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下当时皇帝陛下含笑的眼神、俊美得仿佛天人下凡的面孔,安格斯就不由自主地心情激动起来。这一段时间他频繁的出现在宴会之上,也是在悄悄地打听着哪里有‘荒诞不经’捣鼓各种各样他人看不懂的东西的人。
同时,也在明面上欢迎所有愿意前往远东散心的人,只需要少少的二十磅的船费,就能去一趟那个美丽而强大的帝国。
二十磅在这个时候对绝大多数的平民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但是安格斯也说过,如果能有什么拿手的本事,他也愿意抵消一些钱财。
他打着生意的幌子,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程度,甚至还又买了两条不小的海船。这段时间还真有不少的人跑去他下榻的旅馆,表示愿意去远东。安格斯来着不拒,只要交钱,就给他们已经提前印制好的精美船票。
而就在这时,一个林瑜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在了一个安格斯的面前。
从宴会上回来的安格斯疲惫的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上前接着他衣裳的仆役指了指角落里,道:“那边有一个客人来找您。”
安格斯惊讶地回头看去,却见从烛光中走出来一个与其说是客人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少年来。少年有着一头浓密的金发,看向安格斯的眼神分明急切而有神。他搓了搓手,面上却有些腼腆地问道:“请问您就是从远东回来的安格斯先生?”
安格斯点点头,和善地问道:“你也是想要去远东吗?”
林瑜不知道安格斯即将给自己带来一尊大神,这时候的京城里头年味儿原来越重,大皇子殿下也已经虚岁三岁,算是站住了。按照规矩,是时候取一个大名上宗谱了。
朝堂之上已经有了请立太子的声音,不过,这一点谁也不敢拿出来到林瑜的面前讲。就算是林如海一家子也从没有就这一点透露出一星半点的口风。
特别是在一个臣子大着胆子试探,结果得了林瑜的一句‘朕自有主意’之后,前来试探的人就更加少了。
倒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林瑜恋权,而是他不愿意恢复太子旧制,弄出一整套的东宫编制来。这本身就是一种人才浪费,行政权有中书门下,就算要让太子锻炼,也不是这么来的。
大皇子名铭,不是生僻字。说来,林瑜登基的时候也有大臣提过,改一个生僻字的名字,方便百姓避讳。被林瑜给驳了,回头就下了令,无需避讳字眼。表示尊敬也不在这样的小事上面,而且每个人都有避讳的字眼,写到什么字少两笔,要是被人会错意了怎么办。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等寄奴长大一点了,我就给他一个假身份,送去皇家学院里面念书。”林瑜摸了摸边上乖乖自己拿着勺子吃饭的小儿子,然后对着在座的几人道,“以后的皇子全都这般来。”
正值皇室家宴,因着皇家人少,在座包括大皇子这个团子,也就七个人。黛玉一边自己吃饭,一边笑嘻嘻地看着琨哥儿照应小堂弟,听了便道:“琨哥儿该高兴了。”
林琨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大皇子身上转回来,小脑瓜子里算了算,然后道:“等寄奴上小学来了。我都快升中学啦,照应不了多长时间。”
又问林瑜:“皇兄真的让寄奴隐姓埋名上小学吗?”
林瑜便问他:“你觉得是在皇宫里头请人教好呢,还是去学院里面学习开心呢?”
林琨皱着小脸想了一想,道:“还是上学好,在家很无趣的。”学院里面有很多的小伙伴,每天下学了,还有这种各样的活动。他就学了一个围棋一个射箭,据说等到五年级了,还能提前学习骑马。他见过那些小马驹,温顺可爱极了!
林瑜逗着小堂弟说话,那边已经先吃完了的皇后也在和贾敏聊天。常子茜端着茶,看着明眸善睐的黛玉,羡慕地道:“还是姑娘好,乖乖巧巧的。”
贾敏就笑道:“寄奴还不乖么?多伶俐啊!”她看着自个儿特别有耐心吃饭的大皇子,道,“琨哥儿小时候可没这么好耐心,做这么长时间自己吃饭。”
“那都是他父皇给逼的。”常子茜横了林瑜一眼,然后小声好奇道,“黛玉看人家了没?”
“早呢!”贾敏一听,便一挥手,然后也压低了声音,“是有打主意的,我只不看。急什么,她还小呢!”
别说她了,林如海就听得不这一声,看见谁家的小公子往他面前领都像是看贼似的。再说了,现在黛玉是皇帝的妹子不愁嫁。就算不是嫡亲的,那也是宗室里头惟一的姑娘。林瑜看着是不在意什么外戚参不参政的,到时候还不是青年才俊随她挑么?现在孩子都小,能看出什么来?
