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你个大男人跟个婆娘一样八婆！谁让你烂好心！谁让你多管闲事！你不给那个王八蛋打电话哪有这回事儿！”
王金生简直吞了黄连，心里都是苦。
“大娘，大娘，您听我说，真是为了建安这孩子好啊！您不知道咱们南边和美国佬打的正欢，那多危险啊！让建安这孩子上战场你们不得担心死！”
听王金生这么说，刘香兰到底打不下去了。
她闺女打小想当兵，也被征走了，他们老两口天天提心吊胆。本来以为她成家了孩子都生了，以后也安稳了，谁知道还是没了。现在外孙子和他娘一样，一心想着当兵，老两口就是担心又能怎么办？不让他去？让他难受一辈子？
王金生最终被沉默之后又爆发的刘香兰赶了出来。
说到底老两口心里还是不想让宋建安走的。
顺其自然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刘香兰想通了，乐颠颠的哼着小曲儿去早饭。
哼！最好走不成！
反正有那个王八蛋背锅！
宋建安怒气冲冲的赶到邮局。
电话一接通，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你为什么把我刷下来？”
宋向华被儿子的大嗓门震的脑子疼，揉揉额头严肃的说：“我是你爹，你就这么跟你爹大小声儿？”
“你还知道你是我爹啊？有你这么一句话不说就断儿子前程的爹？你快点给我改回来！”
宋向华皱眉，耐心的说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形势不好。”接着补充道：“你等两年也不迟。”
“那也是我的选择！我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该替我做决定！”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道理都讲不通？”
“你讲道理，你接着别管我！你给我改回来！”
宋向华叹了口气，“就这样，我在忙，过段时间给你寄点东西过去。这事儿你别管，以后再说。”
宋建安被他爹淡淡的语气给气死了，直接对着电话吼了一嗓子：“去你爹的！老子不认你了！”
宋建安吼完啪的挂断了电话。
宋向华许久才放下电话低声说了句：“这孩子。”
气哄哄的回到家里，林大有两口子安慰了他两句没再接着劝。
宋建安气不过，在家待不住，午饭都没吃骑着车子跑回县城，赶到招兵点逮到了王金生。
“事情到底怎么说？”
王金生拿着馒头欲哭无泪，只怪自己当初太多嘴。
“大侄子，你听我说，你爹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姥姥姥爷那么大年纪了，你留在他们身边孝顺孝顺让他们享享天伦之乐，多好啊！当兵多苦多累啊？对不对？”
见宋建安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王金生到底心虚，“那啥，人已经招够了。要不，明年？”
“来，咱俩打一架！”
宋建安挥拳给了王金生一拳头，馒头都掉了的王金生反应过来赶紧躲开冲着另一只眼睛飞来的拳头。
王金生到底是专业出身，宋建安这种有点小基础的拳头在他看来就是三脚猫。不过到底心虚的很，默默挨了好几下。
等着宋建安打累了，一声不吭骑着车子走了。王金生默默捡起地上的馒头龇牙咧嘴的吃一口。
被人打的疼不疼？
疼。
谁让自己多管闲事，长了张八婆嘴。
活该被揍！
宋建安回到家里直接对着林大有两口子说：“姥姥姥爷，我当不成兵了。”
老两口心底里还是有些高兴，刘香兰虎着脸开骂：“都是你那个不靠谱点的爹！别生气，回头姥姥写信骂死他！”
骂完了，刘香兰小心翼翼的把碗推到他跟前，“小安，吃饭不吃？”
宋建安拿过碗低头苦吃。
宋建安在屋子里闷头睡了一下午心里的气儿消了一点。
“小安，小芳要下班了，你去接不去？”
“去！姥姥你要不要什么？我路过供销社顺便带回来。”
刘香兰摆摆手，“不用，你路上小心点就行。”
宋建安出了门，一路冲到罐头厂，等了小半天林芳才揉着手腕出来。
林芳坐上车后，宋建安一路沉默的往回赶。
“怎么了？不高兴？”
“没啥，我没爹了。”
“啊？！”林芳惊呆了。
如果她没记错，宋建安他爹应该在部队里。没想到正值中年，竟然没了。
愣了愣，林芳问宋建安：“那我们要不要赶过去看看？”
宋建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看什么看？人家有老婆看着，用你看！”
一路沉默的回到村里。
宋建安也清醒了。
“我当不成兵了？”
“怎么了？”林芳是知道宋建安初中的时候就宣称自己以后要当军人保家卫国，做军人是他的梦想。
“我以前那个爹把我撸下来了，他不让。”
所以，你爹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走不成了？那你怎么办”
