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母亲这是在吃如英妹妹的醋?”元华公主忍不住捂嘴而笑,“您不服,回头把她多招进宫里来,这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深了。”
她笑道:“去年如英妹妹才与她相处多久?之前连信都没通过的,结果现在她却肯为如英妹妹千里入京,还冒险进言,可见是个性情中人。既如此,母亲何愁抢不过如英妹妹?”
“胡说,”皇后嗔她道:“我是那等争风吃醋的人吗?”
她不过是觉得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对等的回报罢了,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元华公主却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道:“好好好,您不是,我是行了吧,她还是个义女呢,可我看着您关心她可比我这个亲的多多了。女儿现在可吃醋了。”
“好好好,我关心你,疼你。”皇后抱着女儿,对林清婉的最后一点怒气也消散了。
她挥了挥手道:“算了,改日再让她进宫请安吧,我看今日她也吓得够呛,你父皇半句话未说,她自己就把夏收全送出来了。”
“这不是为父皇分忧吗?”
皇后哼哼道:“你父皇再难,能有她们姑侄难?他底下还有一大群大臣呢,再不济还有各大家族呢,什么时候国事倒让两个弱女子来操劳了。”
元华公主知道她母后最是扶贫怜弱,如英从小强势,所以虽然处境和林清婉差不多,她母后最多也就心疼一下。
可林清婉不一样,和有钟家军做后盾的钟如英不一样,林清婉是真正的弱女子,今日她的打扮又正好扮嫩示弱,刚好挠在了她父皇母后的心口上,不然今天这一关哪那么容易过?
她深知她父母的这个弱点,以往也没少利用过,但她是他们的亲近之人才得以知道这点,林清婉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就是几个兄弟也没发现父母的这个弱点的。
出了宫的林清婉直奔郡主府,想了想,还是将箱子底下的一本笔记找出来,翻到其中几张纸,摸了摸,还是将它撕下来烧了。
这是从林智手记上抄下来的,上面记载了几件帝后的小事,还有林智的几个点评。
林清婉对皇帝和皇后的了解都是从林颍,林智和林江留下的手记中总结出来的。
元华公主起了怀疑,那这几张纸就不能再留着了。
林清婉惋惜的将纸烧了,自我安慰的想,好在他们的手记零散混乱,原始史料倒是可以保留下来。
而且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那毕竟是先祖手记,和她这种总结性的笔记是不一样的。
林玉滨木呆呆的看着姑姑把那几页纸烧了,这才懵懵的问,“姑姑?”
林清婉就回头对她道:“这属偏门,不是什么好方法,你以后不要学我。”
“既然不好,姑姑为何还要这样做?”
“因为姑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啊。”林清婉眼中闪过淡淡的悲伤,看着她不舍的道:“但你的未来还长得很,以后你还会有子女孙儿,所以不要学姑姑。”
林玉滨突然间有些惶恐,咬了咬嘴唇问,“姑姑也只比我年长三岁而已,我的未来长,姑姑自然也有许多时间,怎么会不够?”
林清婉道:“现在姑姑可以给你打好基础,可姑姑的前面没有挡着人,时势不由人,哪有时间给姑姑?”
林玉滨听她说的时间是这个意思,便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姑姑您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帮您了。”
林清婉欣慰的摸着她的脑袋道:“是啊,今天玉滨表现得很好,比姑姑还强些。”
林玉滨就跟姑姑爬到一张床上,继续宫里的问题,“所以您为什么要表现得怀疑陛下?还有,您不是说要把泥活字和木活字送给陛下吗,怎么这两样东西却没出现在礼单之中?”
林清婉道:“暂时用不上了。”
她顿了顿后道:“洪州的事复杂得很,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所以你不要过问了,更不要参与。等以后能说的时候,姑姑会告诉你的。”
林玉滨虽好奇不已,却还是憋住不问了。
“至于表露怀疑陛下,”林清婉苦笑道:“你就当姑姑还年幼,城府不够深吧。”
林玉滨忍不住默默地看着她姑姑,您这样装弱真的好吗?
皇帝出手可比林清婉周刺史他们快速,厉害多了,几乎人才派出去三天,林清婉还关门打扫郡主府时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洪州的确起了战事,从南汉撤回大楚的楚军悄悄陈兵边界,在某一次跟大梁的日常小冲突后猛然爆发,大举进犯大梁边界。
钟如英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主营虽后退了五里,却没失去国土。当时钟如英就发了加急文书进京,可惜出去的人没回来。
后来楚军进攻越猛,对方援军也越来越多,钟如英一再发出军报求援却得不到回应。
如今洪州虽未丢,梁军却已经后退了二十里,如今正据守在洪州城内。
至于封锁洪州让朝廷收不到军报的人,虽还未有确切的证据,但对方这么大的步骤,皇帝手底下的人又不是酒囊饭袋,怎么会查不到蛛丝马迹?
