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娅坐在床上,仰着脸看他。
“你得马上把那间该死的诊所给关了,”这是奥利弗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立刻,马上!”
西娅眨了眨眼睛。
“奥利,西娅?”门外传来了莫伊拉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妈妈,”奥利弗把声音放柔了一点儿,“我和西娅有些事要谈。”
“奥利,别太久了,让你妹妹好好休息。”莫伊拉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已经越来越远,看起来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奥利弗答应了一声,很快又转回了头来看自己的妹妹。
西娅终于有了回应。
“首先,我很高兴你依然关心我,”她说,“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变种人而疏远我。”
奥利弗弯腰,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妹妹。我爱你,西娅。”
西娅点了点头:“嗯,这确实是你唯一一件让我感到欣慰的事了。”
兄长额头的青筋几乎否已经要暴起:“西娅,你疯了?每天和超级英雄们打交道,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奥利弗说完,就发现妹妹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自己。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有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时的神色。
“奥利,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说我在冒危险的人。”少女说着,伸手搭上了他的胸口,就落在心脏边的位置——就在几个小时前,那里还留有一道险些致命的枪伤,“另外,我得提醒你,如果没有那间诊所,你现在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虽然你昨晚昏迷了,但这不是你翻脸不认账的理由。”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他的目光甚至像是看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
奥利弗噎了一下。
“西娅,这不一样。”他试图解释,“你不知道这五年我经历了什么!”
西娅点头:“你也不知道这五年我经历了什么。”
她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道:“所以我打算告诉你这五年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尽管,很显然你并不打算对我做同样的事。”
奥利弗又噎了一下。
他有些恍惚地回想着,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的妹妹聪明、乖巧、懂事,尽管并不时常和他一起玩闹,但毫无疑问她非常可爱。但他从来不记得……她是这么一个说话甚至能噎死人的姑娘。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又发现……他的妹妹说得该死的对极了——他从来都没打算告诉她自己这五年里发生的事。
“我只是不想把你卷进这些危险里。”他最终也只能这样辩驳了一句,听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心虚。
“看得出来,”果然,他的甜心姑娘毫不犹豫地用一种干巴巴毫无起伏的语气又接了一句:“所以你宁愿在半夜的时候被同伴带到我的诊所来求我救命,也不想告诉我真相。”
“嘿!西娅!”奥利弗几乎要头疼,原本因为妹妹偷偷冒险而攒了一晚上的怒气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无所剩了。
西娅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决定放过自己的兄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奥利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五年前,你和爸爸出海后不久,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有很多警察。他们告诉我,你们出海时乘的那艘金牌奎恩号在风浪中失事了,没有一个人生还。”棕发的姑娘转了个身趴到床上,支起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回忆着,“其实我已经有点儿记不清那几天的事了。我只记得,妈妈几乎是当时就崩溃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说话。”
她还记得,那天她送走了警察,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他们前不久新拍的全家福,依然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也不记得那个晚上做了什么梦,只是隐约还能记得睡梦中那种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和失控感。
细微而连续的惊叫声把她吵醒——睁开眼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眼前的一切却几乎要让她窒息。
整间屋子的墙上和地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那是她原本放在窗台上的一枝绿萝,她睡前才不过十几公分长,一夜之间却缠绕攀援着占领了整个房间的墙面,却又因为养分不足而干枯死去,只剩下满墙枯黄的“尸体”。
“你还记得你走之前我养的那只仓鼠吗?”西娅转回头来问他。
奥利弗皱着眉努力地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些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叫什么来着……呃,球球?”
西娅点点头,淡淡地笑了一下:“它死了。”
在爬满藤蔓的屋子里,她有些木然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惊恐地发现原本她养的那只圆滚滚的仓鼠像是被充了气的气球一样涨大了整整一圈,正痛苦地细声尖叫翻滚。她打开笼子,想看看它究竟是怎么了,手指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它几乎又膨胀了一倍、同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出了一条腿来。
她吓了一跳,几乎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收回了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仓鼠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蹬了蹬腿,终于没了动静。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上,猛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似乎是被地上的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也许甚至流血了——很疼,但她的目光却只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脚下。
——她原本只是刚刚过肩的头发,一夜之间长及脚踝,长到……能把她绊倒。
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你知道刚刚得到爸爸和哥哥的死讯,一觉睡醒又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是什么样的感觉吗?”西娅翻了个身,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也没有想要兄长的回答,只是稍稍停顿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又接了下去,“老实说,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奥利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西娅有点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回想起来,她在那几天里的记忆总是显得有些混沌和模糊,只记得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跌跌撞撞地跑去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找出剪刀,毫不犹豫地把那头有些惊人的长发齐肩剪断。她甚至不在乎一头长发被剪得坑坑洼洼参差不平,就仿佛一切的恐惧惊慌,都会随着这一把头发被剪断的“咔嚓”声一起应声而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始终都只是“仿佛”而已。
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怪物。
她不敢开门,女佣来敲门喊她吃饭,她也是含糊过去、不敢走出房间——好在她的母亲看起来情况或许比她还要糟糕,也没有人在意这些。她一个人抱着全家福,靠着门在房间的地上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小时,也许足有那么一整天,直到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好,西娅。”
脑海里的声音这样叫着她的名字,温柔得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她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居然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低声回应了一句:“你是谁?”
