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大叔原本忧郁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
谁知大叔的神色更加警惕:“我不认识。”
“哦……这样啊……”何晓晚也有些郁闷地垂头,正准备在名单上给这位大叔的名字画上叉,却突然被邰阮拦住——这位大叔脸上基本就写着“我心里有鬼快来问我啊”几个字,可能也就何晓晚看不出来了:“这位……本官建议你好好想想再回答她的问题。”
用了本官的称呼,明显是要以势压人。果不其然,听见邰阮的自称,大叔当真看了看他,邰阮顺势扬扬下巴,摆出一副“我就是大爷”的倨傲姿态,倒还真有几分威势。
所以大叔信了。
他垂头冥思苦想了很久,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欧阳翠花、东方娟子、独孤雪雪、百里小红、上官二丫?好像都不是……”终于不确定地抬起头来,讪讪摸了摸鼻子:“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邰阮狐疑地眯起眼睛,有点没弄明白他的意思,问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却回答不记得,不记得认不认识这个人了?
此时那大叔却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迷醉地抚摸着自己依然嫩滑的脸蛋,一边不无沧桑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么多年来,骗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真不记得有没有叫何美眉的了,要是你们是替她来寻仇的,我就一个要求。”
说罢,四十五度仰角看向邰阮,一双凤眼里满是真诚:“能不打脸吗?”
邰阮几乎要动容地点点头——
才忽然想起,他其实是来帮何晓晚找爹的。
原来这位大叔之前说不认识是害怕被寻仇吗?!
他唇角抽搐,从何晓晚手中抢过单子,再确认了一遍——果然此人是个诈骗惯犯,专门利用自己过人的美貌,从妇女甚至妇男身上骗取钱财,个别悲惨的连身心也被欺骗,是以在他落网的这些年来,有不少受害者或其家属都闻风而来——寻仇。
于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大叔果断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失忆表演,还真因此骗过了个别家属,但哪怕如此,他也挨了不少揍了,理由很简单——长了一张不是好东西的脸,干脆替别人揍两下,也算是为民揍害了。
所以啊,嫉美之心,人皆有之。
邰阮嫌弃地将名单塞回何晓晚手里,拉起她就要走:“算了,这个不是你爹。”
何晓晚没明白过来:“为什么?”
邰阮一滞,难道要说“你俩从智商上来看就不像是有血缘关系”这样的话来回答何晓晚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显然是不能的。
是以他顿了顿,脚步又转了回来,眼神嫌弃地看向诈骗犯大叔:“我问你,十七年前你去过江南,对吧。”
诈骗犯大叔懵逼地点点头:“嗯,那年我在京城骗了个姑娘,家里有钱有势的,事发了满京城地找我,我就避个风头,去了江南……躲了一年,以为没什么事了,就回了京城,谁想……”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啜泣,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
邰阮点点头,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何晓晚却抢先了一步开口:“那你是在隆兴府吗?”
诈骗犯大叔继续点头:“俗话说那个什么,大隐隐于市嘛,我就干脆躲在隆兴府,地方繁华不说,姑娘也挺不错的……”说到最后,几乎要猥琐地笑出声来。
这次轮到何晓晚拉起邰阮就走了,邰阮没反应过来:“你刚不是不信吗?”
何晓晚头也不回地回答:“娘那一阵子不在隆兴府,李伯说了,娘那一年是接了一趟镖离开了,回来之后才有了我。”所以这位诈骗犯大叔如果一直在隆兴府,那就不可能是她爹!
邰阮恍然点头,难得有点欣慰何晓晚的智商有所长进。
之后的一个月,何晓晚天天都在蹲点,观察剩余六位目标嫌疑人。邰阮倒也帮着在查,主要原因是他也想见识一下范成济和万昊找来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奇葩。至于李衮淡,却是一直在跟何小二忙活武馆的事。
一号美男子,姓韦,坐标城西不远的一个村庄。
婚姻状况:已婚。
职业:屠夫。
韦屠夫住在村口,何晓晚先根据邰阮的指示,偷偷摸摸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位韦屠夫其实挺勤奋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只是这成效嘛……倒还不如他娘子一刀宰下去来得痛快。
结论:韦屠夫跟邰阮一样,身娇体软易推倒。
邰阮黑着脸把结论撕掉,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练练了,一边直接趁着女主人不在时上去就是人口调查:“你还记得江南的何美眉吗?”
