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音愣了一下才明白为什么上来就说这个，一言不发地扬手，用惊雷在面前划了条线。
“轰隆！”
雷电贴着杀马特落脚的地方炸穿一片冰层，玉屑纷飞，末端停在言陵留下的鲜红血液前。
伊卡尼安用异能转移多余的能量才没有受伤，停在离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大将，战舰雷达失灵了，我刚才找不到你才这么做的。”
“——所以，是我让你把言陵的右手砍下来的？！”纪天音怒极反笑，一贯阴沉的下垂眼蓦地凌厉，向前踏出一步时身后立刻出现数颗灿烂的光球！
荧绿，淡紫，鹅黄……像浮在水上被阳光折射出斑斓色彩的一滴汽油，如此瑰丽而迷幻。
那是S级雷电异能者才能制造的球状闪电，内部蕴含千万焦耳能量，却能带来最安静的瞬间死亡。
闪电球形成后的移动轨迹不受异能者控制，很容易误伤自己人，所以哪怕是S级的杀招纪天音也没在混战时用过几次，现在附近只有伊卡尼安一个，当然可以尽情招呼。
彩色闪电球越来越多，在纪天音身旁浮浮沉沉，如果一起爆炸，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完美免伤？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变得这么弱，还是换个话题吧。”伊卡尼安满脸无辜地迎着怒火，加快步伐，肆无忌惮地冲向被闪电球笼罩的纪天音，“大将，你现在可是完全被打上了叛国者的印记，我是奉命来平叛的，但你不觉得我们其实没有对立的理由吗？”
球状闪电被从远至今的气流干扰后开始移动，有的晃晃悠悠，有的却快得看不到轨迹，一只剔透的红色闪电球率先撞上侵略者，接下来的其他同伴似乎也找到方向，争先恐后地扑向伊卡尼安！
“……”
无声的爆炸密集如落雨。
纪天音在爆炸的刺目白光闪成一片时，在合金外骨骼的帮助下高高跳起十米，以人类绝不可能凭身体达到的高度跃向旁边的冰川！
钢铁1区制造的生物外骨骼装备相当于轻减版的作战机甲，提供的防御力和灵活性甚至超过强化异能者的身体，搭载的能源可以满状态运转半个月，足以弥补omega的体能差距。
只是自身仍具有一定重量，装配太久仍会消耗体力。
纪天音在装备辅助下沿着冰川光滑的山壁攀爬，几步跃上顶端，低头用目光搜索刚才站立的地面，身后却突兀地传来含笑的说话声。
“——好开心，你是在关心我吗？”
数十颗球状闪电的能量密度都没炸死他，看来想要突破战场最强防御异能的屏障比预计中更加困难，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纪天音心下一惊没有回头，不假思索地按下腰间的双枪开关向身后打出一串子弹！
“哒哒哒！”
一边攻击，一边打开喷气式推行装置向绵延不绝的冰川另一侧滑翔。
伊卡尼安抬手捋了捋淋湿后冻脆了的发丝，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我知道逼宫是大哥的主意，只要你不再帮助他就行了，我会帮你们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帮助陛下征服整个星海不好吗？”
无视一切伤害的男人在半空中追上纪天音，精确地找到她战斗头盔的接缝处狠狠拽开！“我在你面前又不是什么‘殿下’，如果你想，甚至可以回到第一师团，我还可以当你的部下哦，大将。”
纪天音冷不防失去一样重要装备却无法夺回，在空中努力调整姿势，于冰川另侧平稳落地后才挤出两个字：“……做梦。”
虽说嘴炮也是攻击的一环，两军对阵光是干打架那多没有看点，可边打边互骂太消耗体力，也就伊卡尼安能这么喋喋不休。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听，所有心理活动可以简单总结成霸气一句话：
——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想策反我，你算老几？
“不投降还能怎样？凭你现在的实力赢不了我的！还真以为克诺修斯愚蠢的发言能煽动多少人吗？你们谋反的唯一下场就是失败后被处死，现在投降至少可以作为异能者得到赦免……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哦。”杀马特无视所有冲击力稳稳落地，打量那张出了层薄汗的脸庞。
除了汗水，她的脸上还有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看到他就觉得恶心……不过有情绪总比没情绪强，伊卡尼安被讨厌了一样觉得开心。
危险的滋滋电流音点燃空气。
纪天音头顶的呆毛迎风飘摇，在冰川包围间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你死之后陛下没有其他儿子，就算不情愿也不会责罚我们的。”
