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唰”的一下转头,这才看到东偏门那边正停了一辆马车,上面印着林氏的族徽,一个小脑袋正瞪大了眼睛从里面伸出来,一脸惊诧的表情。
林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哽咽道:“玉滨妹妹!”
心都蹦到了嗓子眼的卢理和卢瑞也忍不住落泪,先他一步奔过去抓住马车,“林妹妹,你来得正好,我们的路引等都丢了,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林姑姑在不在,肯不肯给我们做个保。”
这时候俩人也不客套了,一声一个妹妹亲热不已。
林玉滨撩开帘子下马车,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又扫,道:“姑姑在郡主府呢,你们,你们怎么变成了这样,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姑姑想尽了办法找你们。”
林佑不好意思的抹干眼泪,道:“事情太多,一时也说不清,妹妹,我们先回家吧。”
林玉滨这才看向卫兵,卫兵不等她问便躬身道:“既是林县主认识的人,那多半是没问题了,可也要将身份登记,明天得叫保人去衙门作保,再补办一张路引。”
林玉滨就笑道:“你们放心,我们明天一定会去办好的,今日就劳烦你们了。”
林玉滨瞥映雁一眼,映雁及机灵的塞了对方一个荷包,卫兵摸了摸,脸上的笑意更深,将他们的兵器还给他们,“这些东西按理说来你们是不能拿走的,可既是林县主认得你们,那几位公子应该也是出自名门,倒不妨碍了。”
林佑他们拿回了兵器,跟着林玉滨就要爬上马车。
一旁停着的马车总算是忍不住撩开了帘子,一脸好奇的看着她问,“林县主,这就是你那失踪的堂兄?他们平安回来了?”
林玉滨脸上的喜色稍淡,点了点头:“正是呢,我要带哥哥们回去见我姑姑,今日就不与你们出去了,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马车上的几个女孩有些失望,但也理解,毕竟一直失踪的堂兄回来了嘛,这的确是大事。
她们不再勉强,目送林家的马车离开,然后几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道:“要不我们也回去吧,昨晚我爹还跟我娘说呢,只怕林家和卢家又要办丧事了,朝中好几位大臣都被问责了。”
几个女孩想了想,觉得什么时候玩都可以,但这第一手消息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于是他们都高兴的回转了。
林玉滨坐在上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忍不住问道:“佑堂哥,怎么只有你们,卢瑜世兄呢?”
三人一呆,问道:“卢瑜还没有消息吗?”
林玉滨摇头,“没有啊,不仅姑姑,卢家那边也派出了不少人找你们,可每当有些痕迹,找过去时你们都不见了。卢瑜世兄竟不跟你们在一起吗?”
三人脸色微白,对视了一眼后年都忍不住担忧起来,卢瑜才有一个护卫,他不会被刺客发现追上了吧?
三人被林玉滨带回到郡主府,林清婉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是问:“卢瑜呢?”
三个青年垂着脑袋,眼泪“啪啪啪”的往下掉,他们也不知道啊。
林清婉蹙眉,挥手道:“先去洗漱,让大夫给你们看看。”
林佑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羞愧的磕头道:“姑姑,我们的路引,参加进士科的文解家状也都丢了。”
“活着回来就好,”林清婉伸手将人扶起来,无奈的道:“先去洗漱吧,看过大夫后再说。”
卢理和卢瑞带着满腹的担心跟着林佑往后院去,他们也不分开洗,让人把浴桶都放在林佑的客房内,挤进去与他道:“你能不能求求林郡主帮忙找一下瑜堂兄?”
卢瑜是他们这一辈的领头人,他要是出事,那卢家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连他们都会被族里问罪的。
林佑颔首道:“你们放心,我会提的。”
三人带着一肚子的担心匆匆洗了个澡,再给徐大夫把过脉后就匆匆跑去找林清婉。
林清婉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给他们,见他们跑来便一指桌子道:“吃!”
三人便吞下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坐下吃饭。
迅速的填饱肚子,林清婉这才问道:“卢瑜去了灵州?”
三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林清婉瞥了他们一眼问:“他怎么走的?”