韦屠夫吓得往后跳了三下:“不不不!我只认识我娘子!”
“你十七年前去江南干嘛?”
韦屠夫一脸懵逼:“去……提亲呀。”
“你觉得你娘子怎么样?”
韦屠夫一脸陶醉:“杀猪时美的不像话。”
“行了,不是,走吧。”
韦屠夫终于反应过来:“你谁啊!干什么的?”
邰阮转头对着何晓晚解释:“这人对他娘子是真爱,不可能是你爹。”理也不理韦屠夫,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位的智商倒是挺匹配。
二号美男子,即王二麻子,坐标城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
婚姻状况:丧偶。
职业:商人。
何晓晚第一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墙根下,伤春悲秋:“夫人啊……”
何晓晚第二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凉亭下,伤春悲秋:“儿啊……”
何晓晚第三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大树下,伤春悲秋:“旺财啊……”
……
何晓晚最后一次去蹲点的时候,此人正坐在书房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跳了起来:“啥?我场子被人砸了?你干什么吃的?把弟兄都叫上,抄家伙干啊!到时候少了什么我都从你月钱里面扣!”
很好,很反差。
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是他的老婆孩子还是爱狗,都不及爱钱。
何晓晚跟邰阮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场子里面,拿银票扇人的脸:“我让你横!我让你横!咋了?跟哥比有钱?!你再去赚个五百年吧!”
邰阮啪地在桌子上拍下一张银票:“买你几个问题。”
王二麻子老远就看清了上面的数,当下点头同意,也顾不上打脸了:“行啊!不管是涉及个人隐私还是违背江湖道义,我都回答。”非常的上道。
“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认识啊。”
卧槽难道这是何晓晚的爹?
“你……跟她怎么了?”何晓晚小心翼翼问道。
“那个臭婆娘!”王二麻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不美好的回忆,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眼神憎恶无比,“嫌哥名字辣耳朵,硬是不接我的镖!哥长那么帅,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要不是她打架挺厉害的……我、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接镖!
终于捕捉到关键词的何晓晚登时竖起了耳朵,全然忽略了王二麻子的意思是何美眉没接他的镖,急切问道:“你说她接镖?”
“是啊……”王二麻子撇撇嘴,“最后她接了另外一个男的的镖,走了。”
一边说着又很不满地继续拿银票泄愤地在人脸上抽:“不就比我帅了那么一丁点吗?啊?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上了!!!
多的话已经没胆子说了,反正明天24:00之前还有两更!
☆、第28章 爹坑日常(二)
何晓晚简直要激动地扑上去,张嘴想要继续问,却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最后,还是邰阮稍稍理清了思路:“她接了谁的镖,去了哪儿?”
王二麻子翻了一个白眼:“接谁的镖我不怎么清楚,反正就是个小白脸儿,去的,好像就是京城吧。”
去的就是京城?
说起来京城人回京城貌似挺正常的啊。
得,说到最后,还是没套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出来。
三号美男子,姓吕,坐标城东外围。
职业:宣德郎(正七品文散官,无实际职务)
婚姻状况:小妾成堆。
何晓晚蹲点考察时,就发现此人有些不务正业,整天也就干些狗皮倒灶的事儿,要么斗鸡遛狗,要么就跟自己家的那一堆小妾厮混,估摸着是觉得自己的仕途也差不多到了头,得了个虚衔领着俸禄也就那么过了。
当然,此结论是由邰阮得出的。
此人当年前去江南,是外放官职,不过不像李斌成那么厉害,一混便是隆兴府尹,不过也还算可以看,后来回到京城之后他也往上爬了几级,只是在党争中失败,一贬就是好几级,到最后,也不过沦落一个七品散官罢了。
不过这一切倒不影响他对美的极致追求,左右都是混日子,过得舒心点儿总比糟心好吧?