她心中也有别的心思,现在黛玉已经是郡主,按照皇帝的计划,没准会继承他爹的亲王之位,成为一个女亲王也说不准。这样的话,找的夫婿最好就是人稍微单纯一点的,以后也和睦一些。
最好还是科研院的研究员,贾敏的算盘打得精。她眼看着林如海还有自己的女儿被皇帝给重用,自然不希望黛玉以后的夫婿会打着利用黛玉的心思。这样的话,科研院里面的那些比较单纯一心研究的研究员就很合适了。而且这些人地位比较超然,理论上他们宗室其实也包括皇家也要敬重这些人。
本朝和唐宋明时都不一样,宗室的自由度明显要比之前都要大,林瑜既然确立了分封制,那么对于宗室一般是以培养为主的。并不是向混吃等死的方向培养,而是正经希望多一些人才。
贾敏看钱眼前其乐融融但是小猫两三只的场景,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的王妃命这是应验了,但是她倒是没有想到当初的林瑜居然会玩一出分宗再连宗的这一手。
分功赏爵,以林如海的关键位置以及两家人家向来亲厚,一个王爵本就是少不了的。但是,这连了宗和不连宗的区别就大了去了。
还在姑苏的林氏族人因着出了林瑜这个开国皇帝而备受尊重,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但凡身上有个正经官身的都不会将他们多么放在心上,这从林氏族人有人犯了罪被抓,结果没有丝毫的优待、自然也没有什么加重的意思,该多少刑罚就多少刑罚,铁面如山毫无通融。
林氏族人之中难免有一些怨言。
“当初同意皇上分宗的是他们,现在又来抱怨的又是他们。”刚考完科举回家的林珩冷笑一声,道,“没看见皇上的母舅之家都没有受封么,他们又有什么功劳?”
他的母亲就皱了皱眉,道:“到底是血缘至亲,不能这么说罢!”但是她到底没有多说了,毕竟当初投了一票赞成的也有她的老爷,“你之前不是和皇帝陛下关系很好么!”还一道考了乡试呢!
“那也得看什么血缘,那一家子您忘了?”要说没有沾上宗室的光心中没有懊恼可惜是不可能的,但是反过来说,若是整个林氏家族都变成了宗室的话,只怕就没有现在对宗室的宽松态度了。林珩心中清楚,只怕皇帝陛下心中早就定计,不允许皇家宗室的人数太多,“是好啊,进京科举的时候皇上接见了我,还安排了我住进瑞亲王的家中。一考中,就叫进干部学院念书,儿子觉得够仁至义尽了。”
像他这样本来成绩就很不错的人进了干部学院,再拿一个不错的评等的话,出来至少就是正七品起步。和旧时的榜眼探花也不差了,而且多是实职。
林珩知道,虽然皇帝将自己分宗了出去,但是要说对族人有多大的恶感是不可能的。否则,只要他微微一露意,那些察言观色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么?
是以,看上去他没有沾上宗室的光,但是以后若是做出而来什么成绩,同样也没人敢打压挣功。这对在官场上混已经是一项非常大的优势了,只要有本事,他依旧更容易出头。
“本朝虽然不以言获罪,但是怨望也不好听。”林珩认真地和母亲说道,“母亲少与族里头的那些人说道,且等着儿子给你挣来诰命,照旧凤冠霞帔,岂不是因着宗室之故大家都有要有意义的多?”
他拜别了母亲,带着自己的妻儿上了京。
因为干部培训学院开学的时候还没到,他这一路还是走的京杭大运河,沿途悠哉地看着风景。哪怕他身上没有宗室之名,但是其他知道他乃是姑苏林家之人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丝敬畏之心。
他还看见了各地正在修建铁路的工程队,边上是一对对的大兵列队保护着。之前那一次蒸汽机试验,他也正好赶上了现场,现在看见他们向着沿海的方向修建铁轨,不免十分的期待。
这没过多久就能修到家乡了,到时候来往便宜,没准家中父母还能在有生之年游遍大好的江山。
像林珩这样明事理的终究不多,不过他这在京中得到的待遇也足够给留在姑苏的族人一个信号,只要乖觉,皇帝陛下不是完全不念他们。
一时间那边的蠢蠢欲动全都偃旗息鼓。
现在国内堪称一片祥和,但是北方的战线却一直在向外推进。打头的就是已经去过了一次北方的苏木,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副将,手中掌管着一万的兵力。
对于苏木来说,走到现在的地步,他完全可以走到已经被撸了王爵的原西宁郡王面前,甚至恢复自己的本名,想必那个不配做父亲的人脸色一定相当之精彩。
不过,已经在军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的苏木放弃了这个想法,或者说,他更想堂堂正正地率着三军将士封狼居胥。苏木这个名字他也已经用了十来年,已经刻在了他的档案上,这辈子是不会再改了。
在大事初定的时候,林瑜就问过他,是不是换回原本的姓名,他当场就拒了。要说刚留在林瑜的身边的时候,他对着那糟烂的一家子还有着想要报复的想法。在兴化府他随着王子腾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再也没有金焱了。
打马看着眼前广阔的天地,他吆喝着部下回新建好的堡垒之中。对于掌管游牧民族来说,最难的部分也就是他们逐水草而居这一点,草原太大可不就是不好打了。
不过,难道关外的牧民们就不向往着稳定的生活了吗?若是那边的土地适合农耕,想必这些人也愿意过上安稳的小日子,谁愿意每年迁移,一不小心就面临着族人饿死的危险。
这种牧民们适应数千年都没有办法改变的情况在林瑜看来,其实还是生产力不足而已。前一段时间他已经命手下的大农研究贮藏饲料的技术,如今已经成功了。
对付关外的牧民,林瑜是一手按着刀子一手拿着糖果。刀子就是苏木这一柄,糖果就丰富多了。但凡愿意降服于大汉的,林瑜允许他们建城而居,同时设置榷场。允许内外商人往来交易,收购牧民们的牛羊马匹,并带去他们需要的盐铁。
如果,那些贵族心慕中原的,林瑜也允许这样的人进关居住。当然这样选择的人暂时只有一个,毕竟这些部族的首领再傻也知道,这些苦哈哈的牧民们是他们的根基。
那个选择成为大汉国民的贵族在草原上收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嘲笑,进关虽然好,也带上了所有的钱财。但是,却把部族卖给了大汉,可以后的嚼用怎么办?还不如住在大汉建好的风雪不侵的城池里头,享受着牧民们交易后交上的税,不一样是享受么?