林佑便把当时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遍,道:“我们把信散出去后便快速离开,也不知消息有没有闹出来,但追杀我们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多,且离京城越近,对方人越多,我们不敢进城,只能绕着京城跑。”
作为暗卫,徐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两天前他就说后面追着的人减少了,昨天就直接带了他们往京城冲,今天竟然能安全无虞的碰到了城门口。
好惊喜有木有,他们还以为这种追与逃的游戏还要持续好久呢。
此时他们已经是身心俱疲,要不是大家互相鼓励着,他们真是恨不得不跑了,跳出来让刺客随便砍。
觉得死了都比被追杀强,没想到惊喜来得那么突然,所以在城门口看到林玉滨时才惊喜的落泪了。
此时他们也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边高兴一边担忧不知身在何方的卢瑜,“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会去信卢都护,卢瑜既然是往灵州去的,他找人要比我们容易得多,你们先去好好休息,我让人去把明杰和周通找来。”
三人一愣,“明杰和周通也在?”
“他们要参加今年的进士科考试,”看林清婉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的文解家状也可以补办,趁着还没开考赶紧准备了。至于其他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了。”
“可卢瑜……”
“放心吧,他比你们有成算多了,”林清婉道:“他只要还活着,总会找回来的,而且林卢两家都会派出人去找,灵州那边也会派出人手,难道你们自认比三家合力还要厉害?”
三人默然不语。
而此时被他们挂念的卢瑜正优哉游哉的给鸡喂食呢,他数了数鸡,确定数正确后便扶着腰站起来,看着天边橘色的夕阳叹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若在此一辈子倒也不错。”
跟着他的护卫默然无语,半响才道:“少爷,再不回去,家里真的要急死了。”
第223章 问罪
卢瑜拍了拍手道:“洪州还在打吗?”
“小的去衙门里打探了,然而他们也是小衙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洪州有战事。”
“那近十日灵州可还有援军出来?”
“没听说。”
卢瑜想了想,“离陛下寿辰还有半个来月,朝廷肯定想和解,我们去买匹马,快马加鞭两天就能到京城。”
“您不去灵州了?”护卫瞪眼,“这里距离灵州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找到了卢都护,到时候再由他派人护送进京岂不是更安全?
卢瑜却摇头道:“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幕后之人恐怕没时间找我们了,此时入京最好。京城卢氏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护卫犹豫了一下,卢瑜便笑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我们在这村庄再多住几天?等快到陛下寿辰时再入京,那会儿估计真没人注意我们了。”
护卫转身便走,“少爷等着,小的这就去收拾行李。”
卢瑜见了失笑摇头,他在这个村庄住了有十二天。与林佑他们分开后他就往灵州走,为了不惹人怀疑,他只能和护卫乔装打扮。
本来还想买一匹马的,进了城,隐掉身份后才发现他根本买不到马,因为马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他要想买只能买牛,驴,骡,驴有现成的,牛和骡还得排队,牛市管事那里登记好信息,等轮到了才能买。
而且买了还得到衙门做登记,特别是牛,审核还比较严格呢,这下完了,他们是逃命来的,总不能去车行租车吧,那样人家不是一找一个准?
卢瑜只能靠着两条腿走,好好的贵公子硬是把自己折腾成了落魄乞丐。
一路跋山涉水,就算天黑了,两条腿重得跟巨石一样,他也用力向前爬,总算是在十四天前到了灵州附近,然后他们就不巧碰到了急行出城的援军。
这还是卢瑜察觉不对,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衙役那里打听到的,听说他们灵州也要自备一些粮草,所以大家都担心今年减免的那些夏税会取消。
灵州竟然出兵支援洪州,那就说明洪州事发了,那一刻,卢瑜从身到心都有一种轻灵感,觉得灵魂都要从天灵盖里升腾而起了。
然后他就扑腾一声倒下了——他睡着了。
可怜的护卫只能把人拖到林子里找了个小山洞把人往里一塞,他不敢进城啊,他本事虽不及徐金,但也察觉到城门口那一处有人在暗中打量。
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只能等少爷醒过来拿主意。
卢瑜睡了两天,被饿醒后到城门口一看,当机立断的带着护卫走了,他不像林佑他们那么折腾,非得到京城或灵州去。
反正洪州事发,消息传了出来,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实在没必要再涉险,所以他找了个小村庄,花了一把铜板租了个小院子“养病”。
见邻居家的小孩每天都那么辛苦的喂鸡便主动帮忙,嗯,现在这群鸡他已经喂了有十天了,还挺有感情的。
可惜就要分开了,卢瑜怜爱的一一注视过这群鸡,隔壁的小孩“蹬蹬蹬”的跑过来,见他看着他们家的鸡,就安慰他道:“别急,再过两月就能吃了,我娘说要勤喂,这样它们才长得快,等到了九月它们就下蛋了,等过年还能吃鸡肉呢,大哥哥,你想吃鸡肉吗?”
