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少女撩夫记——苏梵汐
时间:2018-03-18 14:51:36

  “何晓晚?”万乔侧了一下头,似乎是在回忆,“不认识。”
  “我提过的,是衮淡哥哥的朋友,您不记得了吗?”
  “是吗?”万乔应了一声,似乎不甚有兴趣,又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桌上的公文,时不时动笔批注几句,却再也没看万怀珊,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
  万怀珊咬了咬唇,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她的母亲,叫何美眉。”
  唰。
  万乔笔锋一错,在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不动声色抬头打量自己的长女片刻,随即淡淡移开视线:“哦,怎么了?”
  “您就不想说什么吗?您认识这个何美眉是吧,听说当年您与她也是极好的朋友,可怎么,娘或是府上的其他人,竟没有一个知道的?”万怀珊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一边缓缓开口,一边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不想放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万乔顿了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否认是不可能的,是以反而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你们知道与否,很重要吗?”语气神色仍然浅淡,似乎自己说的,真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人虽已至中年,可五官依旧俊朗,此刻这样淡漠的神色笼罩在他脸上,越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然而万怀珊看去,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寒凉。
  “已经不重要?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您是怎么和一个已经不重要的人有了一个女儿的?”万怀珊脸上笑得讽刺又张扬,眼睛里又有眼泪掉下来,“您是怎样,才能说您女儿的母亲是个不重要的人的?”
  她笑得厉害,最后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啜泣,怎么止也止不住,整个书房里,只有她哭泣的声音在回响,万乔先是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否认:“你知道了。”用的是陈述句,没有疑问。
  “……是,我知道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做?”万怀珊抽抽搭搭地问,一边拿手背去揩脸上的泪,毫无平时大家闺秀的风范,只剩一身被泪打湿,疲软下来的骄傲。
  皱了皱眉头,万乔却没有回答万怀珊的问题,而是颇为不满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身为大家小姐的气度呢?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万怀珊毫不示弱地盯着万乔,也不擦泪了:“那我的……父亲呢?都说……女肖父,我如今……的样子,多半也是从您这儿来的!”
  “你!”万乔站起来抬手就想打万怀珊,然而见自己长女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终究是没忍得下心动手,最后收回了手又重新坐下,将笔拾起,继续批注,“我准备怎样?什么怎样?”
  “您准备如何安置她们母女?还是说,何美眉……根本已经是您养在江南的外室?”见万乔似乎故作不解,万怀珊索性直接讲话挑明了说。
  “她们?呵,”万乔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待他终于将这一篇公文批完,万乔才又抬起头来看万怀珊,见万怀珊一身的狼狈样,语气终于稍加温和:“好了,你回去先休息休息吧,放心,我不会让你母亲的地位受到影响的,你和昊儿仍然是相府最尊贵的小姐和公子。”
  万怀珊微怔。
  她想要的,难道就是父亲这样一句莫须有的保证?
  父亲怎可以这样想她?
  一句“我要的不是这个”她几乎要喊出口来,然而她一抬眼,望进万乔的眼睛里,却发现那一双风流桃花眼里流淌着的,是清冷的光——那是一双和她自己、和何晓晚截然不同的眼睛,她几乎看不出任何人间的情感,对于她这个女儿,也不过残存几丝最后的温情。
  所有的质问和控诉刹那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如鲠在喉,是她那一刻唯一的感受,所以最后,万怀珊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知道自己机械地转了身,一步一步僵硬地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的冷酷。
  回去的时候她撞上了急匆匆往万乔书房奔的万昊,她一下拉住万昊,问:“你要做什么?”
  万日天一副火烧屁股的着急样:“姐你知道何晓晚是咱妹妹不?”
  万怀珊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万昊去找父亲,是和自己一样的目的。
  她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抓住万昊袍子边角的手指骤然收紧:“你别去找爹,没用的。”
  “没用?”万昊愣了一下,终于仔细看了眼自家姐姐,发现她双目红肿得厉害,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好的样子,瞬间急了:“姐,你怎么了?”
  万怀珊摇头,只道了一句:“去我那儿说吧。”随即就晕了过去。
  “姐?!姐!”