“不行啊，我经营了这么多年才得到接近皇座的机会，怎么能现在放弃？”伊卡尼安随手把扯下来的头盔远远扔开，踏过雪地杀近目标！“所有碍事的人都必须铲除！只是想再问一句——如果那时被华莲制造出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纪天音险险避开迎面的杀招：“至少我不会对曾经的同伴下杀手！”
“说得倒轻松，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恨上我了，难道装好人就能改变现状吗？”伊卡尼安的卷发被风吹起，遮住狰狞的眼睛，“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们，不光你们，我还讨厌很多东西……小时候讨厌被关进笼子里，讨厌被吃掉，在第一师团也讨厌折桂七英杰这个称呼！每天晚上入睡时都在恐惧身份暴露，或者有哪里做得让蜘蛛不满意，不然还是逃不过暴露的下场！”
“你……”纪天音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忙于躲避对方的进攻腾不出时间开口。
伊卡尼安的负面情绪此刻彻底爆发！“我不要你的同情，没有能力自保就依附着蜘蛛为生，等到合适的机会就把他们全部消灭……我在每个生死相关的时刻里都做出了当时最好的选择，这有什么错？”
“是啊，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这些曾经真的将你是做同伴的傻子，可、可以了吗？”纪天音双臂交叉用电流强化身体，全力挡下他飞踢来的一脚，滑向后方的双足在地面留下深深刻痕。
伊卡尼安单手在地面一撑，拧腰而起拉近距离，寸步不放她离开：“大将，在来的路上我做了个梦，不是从蜘蛛那里继承的预知梦，只是单纯的大脑活动而已……我梦见自己在拿到月桂白金勋章后向你坦白了身份，你和其他人都帮我向帝国隐瞒一切，然后消灭了全部卜特族遗民。”
“嗬、嗬……”纪天音大口大口喘息，努力平复呼吸节奏。
伊卡尼安飞快地笑了一下，抢在她开口之前打断：“你想说不可能的，对吧？”
第210章
纪天音的体力过度透支, 一口气还没喘匀所以无法回答。
唯有期盼“反派死于话多”这条定律起到效果，至少让杀马特在喋喋不休时咬个舌头什么的。
然而就像伊卡尼安自嘲的那样，这个梦境成真的希望无比渺茫。
卜特族有干涉因果的能力, 一定会早早预知到危险，威胁伊卡尼安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七英杰一致对外的情况。
可是, 若有百分之一的偏差存在呢？
伊卡尼安步步上前, 将纪天音逼至无路可退的冰川之底，伸出尖尖的黑色指甲隔着空气抚上她的眉眼轮廓：“如果那时我这个叛徒向你求救，你会帮助我吗？”
那双如华莲皇后一般深沉的黑眼睛里不掺杂任何神经质的狂热和歇斯底里，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结果。
——你会吗？
——还是因为把潜在敌人揪出来了而愉悦，迫不及待地把他捆起来向帝国邀功请赏？
——无所不能的女alpha拯救了那么多人，是否愿意对一个肮脏卑劣的人伸出拯救的手？
纪天音给不出答案，脊背贴上冰冷光滑的冰墙开始绝地反击！背后突然出现一支银质长矛，如飞剑一般悬于空中，在电磁操纵下灵活地冲向伊卡尼安！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哈……”伊卡尼安侧身避开攻击, 从她的行为里读懂了答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冲上去。
纪天音抬手又召出一支银矛，充能后再次向他狠狠掷去。
“嗖！嗖！嗖！”
伊卡尼安游刃有余地一一躲避。
十二支长矛逐一袭向他的身体, 但最精准的一击也不过贴着颧骨而过，错过目标后一头扎在坚冰地面上。
长矛攻击尽数落空, 却在地面织出一个不祥的圆形图腾，将他包围其中。
纯银加石墨烯带来的绝妙导电性不受低温影响，躁动的雷电在长矛间来回穿梭, 形成混乱的磁场。
磁场频率带着危险的气息，足以干扰脑域，似乎针对异能者发明的抑能头盔也采用了同一原理……
伊卡尼安被困在磁场中央，仍然气定神闲地望着三米外的纪天音：“没用的，磁场也是能量的一环，同样会被转移……大将，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能力才对。”
“但你不了解我……”纪天音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累得脱力，却扯开枯白的唇露出微笑，“至少与你战斗的时候，我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什么意思？