问完还吸溜了一下口水,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卢瑜。
卢瑜低头看了看他,将对鸡的怜爱转移开,伸手摸了他的脑袋笑道:“想!”
小孩就张开嘴笑,乐颠颠的转身去拔了好几颗菜扔给鸡群,看着它们欢腾的吃就高兴。
卢瑜看着孩子高兴,看着鸡群也高兴,更想留在这里了。
从窗户那里看到一切的护卫立即嚷了一声,“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走?”
卢瑜只能按下那不切实际的想法,道:“明日吧,总要跟主人家道个别。”
卢瑜不想欠京城卢氏的人情,卢理和卢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都住在郡主府没动弹,正好有林佑和周通陪着。
相比于只听过没见过的京城卢氏,他们自然是对患难过的林氏更有感情……
虽然他们苏州卢氏与京城卢氏联着宗,可是,他们还是觉得同窗更亲近,同乡也很亲近啊。
林佑是他们同窗,林玉滨是他们师妹,林清婉郡主是他们同乡啊。
两个青年很认真的搬去周通那个客院,死活不提去京城卢氏的事。
林清婉倒也不勉强他们,只是派人给卢氏传了个消息,让他们不必再找卢理他们,集中全力找卢瑜。
这才有空和几个青年道:“过几日陛下有可能会召见你们,你们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准备吧。”
虽然世家出身的都会觐见的礼仪,但也要强化一下,万一殿前失仪怎么办,特别是周通,他于礼仪上很是疏松。
林清婉给他们请了个先生教习,四个青年很快就没时间多想了。
至于尚明杰,他被他爹关在家里出不来啊。
自从尚平知道他儿子卷进这样的大事了,竟然还成功的把消息递了出来,又被林清婉忽悠着上京后就惶恐愤怒不已。
也不知那有本事封锁了洪州的人是谁,会不会在心中记恨他。
林清婉可真够好的,竟然无形之中就给他们尚家立了这么一个强敌。
不管尚明杰怎么解释,尚平都认定了是林清婉鼓动他上京的,不然以他母亲和妻子的胆小,在儿子经过追杀后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快就出苏州?
林清婉在拜访过王晋后便让林玉滨去拜见她舅舅,周通也要去拜见这位即将成为他姻叔的尚大人,所以就一起去了。
京城局势未明,林清婉自然不会让林玉滨离开她的视线,因此也一起去了,然后就听了尚平一顿阴阳怪气的婉转指责。
林清婉听了不由一笑,倒不分辨,更不生气,只当没听懂,之后再不许林玉滨上门去,笑话,她们姑侄又不是受虐狂,还是让尚明杰过来受虐吧。
然而尚明杰连出门都不能够,得,他只能在自个家里受虐了。
洪州的事闹得挺大,现在边关已经停战,只是两军依然遥遥对峙,谁也不敢放松,跟大楚的和谈还在继续。
边关稍定,皇帝总算是腾出手来解决之前封锁洪州的事,头一件就是让人彻查围绕洪州一带的县衙及驿站,特别是从洪州到京城的驿站。
第二件则是以殿前失仪的罪名让二皇子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外出。
此令一出,满朝皆惊,虽然他们之前也怀疑二皇子,但也只敢念头一闪的那种怀疑,皇帝此令显然是笃定了就是二皇子干的。
这,这,二皇子这是有多想不开啊,皇帝都没想收回钟如英的兵权,他急什么?
二皇子急什么?
知道些当年事的大臣们心中隐隐有数,对二皇子都微微摇了摇头,本来在皇位继承上他们更偏向于二皇子的,毕竟无嫡立长,当年大皇子在时他们偏向大皇子,大皇子不在了,二皇子为长,他们自然更偏向于他,可是现在……
嫡长制度虽重要,但君主贤能更重要,如今正逢乱世,他们可不想灭国。
当年的事还能说二皇子年幼,能力不足,御下不严,可是现在……
大臣们纷纷将目光对准剩下的皇子,三皇子上战场伤了眼,是不可能继承皇位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还小,那就只剩下四皇子了……
四皇子……
他没什么特点啊。
皇帝不知道他的臣子们已经在给他操心后位继承人的事了,此时他正沉怒的注视着下面跪着的儿子。
二皇子浑身发抖,跪趴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落在青砖上,这种目光他只在大哥战死的那一年见过,如今再次感受,他才觉得愈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