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好烫好烫，快要烧起来了。
眼泪，也好多好多，像是下起了骤雨。
这个在他看来已经变得好厉害好厉害的姐姐，在哭，在跟他说害怕？
眼睫毛颤了颤，他突然就懂了，反过来猛地抱紧了周水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周水瑶心中无限酸涩，跟着掉泪，但同时却伸手，轻轻地摸着对方的脑袋瓜，软声安抚，“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了，没事了……”
这一声声劝慰，温暖地宛若包容一切的海洋，周小弟听着，哭着，那些不能被理解的委屈，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
“……不是我，我没偷……我没偷……真的，钱是我捡的……”
“我知道，知道的。二姐相信你，你答应过二姐不再偷拿家里的东西，你向二姐保证过的。二姐相信你，你肯定没有偷那钱。”
关于“不问自取视为偷”，她是有认真和他讲过的，也做过各种威胁的。这是前世毁了他的一个因素，她必须要早早地将这掐灭。小家伙答应了她，严肃着脸发过誓的，她甚至放过话，只要发现他还“偷”，那她以后就和他断绝姐弟关系，再也不搭理他。
那会儿她亲手将他从小混混手里救下他，又教他大胆地去反过来教训那些混混，他正和她亲昵，满脸都是依赖仰慕她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说的话，他肯定是往心里记了。
再有，她不信赵媛秀！
太巧了！
怎么这么巧，她能踩着每个月只能回家三次的机会，就丢了钱，而这钱，还被小弟给“偷了去”？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她得知此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阴谋！
所以，她信小弟。
“来，别哭了，擦擦眼泪，告诉我，你这钱到底是怎么捡的？捡来做了什么？”
她松开小弟，让他坐好，自己跟着往一边挪了一下。然后瞄到了被子，就赶紧又起身，将方才掀开弄乱的被子又重新给母亲盖上，顺带抚平被角。
弯下腰，她下意识地亲了亲母亲的脸庞，以作安抚，同时在心里道了歉。然后起身她转了过来，想再重新坐下，但无意间瞄到的那一小角黑，让她心脏狂跳，差点冲出喉咙。
“谁？”
她问，整个人都绷紧了。又一下挪到小弟跟前，将他挡在了身后，然后双眼死死地盯着墙面拐角。在那下方，黑色的一脚，俨然是鞋尖，该是属于男人的鞋尖。
那鞋尖一动，拐角处就走出来一个人。
她的瞳孔瞬间一缩，呼吸在刹那停了。
害怕、惶恐、愤怒、惊慌，各种负面情绪，在她的胸间泛滥，堵得她胸腔开始发疼，恍若爆炸。
这张脸，这张清贵的脸，独属于老男人的脸！
这脸上那浓黑如剑的眉，那深邃中透着点郁郁之色的眼，以及那眼下常年难消、似是带着倦色的眼袋，还有那惯常抿着，好像这人世生生欠了他一份大债的嘴角，无不熟悉到让她觉得刺目，让她觉得想落泪，更甚至可耻得还觉得……委屈！
这身子经过他的操弄，大概早已经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也大概早就不是她的了。所以，才会无数次地背叛她的心意，无数次地落入他有心织造的网中。
他玩弄着她、窥探着她，一次又一次，再摆弄她……
这次，他又窥探了多久？
怒意，成了火焰，在她的心头跳跃，也燃烧了她。
在同样的弟弟被害，同样的被他看见狼狈，同样的病房，以及其他的一切，让整个空间都错乱了起来，也让前世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些，一起冲入了她的脑海，炸得她脑子发疼的同时，还有满腔的怒和恨！
控制不住自己，由着记忆错乱，她爆发了！
“殷迟卓，你还是老样子！很好玩是不是？”
讽刺地笑着，她走了过去。脚步轻佻，犹如以往。因为，她早就成了他的提线木偶。
“你看了多久？”她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皱眉，往后退。
她笑，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往下掉。
“装什么装？对我，还要犯洁癖吗？”她再次捏住了他的下巴，用了点力道，“这会儿，你这心里得高兴坏了吧？好久没看到我这么狼狈、这么落魄的样子了，对不对？看到我被人整、被人给逼到这个份上，你很喜欢，对不对？看到我连自己亲妈都利用，你兴奋坏了吧？”
正文 第218章 她让他兴奋2
笑着，那眼中的泪，依旧宛如断线的珍珠一样地往下掉。
可她半点都不自知，已然迅速沉入现实和记忆交织的梦里。
那眼里盛着的悲伤，宛如一抹破碎的水中月，让人看着，心都无法不跟着颤抖。
“你可真是个变态啊！”慨叹着，她无声凑近，看着他瞬间皱得发紧的眉头，低低一笑。眼泪却依旧是扑簌簌地往下掉。
“怎么，不承认，不喜欢？”她凑到了他的唇边，以快要亲上他的亲密，却只是鼻子动了动，嗅了嗅。
“你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这个味，你不承认、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说完，她嘲弄地嘴角一翘，放开了他，却是指向了自己。
“你看这眉、这眼、这嘴、这脸蛋儿、这身材，是不是和我妈很像？是不是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等这一刻，是不是等了很久？得不到她，就想得到我，是不是？”
她笑，笑得哀伤，但也笑得妩媚。
