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儿双手插着兜儿,一贯的不冷不热,“啊,是方队长啊!你在大院里办公?”
“可不是!咱们军区前院是宿舍和办公区,后院是部队的训练场地,离得很近,哪天有空,我领你去看看!”
话一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人家是结了婚的女人,他领着四处转,算是怎么回事儿吗?立刻改口道,“要不等南夜有空儿了,也是一样的!”
白天儿微微低着头,那绺长发随风扑到了脸上,映着雪嫩的肌肤,黑白分明的带着蛊惑,配着她身上那股阅尽千帆的沉稳,别有一番另类的妩媚。
方守信一下子有些愣了,他也算是见过好多美女了……容颜娇俏的?很多!气质独到的?莫属眼前这位了!
他清咳了几声,“咳咳,昨晚我听一诺说,你们和人打架了?南夜也去了?还好,他没动手,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当兵的事儿就有麻烦了!”
“我知道!”女人点了点头,“不说他!我还想找你呢!”
“找我?有事儿?”方守信明显有些惊讶……这个白天儿,总能出人意料,深邃的像是一潭山泉,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底。
“是这样的!我初来乍到的,想多认识些女孩子,就闹着常红艳搞一个小聚会,你也来吧!你们飞行大队要是有大龄单身的,也一样欢迎!”
“你这是……要干什么?”方守信有些懵了……这也不像是“小聚会”啊,听着怎么有点儿像是“鹊桥会”呢?
白天儿一看他的面色,忍不住抿着嘴儿浅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右颊上漾着个圆圆的酒窝,“你怎么想都行!这么说吧!你是飞行大队长,也该为你们队员解决一些个人问题吧?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嘛!再好好想想?”
她边说话,边迈开了步子,“我还有事儿,过一两天再找你?”
眼瞧着她的背影走远了,方守信才缓过些了神……这女孩儿,见一次一个样儿,这次又要干什么?
白天儿一出军区,向大门口的守卫问好了路,直接奔着外语大学去了……八十年代刚开放,国内的外国人不多,无论他们走到哪儿,都有路人围观笑议,所以老外们大都聚居在一起,吃住也在学校。
到了校门外的小卖部,她买了些硬板纸和彩笔,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粗略的在板上画了几张旗袍的草图,凭着她多年的设计功底,几笔下去,衣服就栩栩如生了,想了想,又在空白的地方,分别用英文和法文写上两行大字——异域风情博览,体验服装文化,底下标明了party的大致细节,看了看,没什么遗落的,直奔着外教小食堂就去了。
一进门,见几个老外正在喝咖啡呢,上辈子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也没什么拘谨的,过去自我介绍了一番,把宣传画拿出来给大家一看,凭着自己的流利的外语,毫无障碍的交流,很快的就和几个人打成了一片,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四五个人表示有兴趣。
一打听,学校里大概有30多个外教,一时也见不全,她只好把画板钉到了信息栏里,几个人答应帮她宣传,她这才离开了。
出了校门没多远,就见一群人围在路边,连比带划的议论着,不时的伴着几声低叫……她好奇的挤过去一看,地上躺着个年轻的外国人,再一细听,嘴里说的是法语,“疼,医生?”
周围的人也听不懂,面面相觑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天儿伏下了身子,也用法语问,“你怎么了,先生,需要帮助吗?”
男人望向她,淡蓝色的眼里充满了安慰……也难怪,病在异乡的街头,连个能交流的人都没有,那种无助迷失的感觉,想想也揪心。
他颤抖着手,在衣兜里掏出了张小卡片,“喏,这是我在城里的联系人!你送我去医院!再给他们打电话!”
“别急!你哪儿不舒服?”她尽量放缓了语速,回握着对方的手,“说给我听!”
人群里一阵议论:
“艾玛,这女孩儿说的哪儿国话?可是够溜的!”
“就是!一句没听懂!不知道说的啥!”
男人双手捂着小腹,“我肚子疼的厉害,连喘气都疼!”
她摆了摆手,“别说了!”
回头向着四周的人求救,“谁有车?能把这位病人送去急诊吗?”
还好是八十年代,学雷锋的热潮还没退,一眨眼,有人就推着“倒骑驴”来了,“来!大伙儿,搭把手!国际友人嘛!病了可别耽误了!”
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老外抬上了车,白天儿也跟着坐到了他的身边,“别怕!去医院,我先帮你翻译!”
男人满面的感激,“谢谢,我叫皮埃尔·让……呃,你呢!”
“我?”她摇了摇头,那个巴黎T形台上的丹尼,好像已经很久远了,“就叫我白天儿吧!”
到了医院,病人进去做检查,她抽空儿拨了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一串飞快的法语,“您好,这里是F国大使馆,请问你找哪位?”
大使馆?
直线电话?
看来这个男人的身份……有点儿不寻常啊!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珠圆玉润也诱人
白天儿把情况简单的一说,对方问清了医院的地址,答应立刻派人过来……这才挂了电话。
再回身进入急诊室,皮埃尔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看到她,像是见了救星,“白,电话通了吗?你帮我问问情况!医生和我没法沟通!”
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皮埃尔,你在大使馆工作?怎么病在路边了?”
