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归卫——荔箫
时间:2018-03-19 15:26:02

 
    她还是忍不住为萧山派辩了一句,一句话就说得眼前众人腾升怒色。好在后两句的道理大家都认,那十几人相互看了看,末了虽还有几分不忿,但到底是收了刀剑,转身走了。
 
    奚月唯恐他们背地里放暗器取二人性命,一直持剑挡在二人身前,直至他们走远了才回过身。
 
    二人死里逃生,当即一拜:“多谢女侠相救!”
 
    有那么一瞬,奚月觉得举手之劳,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转而又注意到二人大抵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心道那她是他们的师姐啊?就心安理得地受了。
 
    她便悠哉哉抱臂问:“怎么回事?若当真做了什么恶事,也如实说来。”
 
    “没有没有……”二人觉出她功夫高,连忙解释,“我们、我们是想去桂林雁山,找大师兄的!”
 
    奚月一愣:“杨川?!”
 
    “是……”二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慌张辩白,“大师兄不是江湖上传的那样,他只是……”
 
    “你们大师兄是什么人我清楚,快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按理说,她与雁山派已谈妥了交换条件,无需萧山派差弟子出来寻人啊?
 
    “这事……”二人明显顾虑她是外人,欲言又止。奚月信手摘了黑巾:“我是白鹿门的奚月,有话快说,我也是去救他的!”
 
    “师姐?!”二人大喜过望。他们虽没见过她,可听说过她的名号,也知道她和大师兄是真的熟悉,登时都觉有了个好帮手。
 
    离此地不远,就是岳州城。二人道二师兄方卓在城中,想请奚月过去与二师兄一叙。
 
    奚月见他们伤成这样,原也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便叫上沈不栖与他们一起进了岳州城。萧山派这回大概来的人不少,在岳州城里包下了一幢三层的客栈,两个弟子上前敲门,不过片刻木门开了一道缝,看到是自己人才将门全打了开来。
 
    接着,来开门的人便注意到奚月,不禁惊喜:“师姐?!”
 
    奚月认出来了,这是萧山派的一个入室弟子,在宴席上一道喝过酒的。不过对于行序,她有点迟疑:“你是十五……”
 
    “我是十六!”奚月顿时有点窘迫,十六师弟哈哈一笑,“萧山派人太多了,不怪师姐记不住。师姐快请进!”
 
    奚月入得门中,不过多时,方卓被请了下来。
 
    “师妹?”方卓边下楼边朝他笑笑,但奚月看他面色憔悴,分明是已有好几日没睡好的模样,心中的不安不禁又添了几分。
 
    二人在客栈一楼的厅里的一张案桌边落座,奚月指着在山中遇上的那两个笑道:“这两位师弟嘴可真严,知道我是谁,我还救了他们,他们却仍是不肯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大概是怕说不清楚。”方卓说着哑笑,“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奚月锁眉:“究竟出什么事了?”
 
    方卓一喟:“约是半个多月前,雁山派忽遭萧山派偷袭,死伤不少,但挡住了。后来他们就说……要么请师父到雁山一叙,要么就杀了大师兄。”
 
    奚月毛骨悚然。
 
    萧山派当真偷袭了雁山派么?
 
    自然没有。想到先前的种种,也知自然没有。
 
    可这事如何说得清?如能说清,也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方卓又反过来问她:“师妹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大师兄一起走到吗,怎的他自己被困在了雁山?”
 
    奚月沉然叹息,将月余前的经过详细地与方卓说了,方卓倒吸一口冷气:“师兄伤得很重?”
 
    奚月点头,同时心乱如麻地思索如何当下该如何救人。
 
    拿秘籍换他出来显然是不行了,但总也不可能真让师伯“到雁山一叙”,雁山派摆明了想要他的命。
 
第54章 困局(二)
 
    奚月一时间束手无策,其实方卓也是。他带着师弟们出来好些天了,但这一路都没想出办法,反倒是好几个师弟死在了路上。今天那两个如果没有遇到奚月,可见也是回不来的。
 
    萧山派现下人人喊打。
 
    奚月缓缓地叹息:“我真是觉得奇怪,门达他们,手底下怎么会有人会萧山派的功夫?”
    而且功夫竟然还很高。
 
    方卓听她说起这个就锁眉,默了一会儿,道:“外人想学,其实也不是没法子。萧山派延绵百年弟子众多,总有出去单独走江湖的。就拿目下来说,我师父门下的寻常弟子确是大多武功不够,入室弟子也没闹出过叛出师门的事,但是他自己昔年的师兄弟中,据说有十几位独自出去行走江湖的。有些还有联系,有些慢慢的也就生疏了。”
 
    奚月滞了滞:“可他们不至于会为东厂卖命吧?”
 
    方卓哑笑:“谁知道呢。”
 
    在这样的事上,总归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东厂和锦衣卫权势滔天,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能信手拈来。江湖上的侠客们,也不是个个都那么高风亮节的,有一个两个帮他们做事的,也不值得奇怪。
    在这样的事上,他不由羡慕白鹿门。
 
    白鹿门和萧山派的祖师是师兄弟,同样延绵百年。但这百余年来,白鹿门从未广招门徒过,多的时候收三五个资质过人的徒弟,少的时候便如同如今的白鹿怪杰奚言一样,只教自家儿女功夫,很难闹出武功外传的事来。
 
    但现下说这个也没用,方卓将话题又绕回了杨川的事上:“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救大师兄了。”
 
    两个人又相对而坐苦恼了好一阵,最后,奚月唯一能想到的法子,竟然是沈不栖。
 
    沈不栖在江湖上的朋友多,如果有那么一个两个肯出面替他们解释一二,劝劝雁山派弟子,误会消解了事情便好办了。
    她便循梯上了楼。沈不栖方才一进酒楼,见她和方卓要说话,就识趣地先径自找房间歇着去了。眼下他正仰在床上发愣,蓦见奚月进来,就坐起了身:“你们商量好了?怎么救杨大哥?”
 