更何况皇帝本人也有所怀疑,那些收集过来的证据不过是更确定了他的猜测罢了。
第216章 拜访
皇帝出手,一直被封锁的洪州好似一道被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样传来无数信息,直接把朝廷给砸懵了。
大臣们都惊呆了,楚国都进攻近一个月了,他们竟然才收到消息,因为消息滞后,他们还不知道钟如英的公文被拦截的事。
于是第二天便有雪花般的折子飞向皇帝,全是弹劾钟如英隐瞒军情不报的,气得皇帝当朝砸了杯子。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钟如英往外传递的消息全被截了,洪州跟外界断了近一个月的联系,这其中还牵涉到林氏,尚氏,卢氏子弟和苏州刺史周聪的儿子。
满朝皆静。
钟如英隐瞒军情还是玩忽职守,有人拦截边关急报,那可是如同造反,性质根本不一样。
最要紧的是谁会去拦截洪州的消息?谁有这个本事?
两者结合,达到这个条件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怼的,所以大家都沉默了,决定等事实调查清楚了再说。
如今,如今还是打仗重要啊。
皇帝的寿辰就要到了,总不能他过寿时国家还在打仗吧,那还有何喜意可言?
所以上到六部尚书,下到各部堂官都表示要怼死楚国。
户部尚书虽哭穷,但依然咬牙道:“臣会下令各地官员筹措军粮。”
兵部尚书也道:“可从灵州和江南两地调兵支援钟将军……”
工部表示他们新改进的投石机可以投入使用了……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林清婉后面补交的折子交给内侍,让他给下面的大臣看,“苏州刺史周爱卿已经备了一部分粮草,加之林郡主愿将今年夏收的新粮和去年余下的一部分粮食全部捐献给国库,这头一批粮草就算差不多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粮草已备齐,且不日就能从苏州出发往洪州去,援军也可以开始动了。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心中皆是一喜,他们最喜欢林郡主这样的人了。
其他大臣则有些嘴中泛苦,心中酸道:林家的人怎么都爱捐东西,这还有完没完了?
不过林清婉这一弱女子都捐了,其他大臣甭管心里愿不愿意都掏出了一些。
皇帝本意并不是叫他们捐东西,当然他们捐了他也会扯扯嘴角表示喜悦的,他扔出林清婉的折子不过是为了告诉他们。
连林清婉这样一个不在野的郡主都知道边关战事为重,此时你们吵什么?
先帝和林颍留下的传统,一旦遇上外敌,什么事都比不上御敌重要。
所以皇帝虽恨不得将背后之人揪出来打一顿,但还是得把火憋着,先救洪州。
与此同时,朝廷还选派了官员出使楚国,虽然楚国已经大举进攻,但皇帝想过个好寿,能说和就说和,不能说和就拖时间,哪怕拖不了时间,趁机去骂骂楚帝也是可以的。
林清婉又进了一次皇宫,皇帝与皇后对她的态度都比上次温和了不少,虽不知他们心中如何想,但至少彼此间维持了平和。
林清婉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敞开大门待客,以及出门拜访。
他们第一家要去的便是谢家。
就算已经归宗,“她”还是谢逸鸣的妻子啊!
谢夫人在郡主府住了两天,帮她把将内院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府。
之前林清婉不上门还可以说刚到京城要安顿,现在既然已安顿下来,自然是要去谢家拜见的。
这一次林清婉没带林玉滨。
用林清婉的话说就是,“谢家除了谢夫人,其余人不必深交,你近来受惊不小,就在家休息吧。”
林玉滨知道姑姑还在介意姑父的死,也的确不喜欢谢家人,便点头应下了。
谢延可不敢轻看了他这位儿媳妇,收到她的拜帖后便提前一天请假在家,就连他爹谢宏这天都没去上班。
谢夫人更是直接盛装等待,谢逸阳和妻子李氏没想到家里对林清婉这么重视,一时有些怔然。
而还年幼的谢省和谢暄只知道今日家里要来重要客人,他们终于不用读书识字了,高兴得不得了。
谢暄依然陪伴在谢夫人身侧,如今他很依赖谢夫人。
可谢夫人今日显然对他不太关注,看见他时便面色淡然,不过还是留了她在身边。
因为李氏在她身边伺候啊。
李氏看着依偎在谢夫人身边的儿子,心一抽一抽的疼,虽然她早已放弃这个儿子,也是她主动疏远他,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亲近谢夫人。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后生下的孩子,还带了四年的。
李氏又忍不住看了谢暄一眼,抿了抿嘴端茶给谢夫人,她总觉得他们比往日更亲近了几分,莫非这个疯婆子折磨暄儿了?