两手就着长袖T恤的下摆一抓，再这么往上一拽，很快，她就把T恤一脱，随手给扔在了脚边。
“你要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她呵呵笑，眼神破碎，“我这样的人，想让你帮助我弟弟，也只能用这个来打动你了，是不是？”
她甚至又上前了一步，顶着泪流不止的面庞，那里面的悲伤，早就涌动着成了河，几乎能让每一个望入这双眼的人都沉溺在这悲伤之中。
“你瞧，”她又是嘴角一翘，分明是娇俏的动作，却因为这悲伤，更让人感觉到凄凉，“这次我很乖，都不用你强迫，自己就主动了。这样，你就没有负罪感了吧？”
但她很快就歪了歪头，蓦然笑容一止，满是嘲讽，“啊，忘了，你是个变态啊，怎么会有负罪感呢。你要的就是强迫的这股爽劲吧？怎么办，我这么主动，是不是坏了你的兴致啊，但是——”
她妖冶地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再次咧嘴大笑，悲伤和痛快在眼底激烈撞击，碰撞出疯狂的火花。
“怎么办，我很高兴呢，就喜欢败坏你的兴致，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呢，嘻嘻……”
神经质地笑着，她抬手，反转着背到身手，去解内依的扣子。
顺带，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他的唇边，邪魅地低喃，以只有他可以听到的音量，“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个变态呢，你成功了，我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但唰的一下，两行热泪却疯狂地涌了出来，像是最后那点不甘而又无奈的控诉！
“二姐，不要！”
一声尖叫，像是一把重锤，猛地就打破了整片由扭曲的记忆所虚化而成的水晶墙。
啪！哗啦啦的，墙面破碎，那在水晶墙面上的老男人的脸，也跟着破碎了、模糊了，似被击垮，又似噩梦远离。
她手一顿，记忆遭到重击，视线开始模糊。
泪，虽然还是不受控制地流着，但是明显还是减少了。
然后，视野再次清楚的时候，属于老男人的那张脸，就再次出现了。但是这次，少了十多年岁月的痕迹，这张脸，和她认知中的，是有些微差距的。
“二姐！”身后属于孩子的声音还在尖叫，带着凄厉，也带着焦急。
越发提醒着她到底怎样的才是现实！
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皱眉，回忆。
然后，全身都僵住了！
再然后，不知所措！
最终，羞愤交加！
急匆匆放下手，她本能地在胸前挡了挡，哪怕她其实还穿着内依。
她一下蹲了下来，去捡T恤，更顾不上去穿，直接起身重重地推开这个见鬼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又堵着她的道的老男人，身影一闪，躲进了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顺带重重地甩上门，再死死地反锁上！
疯了！
疯了！
你这个疯子！傻子！蠢货！
好好一盘棋，又他妈的被你给下坏了！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蠢货，你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又发疯了是吗？
要发疯，你倒是早点发啊？赶在老男人来了发疯是怎么回事？
你还嫌现在事不够多？局面还不够坏吗？
蠢货！
抬手，周水瑶就要打，但那巴掌眼看就要甩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她却一下脱力，挫败地将手垂落了下去。
“傻瓜！”
她低喃，对自己！
无论是那个清醒的自己，还是发疯的自己，也同样无论是那个发傻的自己，还是理智的自己！
不该，不该因为旧日梦魇的缠身而惩罚自己！也不该因为那些旧日的错，而否定自己！
应该对自己好，应该对自己好……
喃喃着，按照心理医生的指示，她一次次地给自己下着心理暗示，然后颤抖着，将T恤给重新套上。再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接水狠狠地冲了几把脸。等再抬头，透过那朦胧的水雾，她似乎还能看到前世的那一幕幕——
弟弟突然被指控杀了人，哭着求着让她帮他，但最后到底是绝望地被警察给一路拖走……
祸不单行，她四处奔波，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母亲的死耗却突然传来……
浑浑噩噩地办完母亲的丧事，她经人指点，战战兢兢地去求那位一直爱慕母亲的殷叔叔——那位绝对权贵的存在，但那个老男人却突然提出让她跟了他……
然后，她突然被带到了这里，这个母亲死前一直呆着的病房。她看到他显而易见地开始悲伤，她也跟着沉湎于悲伤。然后想到弟弟的事，还忍着悲伤，刻意讨好，傻瓜般地安慰他……但最后，却是对方的突然爆发、狂化、撕裂、强压，她的哭嚷、求饶、羞耻、绝望、愤恨……
那种悲愤，似是到现在，还萦绕在她的胸间！
她干脆低下头，再次用水龙头，狠狠地冲了几次脸。
等再抬头，看着那张清晰的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个爬满水珠的自己。
她咧嘴，无声地吐了两个字——变态！
那是个老变态，可她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变态。孰胜孰负，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