    奚月吁气摇头,接着问他:“我想找你帮帮忙——你有没有什么朋友与雁山派的人熟,能请出来帮我们辩解辩解吗?”
 
    沈不栖一怔,继而苦恼摇头:“我先前从未来过广西这片,当真谁也不认识。”见奚月神色一黯,他又道,“你看如果趁夜杀上去行不行?我想了半晌了,你看方卓手底下也有好几十号人,总是和雁山派硬碰硬不行,但夜袭还是有胜算的!”
 
    可奚月立刻道:“不行。”她缓缓摇头,“那边本就有不少人会萧山派的功夫,打着萧山派的旗号四处惹是生非。我们再自己来一场夜袭,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到这儿不禁又为萧山派功夫外泄的事情懊恼起来,骂了一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混账,竟去为东厂卖命,真对不起侠义二字。”
    她的话刚说完,沈不栖乍觉脑中一痛。
 
    那是一种极细的、轻搐的痛感,像是某一缕神经被抽动,令他立刻扶住额头,咝地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奚月一惊,沈不栖揉着太阳穴,痛感逐渐消逝。
 
    在那短暂的片刻里,他觉得自己仿佛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久违的东西。可他又什么都没抓住,接着就是令自己感到诡异的茫然。
 
    有什么可想起的呢?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忘记,这种感觉来得太没道理了。
    “突然头疼,可能近来有些累。”他舒了口气,奚月便道:“那迟些再说,你好好歇着。反正二师兄没想出办法,急着赶路也没用。”说完便离开了沈不栖的屋子。
 
    自此又过了三天,萧山派众人仍旧一筹莫展。
 
    此事太难办了,一来自事发开始,雁山派便只说要见师父,他们去和谈,人家未必肯理;二来,上次偷袭雁山派的人,实实在在地用的萧山派的功夫,他们要如何让雁山派相信那些人不是萧山弟子?
 
    这个问题不解决,想和平地救出杨川来便几乎不可能。至于夜袭的法子,奚月一筹莫展之下也和方卓提了,方卓的看法和她一样,不能用这种越抹越黑的法子救人。
 
    纵使满门师弟都为大师兄的安危急得睡不着觉,也不能为了救他一个,让整个萧山近两千号弟子身陷更大的危险之中。
 
    是以深更半夜,整个酒楼里,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在安睡的。
 
    楼中大半的房间都灯火通明,余下的屋子虽然黑着灯,但床上的人总在辗转反侧。奚月也这样翻腾了大半宿,终于熬不住暴躁,起来点燃了烛火,然后继续躺到床上去发愣。
 
    她从枕下摸出那本《盛林调息书》在手中端详了半天,心绪愈加难过。
 
    原本这东西是能保杨川的平安的,甚至可以救活岳广贤、继而消弭整场纷争。可是,她在与雁山弟子谈妥这场交换的时候,实在没想到在她去取书的档口,会节外生枝。
 
    现下,纵有这书也救不了杨川了。
 
    奚月烦躁地将书扔在了一旁,美眸直勾勾地盯着房梁,苦闷地思索究竟该如何是好。
 
    其实沈不栖说的夜袭硬抢是个法子,不能这么干,只是因为不能让萧山派再惹更多的麻烦。
 
    但若能找其他人帮忙去抢呢?不用萧山派功夫的那种?
 
    奚月首先想到了南鹰山庄,随即又摇头否决。
 
    要花钱请南鹰山庄办事,她倒不是付不起。可南鹰山庄收钱办事这一点,也是满武林皆知的,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是萧山派的人找的他们。
 
    南鹰山庄又已经臭名昭著了好几十年,萧山派和他们搅合在一起,那还不如自己上山抢人呢。
 
    但其他的……
 
    有些小门派或许重金之下也肯帮忙,但功夫不及雁山派,想把人救出来基本不可能。
 
    这可真是个死结。小门派救不出人,大门派里,名门正派不会出面,旁门左道她又不敢用。
 
    奚月陆续叹了好几口气,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再继续想办法。待得洗完脸,正躺回床上的时候,她又再度注意到了那边《盛林调息书》。
 
    一个油然而生的念头令她的目光一凝,滞了片刻,她将书拿了起来。
 
    这个,不是萧山派的功夫,而且还是极强的功夫。
 
    如今普天之下,练过这门功夫的人,一个走火入魔了,一个正被雁山派困着,余下的一个……
 
    余下的一个雁山派的几名弟子见过。
 
    但也可以没见过。
 
    奚月于是又在酒楼中与方卓他们待了两旬,接着商讨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用。
 
    雁山派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期限,多思量这么两旬不会逾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显然愈发焦灼。
 
    越焦灼越想不出办法。
 
    是以在一个清晨,一个样貌妩媚的少妇拾阶而下,挎着包袱、扛着剑、哼着小曲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酒楼。
 
    她生得极有韵味,一众正在厅中吃着早饭的萧山弟子都不禁愣了愣,连方卓也傻眼,边怔神边奇怪,那是谁啊?
 
    这酒楼不是被他包下来了吗,楼里除了小师妹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女客啊?
 
    好奇之下他还去询问了酒楼的掌柜,掌柜肃然承诺绝对没有让其他人住进来。
 
    一个时辰后,那美貌少妇踏着轻功从郊外的山林间疾步奔向西面,她内力沉稳而隐现森寒,气息流转间,脚下踏过一颗松柏的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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