谢夫人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嘴角微挑,起身往前去,“走吧,婉姐儿就快要到了。”
林清婉准时上门拜访,两边见面先是一愣,然后谢宏便带着谢家人先行了一礼,林清婉嘴角微挑,屈膝回了半礼。
这一刻,她还真特别喜欢郡主这个身份。
谢宏和谢延见她站着受了全礼,眼中便微微一暗,谢宏心中更是幽幽一叹,扫了一眼高兴的谢夫人,到底是有了裂痕,只怕难以弥补。
一行人转战花厅,你问一下身体状况,我谈一下农桑稼樯,远远看着倒也算其乐融融,可这不像是见儿媳孙媳,倒像是见同辈的贵客一样。
这和谢宏和谢延想象中的见面场景根本不一样,但基调从一开始见面就定下了。
林清婉受了他们全礼,却只回了半礼,显然是要恪守皇家礼仪,他们便也只能矮下脊背。
这就是谢家的失策了,为了以示对林清婉的看重,谢宏这才和谢延站在花厅门前那儿相迎,没想到却让林清婉掌握了主导权。
见林清婉面上客气,却只对谢夫人一人表达亲近之意,谈了半天还是一副淡然有礼的模样,谢宏就知道想要和以前一样维持住谢林两家的亲近是不可能了。
他心生去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将战场留给他儿子。
都是他儿子惹出来的祸,自然交由他解决。
第217章 心疼
谢延却没他爹那么清醒,虽然知道林清婉对谢家客气疏远,但还是指了谢夫人身侧的谢暄道:“这是你二侄子,暄儿,来给你婶娘请安。”
谢暄懵懵懂懂的上前,抬头看了眼林清婉,这才要跪下磕头,李氏紧张的攥紧了手。
林清婉却一把将人扶住,将他拉到身边道:“刚才不是与你哥哥行过礼了?不必再多礼。”
想了想,林清婉从白梅手里拿了一个荷包给他,笑道:“里头是些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
谢暄扭头看了一眼谢夫人,谢夫人就笑道:“既是你二婶给你的,你便接着吧。”
谢暄这才高兴的拿了,蹬蹬蹬的跑回谢夫人身边,讨好的将荷包递给她。
谢夫人没接,笑着道:“你自己拿着玩儿吧。”
谢延瞥了她一眼,对林清婉道:“你母亲很喜欢这个孩子,已经带在身边养了大半年,我的意思,你和二郎膝下没个孩子,要是愿意不如就把这个孩子过继了,也让你母亲身边有个孩子陪伴。”
谢夫人嘴角带着冷笑,抬头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变过,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带着两分浅笑道:“劳烦公公费心,只是养孩子不是只给吃喝就够了,还得教他做人做事。不然,养而不教与畜生有何异?”
谢延脸色一变,一旁的谢逸阳脸颊抽了抽,忍下了。
林清婉继续浅笑道:“二郎不在,我能力有限,年纪又小,哪里养得好一个孩子?所以我没想着过继嗣子,尤其是,这么幼小的嗣子。”
谢延就沉着脸道:“你可以交给你母亲来带,她膝下空虚,有个孩子在身侧总会更好些。”
林清婉忍不住轻笑出声,“公公,大伯还在呢,母亲膝下怎会空虚?”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难道大伯不是母亲的儿子?谢省和谢暄不是母亲的孙子?”
谢延青着脸道:“大郎当然是你母亲的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是继子,对谢夫人不会那么真心?
这意思露出来,外人怎么看他儿子,怎么看谢家?
他脸色沉郁,最后道:“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林清婉就笑道:“公公说笑了,我还是很愿意的,只是能力有限罢了。而且,”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谢逸阳,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道:“我想就算我不过继,大伯也会孝顺母亲的,他生的孩子还是得在母亲膝下尽孝不是吗?”
谢逸阳脸颊抽了抽,咬着牙道:“是!”
林清婉满意的点头了,扫了一眼谢省和谢暄,诚心建议谢逸阳道:“大伯,虽然我不太会养孩子,却也知道些道理,这一碗水得端平,兄弟才能和睦,不然单偏爱其中一个,只怕本来和睦的兄弟也会生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