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床帘穿上鞋,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竹楼中,从窗外茂密的树叶来看,应是隐蔽在古树中的一座,这房间一门两窗各占一面墙,四面皆无死角,还不容易被发现,可见房间主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虽然房内布置的简单,却也能看出是女子住处,一扇窗边是木质梳妆台,摆着简单的几样香膏脂粉和梳妆镜,另一扇窗旁是竹编软榻,铺着素色丝垫。
一阵风吹来,带起叮当清脆声音,原来窗棂上挂着个造型奇特的风铃,青铜的铃铛上刻着不知何意的文字,由五彩丝线结成的挂绳上串着五彩石珠,此时夕阳西下,珠子反射出的红光,甚是诡异。
正研究着风铃,竹门吱嘎一声开了,扭头一看,一个青衣少女推门进来,手中托盘上端着一碗似乎是药的液体,原来,药味是从她这来的。她一看到我,似是吓了一跳,忙把托盘放在旁边桌上,向我拜了一拜,道了声:“姑姑,您醒了?”
“姑姑?”我纳闷了下,我看她跟这身体差不多年纪,这莫非是亲戚?“你说我是你姑姑?”小女孩一愣,似是被我这问题问蒙了:“姑姑不止是青青的姑姑,这谷里大部分人都要喊您姑姑的。”
“为什么呀?”
“这……”青青犹豫了下,还是老实答道:“因为谷里大部分人都打不过姑姑您,所以您让他们都叫您姑姑。”
“……”感觉脑门子上出现三条黑线,罗小七这恶趣味,真是不敢恭维。青青把药端给我:“姑姑,趁热把药喝了吧。”
还没等她把药端过来,那股苦味都快让我哭了:“青青啊,这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主上说,姑姑失了功力,怕是练功走火入魔,让慕容老爷子给开了付药试试,不行再换。”
“试试?”我一听就不干了:“药有试着吃的嘛,吃出毛病怎么办,我不吃!”她似有备而来,一板一眼答道:“主上说,姑姑要是不吃的话也行,就让慕容老爷子天天来给姑姑针灸,总能找到方法治好的。”
“……”
叶天推门进来时,我正一边哀嚎着,一边吞着这碗苦药,青青见他,恭敬施了一礼,唤了声叶护法,便立在一边。我见他来了,索性把还剩半碗的药放下,苦着一张脸抱怨:“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啊?这里是哪儿呀?”
估计被我叫了一路适应了,叶天的冰山脸没什么反应,青青年龄小藏不住情绪,吃惊得瞟了我一眼,似乎还打了个冷战,一张小脸显出古怪的表情。
“把药喝了再说话。”他是来监督我喝药的?
不情不愿的端起碗一饮而尽,忍了半天好歹压住没吐出来。青青适时端给我漱口水,清淡的竹叶香总算去掉一嘴苦涩。看我喝完,叶天上下打量我一番,说了句:“换身衣服,我在门外等你。”便出门去了。啊?我这身衣服怎么了,低头一瞅,才发现身上这套粗布衣服早就磕破几个洞,还沾了不少灰,确实穿不出门了。
青青从床边衣柜中找出一套红色窄袖交领襦裙:“这件是姑姑以前最爱穿的。”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房间的主人便是罗小七。只是,这衣服耀眼的火红,从腰带到鞋,甚至搭配的贴身小衣都是红色,如此亮眼实在不适合这十二三岁的年纪。我问青青就没有素一点的衣服吗?她摇摇头说:“姑姑爱穿红衣江湖上是出名的,除了红色便只有套夜行衣是黑色。”
实在搞不明白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为何喜欢这么高调的红色,结合青青说的她那些恶趣味,想必性子是极为飞扬跋扈,只是小小年纪便在江湖上有名,莫非天赋异禀又学了武功秘籍?