伊卡尼安还在思索话中的含义，突然发现她的身体重心不稳，在以极轻微的幅度摇晃，散落身旁的碎冰同样簌簌抖动！
那是……海浪的节奏？
S级能量转移发挥到极限时，声音、风压、冲击波、极端严寒……所有客观存在的能量无论多寡都能完美转移，保持身体永远处于适宜生存的环境下，哪怕天崩地裂也屹然不动。
——但这个能力的弊端是，他对周围的环境变化很不敏感。
以纪天音精锐战士的掌控力都难以在地表保持平衡，可见大地的颤抖有多剧烈！
伊卡尼安不敢轻易收起异能，却迅速判断出发生了什么：“9区的大陆都是薄厚不一的冰层啊……我想想，我们现在已经在海上了？”
言陵在断手前用异能将这片冰盖破坏得七七八八，此刻完全从大陆剥离，正被底下的暗流推动着缓缓向海洋深处漂去。
分离的浮冰如同一座孤岛，距离岸边已有长长一段距离。
难怪对战时大将主动把他引向冰川另一侧，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广阔浮冰离开的场景。
纪天音轻蔑地抬了抬眉毛，下一秒，比alpha肌肉密度更小的一米四omega在狂风下飞向天际！
身体被失重感疯狂撕扯，那种体验却不可怕，因为被稀释到极限的雪松木气味闻起来仍然明晰。
布洛德守在风眼里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她，带着笑意的问候声响起：“欢迎回来。”
纪天音被温暖的手臂锁在怀里，与伊卡尼安对战时的冷峻表情如初春雪融：“这次可要飞得稳一点。”
浮冰之上。
伊卡尼安不会被一切外力影响，自然也不会被风吹起，于是逃走的时机转瞬即逝。
孤岛四面八方突然升起高高的水幕，混合着冰碴向中心合拢，随即封冻如不可突破的坚实墙壁！
“啧。”伊卡尼安提起匣子状的粒子枪疯狂扫射，却打不穿愈发厚重的冰墙。
只要能量没有直接作用在他身上，最强防御异能者也仅仅能用普通的武器进攻……
四面墙壁呈包拢之势封死这座浮岛，在突然加大的重力下开始下沉！
伊卡尼安不受重力影响，却无法阻止自己被封进一口正在沉入海底的晶莹剔透的棺材。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微笑：“先用不断攻击让我必须使用异能，如果中途撤回大将就会离开，可保持能力就无法逃走……”
隔着淡蓝色的冰墙望出去，岸边隐约能看见大哥克诺修斯，夜精灵的银长发随风浮动，置身事外般望着最小的弟弟。
身边的日影不知何时脱离战圈，蹲在水旁，凝冻的白霜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到浮岛。
阳炎追在后面想要融化坚冰，被突然出现的关夜飞一拳打进雪地，砸出个人形深坑。
——真是漂亮的群体作战。
“你们一大群人冲过来，我可什么都没有……”伊卡尼安单手按在极寒的透明棺材板上，任凭海水将四周吞没，用极轻的气音保证，“我会成为皇帝的。”
完全封闭的空间里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举起腰间的粒子枪，狂笑着对准大脑按下扳机。
“砰！”
一簇血液喷溅在冰壁上，涂得一片鲜红。
……
大气平流层，第二师团旗舰内。
有人从维生舱里一.丝.不.挂地爬出来，甩着发丝上的营养液，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黑发黑眼，腹肌紧实得恰到好处，全身一丝伤痕也无，没有烟熏妆和指甲油的纯素颜有股清秀的邪气。
“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具备用身体，克.隆太多果然会导致异能水平下降啊……”
伊卡尼安嘀嘀咕咕，拿起放在旁边的浴巾擦干净水渍，随手围在腰间，就这么半裸着走出去。
“全军听令，撤离出9区的大气层，驻扎在近地宇宙，别让他们离开。”他按下对讲机命令，想了想又吩咐，“补给舰去给我找个纹身师。”
“报告CIC，属下没有听错的话，您是需要纹、纹身师吗……？”
伊卡尼安不适应地抚摸光滑的双臂，总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东西，补充道：“找个会做骷髅蔷薇图案的。”
……
9区地表，南极点附近，蜂后型飞船撤去光学迷彩，从皑皑白雪中显露真容。
纪天音在温暖的大厅里摘下.身上的合金外骨骼，立刻被脱力感笼罩全身，脚下一软。
布洛德眼疾手快地扶她一把，托着小小的omega放在沙发上：“体力透支了？你坐一会儿，我马上拿营养液过来。”
“嗯，打了半天肚子饿了。”纪天音脑海里出现营养液那种嚼棉絮一样软塌塌的无味口感，突然一阵反胃，“还是别去了，不想吃那种没味道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