  ……
  万乔仍在书房里,继续处理着公务,刚刚听到有仆役来报,说是万怀珊好像中了暑晕了过去,夫人正往着那边赶去,恐怕没办法陪同他一道用膳了。
  眼下待处理的公文只差最后几篇,他稍微停了下笔,揉了揉微酸的手腕,正盘算着要不然过会儿去看看长女,之前她的情绪那么激动,或许是该安抚一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门房的下人敲了门,小心翼翼地说,外面有一位姓何的姑娘求见,按理说,没有提前下帖子,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相爷的,但那姑娘说自己是万怀珊的好友,硬是求着都要见上一面,万怀珊此刻还昏迷着,不好前去叨扰,最后只好报到了万乔这里来。
  姓何的姑娘?
  万乔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了万怀珊之前跑来质问自己的话,姓何的姑娘,何美眉,很容易就将两个人联系起来,十有八九这个何姑娘,就是自己那女儿了。
  然而他的眉眼并没有因此而温柔下来一星半点儿,反而冷肃了自己整张脸,硬硬回了两个字:“不见。”言罢便又拾起笔来,准备继续处理公文。
  那门房战战兢兢应了,又退出去,暗叹一声这姑娘运气不好,碰上了小姐中暑,没进成相府,期间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霍然发现原先火辣辣的太阳已被乌云遮没,阳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天地间乌压压的沉闷气息,有风吹来,却并不觉得凉爽,只是让树叶簌簌地响动了一阵,徒增惊悚之感。
  “要下雨了啊。”他咕哝了一句,匆匆回了相府门口,不失礼貌地告诉何晓晚现在相爷不见客。
  何晓晚也不在意,只是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就等到他见客。”她想,只要自己等着,左相爷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客吧。
  门房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姑娘挺倔,劝了几句,见不管用,也没再说什么了。
  直到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乌云翻滚着将整个天空笼罩,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那门房打了一个哈欠,以为这姑娘终于要放弃了,谁知道伸个脑袋一看,却发现何晓晚仍旧站在府门前,低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仍是不肯离开的样子。
  他“哎”了一声,又去劝何晓晚:“姑娘,你先回去吧,这雨这么大,淋了会生病的。”
  何晓晚摇摇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还是站在那里等。
  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可能很长,也可能就一会儿,终于有人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一把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上,开口道:“何晓晚,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何晓晚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却发现正是邰阮,这人仍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一袭白衣恍若世外谪仙,不过出口的话的确不大动人。她闷闷地回答道:“我要见左相爷。”
  “你要见左相爷干什么?”
  “他是我爹。”
  “……”
  邰阮愣住了,左相爷是何晓晚的亲爹?!开玩笑呢吧!他也不是没有陪过何晓晚考察过那几号奇葩候选人,怎么,连左相爷也是美男子候选人?
  “真的?”他问。
  “……”何晓晚点了点头,瓮着声音说话,“是范长老告诉我的。”
  “你今天一定要见他?”
  何晓晚继续点头。
  “那行,我带你进去见他行不?”邰阮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软了心肠。
  “可以吗?”何晓晚抬头,有些希冀地看向邰阮。
  她的头发湿了大半,贴在了衣服和皮肤上,脸上还有些水渍,却更衬得皮肤娇嫩,一双桃花眼水蒙蒙的,还有那两瓣嫣红的唇,此刻都透露出别样的妩媚。邰阮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当然。”
  说着,就带着何晓晚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了拜帖:“我多带一个朋友,想来左相爷不会说什么吧。”
  原本邰阮早几天递的帖子也没说就自己一个人,若是要打文字官司也不是圆不过去,加上这门房瞅着何晓晚也心生两分怜意,是以没有为难,直接点了点头,便让他们进去了。
  邰阮今天其实是想来拜访左相夫妇的——倒不是别的,正是顾鸿那个案子。
  原先也只剩下万柳氏一个怀疑对象,前两天邰阮做了些调查,其实心中已经知道,那个木心,十有八九就是万柳氏,不说别的,只举一点来说,这万柳氏的闺名,为柳沁,这木心二字,不正是柳沁的一部分?