琢磨的功夫,青青已给我换好衣衫,拉我坐到梳妆台前,替我整理头发,我看镜子里那张稚嫩素颜与红色甚是不搭,打开胭脂盒轻轻沾了胭脂涂在唇上,剩余些许按在上眼皮算是眼影,一张脸立刻生动起来,罗小七这双丹凤眼被这一抹淡红妆出了一丝狠厉,看起来年龄也仿佛大了两岁。
一抬眼,青青已麻利的用红丝线编成的发绳在我耳上左右两边各挽出一髻,其余长发散于肩上。我赞了青青一句手巧,对镜看了看,便要出门,临出门前,突然想起来问:“青青啊,为何叶天他不叫我姑姑?”青青一愣,答道:“因为姑姑您……打不过叶护法……”
“额……好吧。”想起他俩第一次听到那种怪异的表情,我又问:“那我叫他哥哥难道不对吗?”
“......姑姑其实......您比叶护法还要大上一岁......”
“什么?!”这人丢大发了,罗小七这脸......也太显嫩了吧......
没等我多问,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换好了就出来!”
我只好把好奇心收了,开门走出去,等回来再仔细打听。
大概我磨蹭的太久,屋外天色已暗下来,一轮明月当空,叶天正背手站在竹楼一角,瘦削挺拔身影镀上了一层光辉,听见我脚步声,他侧了脸,皎洁的月光中显出柔和的眉眼轮廓,俊美如仙人。
只因他一贯冷脸对我,以至于,我忽略了那张脸其实是很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申请签约被拒......好吧,第一次写文真的水平太差了......
第6章 第五章 怪 医
下了竹楼,本以为会去山中天坑,叶天却带我拐到反方向的一条小路,虽有明月当空,我一到夜间便认不得路,也不知道这条是不是来时走过,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跟丢。练武之人视力极好,他走在前面稳稳当当,我在后面跌跌撞撞,不是踩到坑里就是被藤蔓缠了脚。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亮灯的木屋,还未走近,一阵药香扑鼻而来,我摸了摸鼻子,心想估计是带我来看医生的。
走到木屋门前,叶天轻敲两下门,里面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推门进去,还没见到人,却看到一屋子药柜架子,从地面到屋顶排的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每个小抽屉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字,比以前见过的中药店规模大了不知多少倍。正惊叹着,冷不丁一扭头对上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啊~”吓得我本能往后一跳抓住叶天胳膊,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干巴巴的白胡子小老头,两只眼睛精光四射,一边捋着胡子一边仔细打量我。
叶天抱拳,对老头施了一礼:“慕容前辈,主上让我把罗小七给您带来了。”想起上次那位主上说过要找慕容老爷子给我看病,怕说的就是这个小老头了。老头打量完我,理也没理叶天,扭头就走到其中一个药架,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麻布小包,放在桌子上展开,竟然是一套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他弯腰坐下,头也没抬的命令:“把手臂放桌上。”我瞅叶天,指指自己,打了个“我?”的口型,叶天斜眼瞥我,意思是:“不是你是谁?”骗人!不是说吃了药就不针灸嘛?我从小痛觉神经变比别人发达,头发都不肯让别人梳,生怕揪疼,打针什么能躲就躲,眼看小老头取了最粗那根针,这一针下去,我还不得废了?
叶天看我犯怵,拽起我一只胳膊便摁在桌上,我正要挣扎,小老头眼一瞪:“别动,扎错了命就没了!”吓得我不敢再乱动。眼看着比绣花针还粗的一根银针扎入手臂内侧,却没我想的那么疼。老头双眼微闭,握针的手轻轻捻动,另一只手把着脉。施针的人聚精会神,挨针的我百无聊赖,动也不敢动,只能左瞅右看转转脑袋,旁边叶天倒沉得住气,我看他,他连瞟都不瞟我一眼。正无聊着,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出,小老头敏捷一躲,顺势收了针,我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直直向后倒去,昏过去前似乎倒在一个暖暖的怀中。
这一昏却没完全失去意识,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睁不开眼睛,周围一切却听得一清二楚。感觉自己被放到软垫上,冰凉两指按在手腕,是小老头在诊脉。只听他啧啧称奇,说到:“这脉象甚是奇怪,若是普通大夫看来,没什么大毛病,奇就奇在,这脉象太正常。”
“正常难道不对吗?”冰山脸居然难得搭了回话。
“人无完人,脉也一样,吃五谷杂粮,没有人的脉相一点问题没有,真有的话,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人已经死了。”
“人死了怎会有脉相?”叶天反问道。
“我也只是看书中记载过,西域有一种邪术,将人经脉全部切断后,趁着将死未死之时,再一条条接上,这样恢复之后,脉象便完美无缺。只是,我行医这么久,还没看过一例。”
叶天略一沉思,说道:“前辈的意思,罗小七被人用这种邪术重接了经脉?这么做有何目的?”