“查尔斯·泽维尔,你可以叫我查尔斯。”那个声音不疾不徐,甚至像是带着点哄孩子的纵容意味,“我猜你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如果你不介意,现在可以开一下大门,他会帮助你。”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人在和自己说话——这听起来简直有些荒谬。但也许是那个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她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她坐了太久,突然的站立让她几乎有些踉跄,但她还是拖着发麻的双腿有些艰难地移到了窗边。
从窗口往外看去,奎恩宅的大门口,正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房门吩咐女佣去开门。
几分钟后,她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门外,然后是门被敲响的声音。
“女佣下楼去了,现在只有我在门口。”她听到门外的人这么说——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语气不算太温柔,但听起来莫名地让人有些心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房门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抬起头,就从缝隙里对上了男人的脸。
他在屋内也依然戴着一副墨镜,这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并没有急着进屋,甚至都没有往屋内张望些什么,只是低下头看了过来——他比她高了太多,即使低下头也依然有着显著的身高差。他想了想,干脆又弯了腰和她平视:“西娅?我猜查尔斯已经向你问过好了?我能进来吗?”
西娅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迟疑着点了点头,慢慢地又把门拉开了一些。
他似乎也不急,耐心地由着她慢吞吞地把门打开到足够他通过,然后才踏进了屋内。
西娅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男人正仰着头环视了一圈爬满枯藤的墙壁和天花板,发出了“噢”的一声轻叹。
西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紧紧地抵着门板,咬住了嘴唇。
然后男人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她,笑了一声。
他戴着墨镜,看不到眉眼,五官的轮廓看起来虽然英俊却显得略有些冷硬。但这时候一笑起来,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我小时候造成的麻烦可比你大得多了。”他笑着耸了耸肩膀,“我是斯科特·萨默斯,你可以叫我斯科特,或者镭射眼。”
西娅有些不太明白“镭射眼”的意思,然后就见他伸手搭在了自己墨镜的一侧,随即就有两道红光从他的眼中疾射而出,天花板上缠绕的藤蔓瞬间被切割断裂,然后在落到地面前又再次被红光射中而化为灰烬。
而天花板上,光洁如新,仿佛几秒钟前爬满的枯藤都只是她的幻觉。
西娅几乎是目瞪口呆。
“你看,”斯科特回过头来,声音轻快,“相信我,你真的乖巧极了,这可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
西娅终于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还有些僵硬,但至少毕竟是笑了。
斯科特在地上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西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在他身边一起坐了下来。
然后他用一种温和而平静的语调向她解释了什么是变种人、什么是X基因、他的能力是什么、刚才在脑海中和她对话的人是谁……甚至耐心地回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
“能力的觉醒通常是在青少年时期、或是由于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引起,起初通常都会有些失控,你需要学会控制和使用它。”斯科特说着,一边向她伸出了手,“查尔斯和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校会教会你这些,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去学校见见查尔斯?在那里,你会找到很多和你一样的同伴们。”
西娅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他的手时猛地顿了一下,飞快地又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一旁笼子里的仓鼠身上。
斯科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快就意识到了些什么。
“西娅,不要害怕你的能力。”他的声音并不同于查尔斯的温柔,听起来却异常的可靠,“这是上天给予你的天赋。”
西娅抬头看他。
即便是都坐在地上,他也高出了她太多。
他的手还伸在她的面前,明明被深色的镜片遮住了整双眼睛,她却好像依然能感觉到他视线里的信任和坚定:
“你当然能控制它,西娅。”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又伸出手试探着靠近,屏住呼吸、小心地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掌心。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稍稍松了口气,慢慢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男人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握住她,伸出另一只手来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很快就站了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环视了一圈: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房间收拾一下。”
西娅看着他像刚才一样转眼之间就清理干净了房间墙壁上的枯藤,然后他的视线在仓鼠笼子上停留了一秒,又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略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然后问她:
“急救箱在哪?”
西娅下意识地指了指梳妆台边的柜子。
斯科特很快打开柜门找出了一个急救箱,然后在她跟前蹲了下来,温柔地给她膝盖上的伤口消了毒、贴上创可贴——动作熟练得一气呵成。
“你现在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吃点东西。等天黑以后趁没有人看见,我带你去把你的宠物埋起来——你想把它葬在哪?院子里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她那头参差不齐的头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许回学校的路上我应该再带你去修剪一下头发?”
之后那天晚上,斯科特牵着她去院子里埋葬了她的宠物,然后真的还顺路带着她去了一趟理发店。
“走之前我敲了妈妈的房门告诉她我要出门了,不过她没有回答我。”西娅又回到了趴着的姿势,“我以为校长都是那种和蔼的老头子,到了泽维尔学校,才发现原来查尔斯看起来很年轻,而且长得好看极了。”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温柔而睿智,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辰。
“我以为你是在向我解释你的经历,”奥利弗忍不住打断她,“而不是在吹嘘你的校长有多么英俊?”
“这不是吹嘘,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西娅歪着头看他,“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查尔斯和斯科特都比你英俊。唔……查尔斯还非常富有。”
“亲爱的,”兄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过来,“我以为在你心里最英俊的男人毫无疑问应该是我?”
“老实说,其实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斯科特、队长、查尔斯、托尼、布鲁斯……”西娅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男人的名字,脸色看起来有些难以抉择,却就是没有提到兄长的名字,“我总是难以下定决心到底谁更英俊一些,最重要是的是,后三者都比你更有钱——我是说,更有钱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