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相通⑤
1月18日赵晓冬放寒假, 1月20日晓夏父母和弟弟抵达北京。
狄野满心怅惘看着晓夏上了通往首都机场的大巴，他想开车去接，晓夏不让，说是这样突兀相见, 怕惊着父母, 等他们住下后慢慢告诉他们。
看狄野失落, 连忙抱着他手臂安慰：“都住到你们家了，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准备的，他们会看到你的心的。”
狄野抿一下唇：“你仔细看看我，我今天特意打扮过的。”
晓夏看着他, 踮起脚尖吻着他的唇笑：“早起就看到了，帅得不要不要的, 让人挪不开眼睛。”
狄野红了脸：“帅不重要，重要的是踏实可靠稳重。”
晓夏歪头看着他：“我老爸呢，好糊弄，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我老妈就不一样了, 不相信直觉，不相信第六感，更不相信第一印象，她会从点滴中观察。”
狄野听着白了脸，晓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低了头偷笑。
第二天傍晚, 覃奇对晓夏说最近家中有事，春节前后就不加班了，例行的总结和汇报发Email, 晓夏对吴虹感慨运气好，吴虹不说话。
她不知道，每天她下班走后，覃奇就会去而复返，办公室的灯亮到很晚。
晚上下班后晓夏总是匆忙赶回去，和狄野的相处时间只有中午和回家的地铁上，狄野每天午饭亲自下厨给晓夏做饭，聊慰相思。
周末更不用说，晓夏要陪着老爸老妈和弟弟逛北京城，常常连电话都顾不上打。
27日除夕，28日春节，狄野看着日历，照这样下去，晓夏放假七天，自己都见不到她了。
26日一大早，狄野把车停在晓夏必经的路旁，看着她进了公司写字楼，抿着唇发动了车子，一开始开得很慢，似乎在犹豫或者思考，驶过国贸猛然加快，风驰电掣往晓夏住的小区而去。
摁响门铃，门里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探出头看着狄野：“你是谁啊？修水表的？”
狄野蹲下身与他平视：“修水表的有这么帅吗？”
小家伙拧了眉头：“油嘴滑舌，骗子？”
狄野摇头：“我是你姐的朋友。”
“采、花、大、盗？”小家伙啊一声大喊起来，“老爸快来啊，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冒充认识我姐。”
就听一个中年男人声音欢快说道：“道貌岸然？赵晓冬，你又学新成语了？你以前只会用油头粉面。”
狄野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休闲装扮摇头苦笑，屋里响起赵晓冬的吼声：“老爸，你换了我的动画频道，我跟你没完。”就听那个中年男人说道：“让我看会儿球，不让我看的话，我就告诉你妈，你今天看电视超过了半个小时。”
赵晓冬喊道：“我没有。”中年男人说：“超了，你看了三十一分钟，你妈说了，超过一分钟，就罚明天不能看。”赵晓冬说你耍赖，男人得意得笑：“你妈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赵晓冬嗷嗷喊了起来：“不公平不公平。”男人说：“怎么不公平了？那是我媳妇儿，自然相信我，等你有了媳妇儿，就公平了。”
狄野笑着准备再摁一次门铃，门开了，出来一位中年女子，身材高瘦，穿一件驼色的呢子长裙，长长的乌发简单束着，脸庞白皙而饱满，脸上带着亲切温和的笑意，狄野愣住了，晓夏说她的老妈很厉害，他已做好准备，要面对一张精明刁钻或者凶悍强势的脸，可眼前的女子明净而典雅。
狄野愣怔中，女子弯下腰摆一双拖鞋在他脚边，笑说请进。
狄野诚惶诚恐换了鞋，谦卑说道：“伯母好，我是狄野。”
赵妈笑着点头：“晓夏提起过，进来说话。”
狄野跟了进去，屋子里明亮而温馨，窗台上摆着几盆花，花朵开得正艳，不只是短期居住的凑乎，而是要住一辈子一样用心。
赵妈请狄野在沙发上坐下，朝着书房那边闹作一团的两父子笑道：“有客人来，别闹了。”
很温和的话音，却仿佛有魔力，父子两个瞬间安静下来，一前一后过来看着狄野，狄野忙站起身，赵晓冬刚才见过了，虎头虎脑齐头发帘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动着打量着狄野，晓夏的父亲身材高大，帅气儒雅风度翩翩，看向狄野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警惕。
狄野刚要自我介绍，赵爸看着妻子开口了：“媳妇儿，他就是狄野？”赵妈点了点头，赵爸嗤了一声：“没有晓夏说得那么帅，也没有那么高。”
说着话走到狄野身旁皱眉道：“小子，站直了，咱们比比。没我高是吧？”
赵晓冬使劲仰脖子看着：“老爸，比你冒出一个脑袋尖。”