小老头将我的两条手臂、脚腕、头部全部按了一遍,想了想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书上记载也甚是模糊,只提过,这种重接经脉之术除了要求接脉者医术高超以外,重接经脉之人也可遇不可得,十人中能活一人便是奇迹,若这一人成活,便有可能成为百年难遇的药人。”
“药人是指?”
“药人的血是我们行医之人千金难求的药引,一般药引只能增强药效,药人的血做药引,可解百毒、医百病,甚至有传言食药人血可延年益寿。”
“前辈意思是,罗小七被做成药人?”
“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夫现在还不得而知,总之,这件事还是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自保”。
“是,晚辈会回禀主上,有劳前辈了。”
小老头又叮嘱叶天几件事,便让他带我回去。
由于还没恢复知觉,叶天只好把我抱在怀中。想着自己莫名醒来变成“唐僧肉”,说不定哪天便被人放血当了药引子,心情甚是低落。手指轻微动了下,身体慢慢在恢复知觉,我试着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叶天胸前,周围除了虫鸣一片静谧,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月光洒在他头顶,将阴影落在我胸前,突然觉得这情景如此美好,心中阴霾也慢慢散了,在一颠一颠的节奏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我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换了方便贴身的一条红裙,自己挽了个丸子头,插了根木簪便跑出门去。每次都是被叶天带着走弯弯绕绕的路,连谷里大概方向都找不准,以前世三十几年的教训,我这种路痴脑袋必须自己走几回才能记得住。在竹楼眺望了下地形,大体有了数,下楼找了条看来不难走的路开始乱逛。以那位主上的风格,虽然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必定会有暗卫隐身在附近,所以也不担心走丢没人来寻,放心的绕来绕去。不多时走到一条溪边。看着溪水清澈见底,还有鱼群游弋,我感慨着在前世那个环境污染的世界,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这么清澈的溪水了,便在溪边找块平坦大石坐了下来。
虽然遇到一堆理不清的境况,看到心旷神怡的青山流水,想想这个世界虽然危险了点其实也是不错的。前世的我活得任性,放弃了婚姻,单身到三十几岁,攒到足够我养老的退休金,便辞掉别人羡慕的金饭碗,卖了房子周游世界。在尔虞我诈的职场心力交瘁时,也曾幻想过,要是在古代那种简单的社会,我一定会过得刚开心吧。
只是没想到,有天竟然真的会来到这种世界。我没法评价这两种哪个是我更适应的生活,一个没有性命之危却累心,一个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却打打杀杀。每种都活的不那么容易,永远不知道下一关会是什么。上辈子,我孤身一人,什么都自己扛,只因爱过信过伤过,所以不再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至于这辈子……想想自己不会武功、没有记忆、还是块人人都抢的“唐僧肉”,简直弱爆了,愁的头痛。
叹一口气,坐了太久该回去了,拍拍灰尘站起来,一扭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黑衣人,吓了一跳。那人似乎不是上次带路之人,对我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姑姑,主上找您。”看来青青说的没错,这谷里确实很多人都叫我姑姑,我这人前世便觉得长人一辈是极大的便宜,心里暗自得意,又一想罗小七实际比叶天大上一岁,不知为何高兴劲儿便散了大半。
黑衣人引我从与来时完全不同的路返回,可见这谷里道路百折千回,我暗自庆幸有人引路,否则多半还是要迷路的。依然由竹楼乘吊梯经地道进入大殿,黑衣人将我领至大殿门口便退下,我只好独自一人走进殿内。殿内与我昨日来时无异,只是若有若无的飘着一丝血腥气。我心中警觉,小心地走过莲池,才发现石桥另一边池边跪着一个少年,看起来跟我这身体差不多大小,一身老气的墨绿布袍与年龄极为不搭。他低着头,看不清年貌,仅露出的一段脖颈,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还没来及看仔细,纱帘内那道慵懒男声响起:“小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