女大夫回来教她辨识一些常用的药材,尤其是会使女人小产、宫寒等药材。
同时贾萱还要安排人进来给女儿量身做衣服,打首饰,准备进宫要带的金银等等。一时间陆家上下忙的团团转。
再说内宫,贾元春终于借着选秀这股东风,趁着皇后娘娘小恙得了侍寝的机会。贾家多年培养,又在深宫中打熬了这么多年,贾元春心计手段自然是不缺的,很快就在皇上心中挂了名。
而随着选秀日益临近,京城也越来越热闹了,各路商家为了吸引客人,全都打上了选秀的主意,各种推陈出新,尤其是绣坊、绣楼、首饰店这些,听说都快卖断货了。
选秀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三月三上巳节后的第二天,陆岑儿进了宫。
进宫前,贾萱拉着陆岑儿叮嘱又叮嘱,就怕女儿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而她作为母亲鞭长莫及。
第一天,检查五官,以及身体上是否有什么瑕疵等等,陆岑儿虽然有些害羞,到底还是给检查的嬷嬷送了荷包,然后稳稳当当的过了;
第二天检查礼仪规矩,陆岑儿的规矩那是被严嬷嬷下了苦功夫一遍又一遍磨出来的,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第三天检查才艺,陆岑儿的女红,厨艺都是当初贾萱特意盯着练过的,还算能拿得出手,其他的琴棋书画这些,贾萱没有特意要求过,只看她自己喜好,陆岑儿当初只学了画画,还画的很一般,偏于写实,少了意境,用先生的话说,就是匠气十足,灵性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