宋建安的户口跟着他爹，粮食还有烈士子女抚恤每个月领一回，村里不发他粮食。以前上学还好，现在他都快成年了，总不能和以前一样。
“先试试能不能找个工作再说吧。”
第39章
林芳回家之后和林田三人说了宋建安可能不去当兵的消息，林田觉得很可惜，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听宋建安的话应该是他爹不让他去当兵，林芳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评价。知道宋建安最近心情不会好，林芳有空陪他走走看看。
新兵离开这天，宋建安一早把林芳送到罐头厂。之后哪里也没去，静静的坐在距离招兵点不远的人民路路口。
不断有一家几口簇拥着穿着新军装一脸兴奋笑容的青年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招兵点各种依依不舍的告别声远远的他都能听到。
快到中午的时候整个县城都沸腾了。
招兵点开出几辆大军卡，车上一排排站着胸前带着能遮住整个胸口的大红花的新兵，新兵们伴随着激昂的军歌笑着同追着军卡走的亲人挥手告别。
宋建安看着军卡和人群从他眼前经过，然后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
宋建安突然踹了一脚路边的电线杆，“去他爹的！以后求老子去老子都不去！”
这天下班的时候，林芳发现宋建安好像想开了，突然变回原来那个嘻嘻哈哈喜欢气她逗她的宋建安。
到家门口的时候宋建安一脸沉痛的拉着林芳的手，深情的不得了：“媳妇儿，以后我没工作，你会养我吗？”
林芳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抬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大概，不会。”
“林小芳！你休想！”
***
半个月过去，邮局的人带着一大袋东西到了宋建安家门口。
“宋建安有你的东西，来收一下！”
宋建安出来一看袋子的包装就知道是谁寄的，直接对邮递员说：“以后他寄来的东西我们都不收！打哪来送哪去！”
邮递员每个月都要往这家送东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宋建安，你咋了？你不收，让我咋办呢？”
刘香兰听到声音走出来，笑呵呵的赶人：“我们家和这家的人结仇了，以后他的东西可不敢收！”说完拉着宋建安回去哐当关上了门。
邮递员又喊了两声见没人出来，只能郁闷的把东西又带走了。
农忙过后，林芳家开始准备盖房了。
家里准备盖的是地基是砖头，墙面是土胚，房顶盖瓦片的半砖瓦房。虽然比不上宋建安家的砖瓦房，在村里也是让人艳羡的存在。
林家住房只有两间，林田打算堂屋住的两间先不动，把东边的饭棚拆了，在饭棚的位置盖三间房。以后他们全部住东边的新房，堂屋的两间一间用来做厨房，一间用来装粮食放杂物。等着林水年龄到了再重新给他盖房子。
林芳和林水觉得这样安排挺好，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材料家里早已准备好，林田去本家走了一圈说了一下开工的日子。
宋建安作为林家的女婿自然屁颠屁颠的跑来帮忙了。林田和宋建安带着大嫂在开工前几天把原地的饭棚子拆的干干净净。
家里开始挖地基打地基，林芳每天上班下班也帮不到什么忙，只能趁着周日休息的时候帮着做做饭。
等着砖头的墙面垒了一米高，家里盖房子的事情先停了下来。这时候秋收也到了。
安平县盖砖瓦房习惯夏收后建好地基，放置一个冬天。如果冬天的时候地基打的不好，经不住冻，出现裂缝坍塌之类就要拆了重新建一遍。地基没问题，开了春再接着垒上面的墙体和上梁加房顶。
期间林芳也收到了姑姑的来信。
宋建安的事情林芳自己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写信给姑爹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姑姑的回信说姑爹和宋建安爹不是一个军区，招兵的区域不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另外让林芳以后别多管闲事，以后不要问有关部队的事情，部队有保密条例。
林芳接到信后就放在了身后，反正宋建安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没有意志消沉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林芳没当回事儿，却不知道因为她的信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林芳信里的内容被审查的有心人记下，两边军区虽然说不上敌对，竞争总是有的。抓住对方征兵上的问题，趁机要了不少好处。也因为这个宋向华一系虽然没被降职，也受了不少挂落。