却不知道,在这一家子眼中,那些贵族才是真的傻子。看上去他们是亏大发了,部族也不要了,带着钱财就进了关做了一个普通的汉民。但是这个已经将姓氏改做了卓的族长却知道,自己却是得了长远的好处。
全部的身家就不说了,作为一个中等部落的族长他还是有些积蓄的。他名下的牛羊都卖给了汉军,留了最神骏的几匹献给了皇帝陛下。这些就换来了一笔进账以及留住京中的户籍。
更重要的是,他还在骑羊的小儿子以及日后还没影的小子们都已经给预定下了皇家学院的位置!而他几个长成的儿子也如愿加入了汉军,以后只要有军功,封个爵还不容易么?
留在草原,那才是大傻子!卓宇明觉得自己就像是皇帝陛下给自己取得名字一般有先见之明,不过,要是没有那些大傻子的衬托,也不能表现出他的诚心啊,这么说还得谢谢那些人,他心想着,美滋滋的。
这个卓宇明还真不能说他就是完全在自夸,能在林瑜的几手政策之下坚定地选择进入关内这个看起来最严苛的选择,不得不说他真的有几分眼光。
顽强抵抗的,第一时间就被汉军给灭了。其他识相的、或是被揍了一顿之后才识相的,大多数都选择了进入大汉新建的城池中生活。但是,那群人也不想想,林瑜又怎可能叫他们干坐着占便宜。毕竟,名义上那些牧民可都已经成为了大汉子民。
如今,他们剥削了多少,以后就要吐出来多少。
若说那些牧民们都已经习惯了像头领纳重税的日子,但是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呢?特别是还有着那些头顶上已经没有了头领的牧民幸福日子的对比下,真当牧民是傻的不成?
当他们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像头领纳税,甚至反抗的行为得到汉军的支持的时候,原本那些头领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就算他们唾骂林瑜不讲信用也是没有用的,所谓的几条路本来就是汉军口中说出来的而已。口说无凭,就算闹到皇帝陛下面前他们也没有道理。
恐怕,他们也没有这个命闹到皇上的面前。
卓宇明得意地和自己的家人这么解释了一下,然后道:“所以说啊,人就得用脑子!你们阿爸会用脑子,才有了咱以后的好日子,那一群大傻子怕是还得意呢,哪里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在阎王爷那边预定好了。”他拍拍小儿子稚嫩的肩膀,道,“进了学院要好好念书,那些个先生都说你资质好,不能白瞎咯!念出来了当兵做个军官,阿爸以后就靠你啦!”
草原上一向是幼子承载家业,卓宇明一时还改不过这样的习惯来。也亏得几个大的都不在家里头,小的虽然是真的小,但是明事理。
他无奈地提醒自己的父亲道:“先生说啦,好男不吃分家饭,兄长他们也很辛苦的。这里和草原上不一样,分家析产都是有规矩的。”
卓宇明就大笑了几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说话了。
就像是他预料的那样,甚至没过两年,草原上就闹将起来了,原本就在城池之中有着驻军的汉军甚至不需要多花心思,就将这些已经在城中养得骑不得马开不了弓的头领们给一网打尽,一个也没有拉下。
投诚的时候,他们各自的头上都挂了一个听着好听的官职。不过,这当初的让他们满意的,觉得是林瑜招降他们拿出来的诚意,但在这个时候就变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铡刀。
汉律,贪银千两以上包括千两者,一律当斩,并没收所有非法所得。
这两年,大部族小部族,牧民们日子变得好过了,那些头领拿的钱财可远远不止千两之数。所以卓宇明才说,这些大傻子是自己伸着头向着刀底下放呢,还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