所以当何晓晚跟邰阮找上门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两人看得眼睛发直——乖乖咧,两个人都比他那些小妾漂亮不少!
全然都没思考过他们找他是来干嘛的。
“你认识一个叫何美眉的人吗?”
宣德郎思索了一下:“长得美吗?”
“……美。”
“那我不认识。”长得美的人他肯定都能记得住!
“……哦。”
四号美男子,姓童,坐标城西最大的一座医馆。
职业:郎中。
婚姻状况:丧偶
这位童郎中简直就是他们考察的所有对象中最为正常的一个,为人正直,医术高超,没有诡异爱好,没有变态性格,每次何晓晚蹲在房梁上偷偷摸摸看童郎中行医救人时,都有种莫名的罪恶感——或许是她的行为头一次显得比被观察人显得邪恶吧。
而就是这样正直又善良的童郎中,在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之后,免费替他们把了把脉,看了看脑子。当然,不管是童郎中,还是何晓晚跟邰阮,都挺失望的。
五号美男子,姓……不!已经没有五号美男子了,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探望”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飞速而逝,转眼,已是六月,而也就是在这个月,他们的曲水武馆也已经装修完毕,正式开张了!
此刻武馆里稀稀拉拉站了些人,正在互相对打,你来我往的,倒还有些看头。何小二趴在柜台上,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一边向着那边对打的人群指导一两句:“诶诶,那个红衣服的,就是你,人家往你脸上打的时候你不要只躲嘛,要学会反击知道不?不知道怎么反击?我教你,直接抬腿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踢嘛!人若要脸,我也要脸,人不要脸,那我就更不要脸!”
李衮淡在旁边听得唇角抽搐,果然是教人打架……连这样的招数都能教人用。万昊在他旁边看得跃跃欲试,不同于李衮淡为人君子,他是比较信奉谁能打赢谁就厉害的,所以对于这种“下三滥”不是很排斥,相反,还是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就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当作人生格言了。
万怀珊有些日子没出现了,听说正忙着帮何晓晚找爹——是的,这本来是万昊打包票的事,但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好了,也不忙着整日黏李衮淡,就想着能不能帮帮何晓晚。
一来她觉得何晓晚是个不错的姑娘,二来,找到了亲爹的何晓晚还能不高高兴兴回江南?于谁,这都不算是一件坏事。
而且她也不傻,知道这些日子她黏李衮淡过紧了一些,长久下来说不定反而会让李衮淡厌烦,是以她不如先做做别的事,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样做还是有那么一丢效果的,至少,李衮淡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他摇摇头,知道自己对万怀珊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种不习惯,他必须要习惯才是。
正当李衮淡想得入神之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哈哈,小晚儿,我来啦!”不是别人,正是老土匪邰大胆。
何晓晚原本不在武馆里头,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她,不得不歉意地跟自己面前的人说了声抱歉,蹬蹬蹬就往武馆里头跑——彼时邰大胆已经进了门,正四处张望着何晓晚,他后面还跟了个人,身长玉立,侧颜清隽,只是脸色有一点臭,不用再多看,此人必是邰阮无疑。
她顿了一下脚步,开始回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这样远远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邰阮无疑?实在是说不清楚。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一下,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
“邰伯父!”她甜甜地喊了一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光,扑棱扑棱的,“你来啦!咦,邰阮,你也来啦!你今天不是有公务吗?”稍稍装着没有发现他的样子,免得让人觉得她好像很注意他似的。
这是女孩子难得的小心机,放在何晓晚身上,简直是百年难遇——或许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了假装。
哪怕很笨拙,笨拙到,在场的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何晓晚莫名的惊喜。
李衮淡眼神暗了暗,第一次把自己的好兄弟真正划分到潜在情敌的一栏。何小二看了看,叹口气,晓晚这颗小白菜,难道就这么被邰阮这只猪给拱了?
万昊和邰大胆不是明眼人,都没看出来。
邰阮自己也看出来了,他在心底笑了一下,笑何晓晚这个小丫头的心眼儿难得多了一点——她从门外进来,怎么可能是先看到邰大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