男人痛苦的咬着唇,“我去‘外大’看一个朋友,突然就觉得不舒服!猝不及防……”
她这才扭头望着医生,“麻烦问一下,检查有结果了吗?”
大夫也听不懂两个人的“鸟语”,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见白天儿开口问,这才答道,“片子照了,等结果!以我现在的诊断看,是急性阑尾炎,恐怕要开刀!这是‘涉外’医疗,他的家属必须来!我们也要请示医院领导!”
那个年代……牵涉到外国人,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白天儿把这些话翻译给了男人,“还是等你们使馆来人吧!”
她在医院陪着,帮忙翻译,闲下来时,细看他:三十多岁,一双淡蓝的眸子,肤色偏白,眉目深邃,留着络腮胡子,微卷的褐色短发,衣着举止都不俗,身上淡淡的带着一股贵族气。
过了不大一会儿,急诊室里就进来一男一女,女的四十多岁,金发碧眼,气势凌厉,男的是个中国人,看样子像是个秘书,两个人一进来就跟院方交涉,里里外外的忙了起来,白天儿见了,悄悄的退出了急症室。
男秘书追了出来,“同志,我叫刘易,是大使馆的一级秘书,里面躺着的是我们新上任的……呃,工作人员!今天多亏你帮忙!他特意交待我留下你的电话号码,以后方便联系!”
联系方式?
可以有!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
那个年代,什么电脑互联网的,一概没有,无论是联络业务贸易,或是互通经济信息,全部都要靠人脉,认识大使馆的人,就等于是和对外商机靠近了一步,当然是千金难求!
她把南夜家里的号码留下了……
都说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
果不其然!
如果她连一句法语也不会说,别说是使馆的工作人员了,就算把F国总统送到她门口,机会也会擦肩而过!
出了医院的大门,才想起和秦家的约定,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坐了半个多小时的无轨电车,凭着记忆找了个大概,又问了几个带着红袖标的老太太(街道的),这才算是在胡同里找到了秦一剪家。
还没到门口,就见一辆黑色的皇冠车停在门外,正奇怪呢,赶巧南夜往外走,楚小蛮一家在后面送,几个人走了个碰头,男人一挑眉心,也没个笑脸儿,粗声粗气的直接问,“你去哪儿了,我在这儿都等小半天了!”
楚小蛮显得格外乖巧,下巴上贴着块白胶布,小脸儿上带着兴奋的绯红,一笑一瞄南夜,“白姐,你来了,我妈念叨你一天了!”
叫谁白姐呢?
楚小蛮看着比她还成熟呢!
白天儿也没接话,抬着头望着南夜,“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上下的打量着她,眼里带着几许惊艳……自己的媳妇,怎么看都招人疼,今天再这么精心一打扮,清纯中透着妩媚,珠圆玉润的诱人,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像是个多汁的水蜜桃,让他忍不住就想狠狠地咬两口。
女人瞪着他,“问你话呢?瞧啥呢?”
南夜迈上小半步,声音里带着调侃,低得成了耳语,“瞧啥?瞧你长得好看!”
还有外人呢,他就没正形了?
秦一剪走上来,“小白姑娘啊,南夜在我这坐一会儿了,等着你呢!”
“等我干什么?”她自顾自进了院子,也没瞧男人一眼,“秦师傅,那帮要债的,今天来了吗?”
楚小蛮抢着答,“没来!哼!估计来了也不敢进屋!南大哥的车停在我家门口呢,一看车牌子,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惹事儿!”
白天儿扭头望着她……
这小姑娘,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
看车牌子?
她自己还没注意车牌子呢……楚小蛮倒走心了!
南夜见她进了院子,干脆也不走了,跟着她进了屋……白天儿也没客气,找了张椅子一坐,直接就向着秦一剪,“我想问问,你做一件旗袍,大概要多久?”
一听她旁若无人的语气,谈得又是正事儿,别人谁也不敢搭话了,楚小蛮端了半路的热茶,也没敢往她手里送……心里有些发怵:这个白天儿,年纪虽然不大,面上却总是一副傲娇范儿,说话也总是“我问你答”的架势,跟南大哥倒是真像。
秦一剪微一沉吟,“要是依足了我家祖传的做法,得要二十多道工序呢,最快也要十天八天的,才能做出一件看得过眼儿的!”
白天儿一摆手,“那不行!最多七天,我要订十件,这有几张草图,你看看!”
边说着话,边把宣传图拍在了桌上,几个人都歪着头看,秦凤香没心没肺的,“这图描的真好!旗袍样式也漂亮!边上还画着钩钩圈圈呢,不知道都是啥?”
楚小蛮飞快的瞄了一眼南夜,“妈,你能不说话吗?这是外语,至于写的啥吗?南大哥,你一定能看懂吧?”
南夜根本没瞧她,蹙着浓眉,瞪着女人,“白天儿,你能啊!原来英语法语都溜啊?怎么?在军区里找一帮‘王老五’还不够?还要请外国人开party?”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以柔才能克钢
白天儿也没理他,直接对秦一剪说,“这样吧!你按照我这个设计图,依着方一诺和常红艳的尺寸,先给我做两件样子!布料,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至于工序吗?也不用做足,你们传统的上浆,就先省了吧!裁剪上,也有几处需要改变,你也瞧出来了,我这个旗袍只是形而上学,并不是传统的,来,我给你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