  所以他早早递了拜帖,今天上门,是来一探虚实的。
  不过遇见狼狈站在这里的何晓晚,的确是个意外。
  而万乔此时已去了万怀珊的住处,她还没清醒过来,整个人都虚着,万柳氏还在揩着自己眼角的泪,看着甚是心痛女儿的模样。
  他皱皱眉,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原先他是与夫人说好要一道同邰阮用膳的,但如今出了万怀珊这码子事儿,万柳氏是不可能有那个心情吃得下去饭了,至于他,也不大有胃口。
  过了没多久,门房的仆人就已过来,说是邰阮和他的朋友正在会客厅候着,问万乔几时过去。
  他的朋友?
  万乔有些奇怪,怎么又来了个邰阮的朋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了一句:“先招待着他们,我一会儿就过去。”下人点头称是,随即就过去了。
  等了一会儿,万怀珊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夫又把了脉,说是没事了,万乔才点点头,打赏了大夫,又让万柳氏留在这里照顾女儿,方才出去,又见着担心姐姐的万昊——只是他已经十七,不再方便进女儿家的闺房了。
  万乔安慰了万昊两句,随即便去了会客厅。
  这邰阮的朋友,究竟是谁?
  不过万乔显然没有想到,他将将走进会客厅,就见里面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邰阮无疑,另一个,却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孩儿,她半身衣裳都湿了,头发也黏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挺狼狈,却更显其妍丽。
  这是……
  万乔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来是谁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小女孩儿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张口唤了一声:“爹?”
  索性此时会客厅倒没几个下人,万乔一听这女孩儿脆生生地唤人,当下脸色就一绷,直接道:“出去。”
  出去?是在对她说这句话吗?
  何晓晚有些疑惑,邰阮却清了清喉咙,对着正在替自己添茶,听见何晓晚那一唤时手抖了一下的下人道:“没听见吗?叫你们出去呢!我们和相爷有重要的事谈,记得把嘴巴放紧点儿!”
  “邰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万乔却板了一张脸,沉声问道,观其脸色,倒是颇为的不悦。
  “没什么意思啊,”邰阮笑了笑,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如今我也知道这事儿了,您以为,还能瞒住贵夫人、瞒住满朝上下多久?若是您今天留下我们,大家好好谈一谈,说不定,事情还有的缓转。”
  万乔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你们都退下去吧,我与邰少卿两人谈些事情。”他眼睛一直盯着邰阮,暗自奇怪邰阮怎么今儿个这么热心肠。
  犹自沉浸在威胁左相的快感里的邰阮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维护何晓晚,没有理由那种。
  待所有仆人退下,万乔方才坐下开口,看向何晓晚:“何美眉让你过来的?”语气里带着浓烈的不屑和轻视。
  何晓晚却摇摇头,直觉地感觉万乔的态度轻蔑,不由有些胆怯:“您,真是我爹吗?”
  “或许吧,”万乔抿了一口茶水,“谁知道她有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
  他打量了一下何晓晚,不得不承认,何晓晚这双桃花眼,其实最肖他,若说不是他的孩子,似乎也不可能:“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我只想知道,您是不是我爹。”
  万乔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何晓晚张了张口,眼睛里已含了泪水,“为什么不要我和娘?”
  这次轮到万乔笑了:“不过一段露水情缘,说什么要与不要?当年我也不知道她怀了孕,不过即使知道,我也最多让她打掉而已。要不是前些日子珊儿开始查和你有关的事,我也不会知道你。老实说,从头到尾,我没想过会有你这么个女儿,你若是出去说,我也不会承认。你若是识相,可以提些要求,我尽力满足,然后乖乖回你的江南,不要再来京城,若是不识相非要让我认回你,也就不要怪我狠毒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根本就是不被期待的一个孩子,怪不得,娘也不愿让她知道爹的下落,知道了,也不过是又多一件伤心的事。
  邰阮在后面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立场,最后还是没能说话,只是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何晓晚狼狈地擦眼泪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求,说吧。”万乔转身想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又一次自以为耐心地发问。
  何晓晚摇摇头,终于抹干净了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强硬一些:“我们谁都不欠谁的。”说完,拧了头就要走。
  她现在很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她需要一个地方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以哪怕她觉得自己的爹已经到了自己可以拿剑来砍的地步,她也没有动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