赵爸横眉立目看着狄野：“你偷偷踮脚尖了是不是？小子，别跟我耍花招。你多高？我看超不过一米八。告诉你，我一米八零点五……”
狄野眼睛盯着脚尖十分无奈，想过千万种闯进门见面的状况，没想到会比个头，还必须矮一些。
赵晓冬唯恐天下不乱，绕着狄野转着圈圈：“他头发硬，都朝上竖着，老爸头发趴着，发胶抹得太多了，再比一次，背靠背站着，我当裁判。”
狄野惶然，配合吧心里不愿，不配合吧，初次见面得留个好印象，
赵妈及时给他解围，笑说道：“行了啊，赵德浩，明明是你偷偷踮脚尖，你一米七九，狄野至少一米八三。”
赵爸跑了过去，扑在沙发上抱住赵妈肩膀：“媳妇儿，我光着脚，他穿着拖鞋。”赵妈拍拍他：”行了，别闹。”
任由老公抱着她抬头冲着狄野坦然得笑：“坐下。”又回头吩咐小家伙：“赵晓冬，给你姐夫泡茶。”
姐夫？狄野晕陶陶的，一时间忘了身在何方。赵爸发牢骚：“这就认下了？”
赵妈看着狄野笑：“哪还怎样？苏小妹三难夫婿？他们两个人的事，晓夏都跟我说了，真心实意相爱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赵爸恨恨看一眼狄野：“我不满意，太帅了，容易花心。”赵妈看着他：“你也很帅，花心吗？”赵爸得意笑起来：“我是个例外。”
赵妈笑笑：“其实，我也有一点不满意。”赵爸挺直腰杆看着狄野：“快说说，哪里不满意？”赵妈笑道：“房子太大经济条件太好，其实我更愿意让晓夏知道奋斗的艰辛，知道拥有的来之不易，那样才懂得珍惜。”
赵爸看着狄野：“听见了吧，我媳妇儿不满意，你是乖乖放弃呢？还是回去烧房烧车？”
狄野哭笑不得，紧抿着唇心想，我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少说少错。
赵妈笑笑：“不过听了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后，我觉得两个孩子挺知道珍惜的，就他吧。狄野啊，本来准备邀请你除夕过来吃年夜饭，没想到你心急，今天就来了。”
狄野红了脸：“上个周末两天没见到晓夏，我丢了魂儿似的。我一天见不到她就心慌，以为春节这七天假期都见不着，就壮着胆子来了。不请自来，还请伯父伯母和晓冬原谅。”
赵晓冬端了茶过来，激动说道：“老爸老妈听见了吧？他也请我原谅了，不象别的大人当我不存在，我喜欢他。姐夫，请喝茶。”
狄野赶紧两手接了过去：“谢谢晓冬。”
“小舅子，叫小舅子。”赵晓冬眨着大眼睛说道。
狄野刚要开口，赵爸说道:“小子，我这关还没过。一天不见就心慌？媳妇儿，他嘴巴太甜，甜言蜜语的男人不可靠。”
赵妈笑道：“他这不是甜言蜜语，是大实话。”
赵爸嗤了一声，赵妈笑道：“我们恋爱的时候，你还给我写诗，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想变成我的包，天天跟在我身边，想变成我的被子，天天抱着我，那才是甜言蜜语。”
赵爸嘿嘿傻笑，搓着手说：“媳妇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说明我写到你心里去了。”
赵妈不理他，笑看着狄野：“会下象棋吗？”狄野连忙说会，赵妈嗯一声：“我出去买菜，你和德浩下棋，不要让着他，让他输到服气为止。”
狄野有些为难，赵妈小声说道：“不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他就永远看你不顺眼。”
赵爸已经拿出棋盘摩拳擦掌：“小子过来，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下象棋的，你肯定是吹牛，我杀你个片甲不留，让你露出原形。”
赵妈回来的时候，赵爸蔫头耷脑在看电视，狄野坐在电脑前面打魔兽，赵晓冬崇拜得围着他团团转，一口一个姐夫。
赵妈进了厨房，探出头轻声说道：“德浩，过来一下。”
赵爸起身过去：“媳妇儿，我和那个臭小子杀了十盘，十盘皆输。棋品看人品，别说，这小子有套路，有两下子，棋风开阔大气，丝毫不鸡贼。”
赵妈看着他：“我在街上碰到了肖楠。还记得肖楠吗？我原来的下属。”
赵爸笑道：“记得记得，当年你手下两个小美女，一个肖楠一个关琳，肖楠温顺关琳泼辣，怎么样？都挺好的吧？”
赵妈黯然摇头：“肖楠挺好的，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欧企做总经理。关琳因为得了癌症自杀了，这个傻孩子，最终还是因为太过好强要了命。”
赵爸感慨着：“人生无常，碰见谁都好，只要不碰见Nick。”
赵妈叹口气：“说到Nick，原来肖楠就是他当年的女朋友。”
赵爸愣了愣，伸手揽了妻子在怀中：“当年的事我们问心无愧。”
赵妈靠着他：“都过去了，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一双儿女。尤其是我们的乖女儿，那么辛苦那么坚强，她一定要幸福。”
☆、血脉相通⑥