宋向华受了几天气，给儿子送过去的东西又被原封不动的扔了回来。整个人都要气炸，你不稀罕，老子还不送了！本来还想着给他安排个工作，现在也懒得管了。他倒要看看谁先服软。
王金生更是惨，好好的一个连长，差点被赶去训练新兵蛋子。
宋建安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帮着林家打完地基接着忙秋收，等着麦种下了地，已经入了冬。
闲下来后，宋建安思考了下人生，突然发现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过啊！
在县城几个工厂溜达了一圈儿，现在大冬天早过了招工时间。县里又到处打击投机倒把，卖个红薯都要偷偷摸摸。
难道真的要靠林小芳养了。
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啊！
过了年，踏入71年的大关。
林家的房子开始垒墙上梁加房顶，宋建安跟着忙完，林大有两口子笑眯眯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给你找了个活儿，在零件厂当临时工。”
安平县县城算上新开的罐头厂一共才三个大厂子，其中零件厂因为下属于平关市钢铁厂，最受重视，效益好工资也高，在三个厂子中是最难进。
“姥姥姥爷，你们干了啥？我记得咱家没亲戚在里边吧？”宋建安生怕姥姥姥爷为了他付出什么大代价。
刘香兰哼了一声，“看你说的，谁家还没门富贵亲戚？我有个表妹在零件厂当小领导，她家孩子多，前些年闹灾都快饿死了，求到咱家，我给了她家半袋粮食。现在把你弄进去是她家还咱家的救命之恩。”
刘香兰没告诉外孙子，她的表妹其实只是零件厂的一个普通女工。她到了退休年龄，家里的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等着接亲娘的铁饭碗。刘香兰这时候找上门当了拦路的程咬金，刘香兰表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犹豫了几天决定把她的名额给宋建安，不过，刘香兰要给她家一百块钱做补偿。
宋建安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高兴的跑上前亲了刘香兰一口：“姥姥，你太能耐了！”
刘香兰颇有些小得意，“那是，谁让我是你姥姥呢！”
宋建安认同的直点头：“对！我就是您孙子！”
下午接林芳下班的时候，宋建安向林芳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两人坐在车上一阵乐呵。
“零件厂距离你们罐头厂就五分钟的路，我以后先把你送过去再去上班！”
林芳点头赞同，点完了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亮的拍宋建安的后背：“这是不是说，我不用接着学自行车了？”
“想的美！”
“你为什么非让我学？难道想着以后我学会了带你？你好意思啊？”
宋建安表示他还要脸，他根本没这么想过。
“爱学不学？不就是仗着你的小短腿吗？”说完背上迎接了一拨儿连环拳击。
没等几天，宋建安顺利进了零件厂。
中午下了班，宋建安穿着一身蓝工装高兴的跑到了罐头厂。
“林小芳，走着！今天发了粮票，请你尝尝我们厂的大食堂！”
偶尔宋建安中午来看林芳，林芳会用自己的粮票带他吃食堂。这次终于能反过来了！
林芳当然不会拒绝，一路跟着宋建安到了零件厂。
零件厂比罐头厂面积大了两倍不止，几乎遍地都是男同志。走在路上宋建安高兴的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没人的时候林芳忍不住问：“这么多人，你这么快就认识了？”
“都是一个车间的，看着眼熟。多招呼几次，就熟了。”
到大食堂换了两份饭，林芳发现零件厂的饭菜量明显要比罐头厂大点。味道上倒是没什么区别。
“以后咱俩在你们厂吃几天，再来我们厂吃几天。咱们换着口味来。”
林芳笑笑，“可以啊！”说完看看宋建安碗里快吃完了，“你们这里给太多了，我吃不完，你要不要？”
宋建安不客气的看着林芳给他拨了小半碗。
吃完饭，宋建安带着林芳简单逛了一圈儿便把她送回了罐头厂。结果发现林芳一路把他领到了食堂。
“怎么不去你们科？跑这儿来了？”食堂里不少女工吃完饭三三两两趴在桌上休息或是说话。
“里面放着钱，当然要锁门。就是开着门，我一个人也不敢进。我在这儿趴会儿，等到上班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