节日气氛弥漫在办公室, 家在外地的都提前回家，只剩寥寥无几的人坚守，电话少了很多，Email也少见的新邮件显示为零, 过节前该做的准备工作早就做好, 大家轻松说笑着, 等待着像圣诞节前一日那样，大BOSS能恩准午饭后就提前放假。
随着门响，肖楠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她脸色铁青, 头发有些零乱，路过晓夏的格子间时, 猛然停住脚步朝她看了过来，晓夏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机灵灵打个寒颤。
她的眼光锋利如刀，愤怒而怨毒, 仿佛对她怀着刻骨的仇恨。
晓夏下意识站了起来，关切问道：“BOSS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肖楠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缓和下来，微笑说道：“没事, 刚刚开车的时候险些撞上一辆大货，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晓夏忙说：“我给您倒杯水压压惊。”
“谢谢，咖啡吧。”肖楠快步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百叶窗垂落下来，跟外面完全隔绝。
拿起书架上的合照，指甲划上那张俊朗的脸，咬着牙自言自语：“你这些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痴迷的那个人，原来是王滢。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她管理手段一流，三十多岁就做到了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总经理，她很有个性，不象别人娶英文名字随老外的习惯，她就是她，叫王滢，老外都被逼着能准确念出这两个字，她很美丽，许多男人爱慕她欣赏她，没想到你也是其中一员。不，你不只是其中一员，你是其中楚翘，当年有一个小她十岁的男人疯狂追求她，甚至因为她自杀，那个男人，就是你吧？”
手下一用力，将相架甩了出去，砸在窗户玻璃上，啪嗒一声巨响，正要敲门的晓夏一个激灵，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覃奇过来了，接过她手上咖啡笑笑：“我给送进去，你回座位里呆着去。”
晓夏陪个笑脸：“BOSS，顺便问问能不能提前放假。”
覃奇歪头看着她：“怎么？有约会？”
“有约会。”晓夏笑着点头。
覃奇说好，看着她脚步轻快回到座位上，看着那杯咖啡笑笑，加糖了吗？还是和我的心里一样苦？
敲开门，好像没看到地上粉碎的相框玻璃，把咖啡放在肖楠面前，恭敬笑问道：“BOSS，今天能提前放假吗？”
肖楠抬眼看着他：“如果你爱一个人，明明知道对方心里没有你，还是用尽手段将他束缚在你身边，许多年过去，你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去爱他，他却依然只是敷衍。这样值得吗？”
覃奇摇头：“BOSS，我没有谈过恋爱，男女之间的事我不懂。”
“不懂吗？”肖楠双臂交叉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和关琳的事，并非密不透风。”
覃奇不动声色：“我和她不过是在一起鬼混，与感情无关。”
肖楠冷笑：“她下葬之后，我看到你去送花，还看到了你墨镜下的泪水。”
覃奇微低了头：“我是个孤儿，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屈指可数，她算是其中一个，她的身体温暖过我，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却对她绝情，我因愧疚而落泪。怎么？肖总似乎有了感情上的烦恼？”
肖楠紧咬了唇：“覃奇，请不要窥探我的私生活。”
覃奇反唇相讥：“是肖总先窥探我的。我只是进来问问是否提前放假。”
肖楠手一挥大声说道：“滚，都滚。”
覃奇点点头：“那我就视为肖总同意了。”
他关上门出去了，外面响起欢呼声，然后是杂沓的脚步声，很快归于寂静。
肖楠疲惫坐了下来，她当年是王滢的手下，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冷静克制，时时刻刻让理智占在上风。
是王滢主动问起Nick的，她问他好不好，她的关切溢于言表，她当年那么风光，认识的人无数，为何偏偏提起Nick？她起了疑心。
她和Nick是大四的时候认识的，她一见倾心，默默关心春风化雨，一次毕业聚餐后，Nick喝多了，她也假装喝醉，第二天早晨Nick看着床单上斑驳的红，抱着哭泣的她说一定负责。
